第二十章
聽謝絡這麽一提,崔嬈想起往事,臉上不禁一熱。
在以前,她確實找盡一切機會接近謝潯,百般糾纏於他,見他沒有拒絕自己,就更不知收斂了。
可對自己所做的事,他似乎從來沒有回應過自己。
想到前世那些事,崔嬈覺得自己真傻。以為他沒有說過不喜歡,對自己的糾纏也沒有表現得不耐煩,便以為他也是喜歡自己的,便滿懷希望地去找他,叫他來提親,沒想到最終卻是這樣的結果。
現在想來,他對自己糾纏那般容忍,隻是出於禮節吧?
好在這一世,自己已經洞察先機,知道他是不會鍾情於自己的,自然不會再像前世那般將自己的熱臉貼上去,自取其辱。
想到這裏,崔嬈對著謝絡赧然一笑,說道:“那時候是我年幼無知,現在不會了。”
聽了崔嬈的話,謝絡一怔,半晌才滿臉驚訝地問道:“阿嬈,你,你這是何意?你現在,不喜歡我三哥了?”
聞言,崔嬈低頭笑了笑,伸手拿起酒壺,將麵前的酒杯斟滿,然後抬起酒杯,緩緩送到唇邊,輕輕抿了一口,仰起臉,望著謝絡,露出一臉清淺的微笑:“不喜歡了。”
聲音從她的口中輕輕飄了出來,帶著淡淡的酒香。
謝絡聽崔嬈這麽說,愣了半晌,問道:“這,這是為什麽呀?”
崔嬈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她,卻說道:“阿絡,你還記得我小時候很喜歡吃麥芽糖嗎?”
“嗯。”謝絡點了點頭。
“可就是因為我太喜歡吃,吃得太多了,就把牙吃壞了,我娘就再不準我吃了。”說到這裏,崔嬈抬起頭,看著謝絡,笑著說道,“所以在我換完牙前,我一直都沒有再吃過。”
“阿嬈,我問的是你為何不喜歡我三哥,你怎麽跟我說這個?”謝絡一臉的不解。
崔嬈仍自顧自說道:“阿絡,到後來,待我牙換齊了,娘跟我說,我可以吃麥牙糖的時候,我嚐了一品,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喜歡吃了。”
說到這裏,崔嬈低下頭,淡淡地笑了笑,說道:“原來有的東西,如果你一直得不到的話,到後來,便不想要了。就像我以前喜歡你三哥一樣……”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吸了一口氣,聲音變得飄渺起來,“明知道得不到,何必還要去強求呢?”說完,崔嬈抬起頭,望著謝絡,綻出一個蕭索的笑容。
聽了崔嬈的話,謝絡卻像是半天沒明白似的,隻呆呆地看著崔嬈。
見謝絡直愣愣地瞅著自己,崔嬈又笑道:“阿絡啊,我都想好了,這一世啊,我也不去想什麽了,就找個老實本分,對我一心一意的男子,平平淡淡過一生就好了。”
“可是阿嬈,我三哥他……”謝絡還想說什麽,想了想,又住了口,歎了一口氣,說道,“唉,我也不說什麽。算了,一切都看各自的造化吧。”
“嗯。”崔嬈點了點頭,笑眯眯地望著謝絡。
謝絡又是輕輕一歎,眼睛往對麵看來,突然一怔:“咦?三哥是什麽時候回來的?他的衣袖怎麽是濕的?”
崔嬈下意識地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看見謝潯已經回了座,冷著臉坐在案前,袖邊果然有些濕。
見崔嬈望著自己,謝潯也向她看過來,目光像針一般,刺得她渾身不舒服。
想到在湖邊發生的事,她心裏又是一陣發毛,趕緊轉開眼,對著謝絡淡笑道:“可能是酒灑了,沾上去的吧。”
“三哥怎麽如此不小心的。”謝絡嘟囔道。
崔嬈也不再接話,笑了笑,便轉過臉來,看著崔妙與張伶薇在咬耳朵說著什麽話。
她了為避開謝潯,至宴席結束,再未向對麵看一眼。酒足飯飽後,看時候差不多了,大家便紛紛告辭回家。
在回崔府的馬車上,崔妙極其興奮,在車上嘰嘰喳喳說過不停。
崔嬈則坐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崔妙說著貴女圈的一些新鮮事。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
崔植的聲音響了起來:“兩位謝兄,有禮了。”
“崔兄有禮。”兩個年輕男子帶笑的聲音響了起來。
“哎呀,是謝三郎呢!”崔妙一聽到謝潯的聲音,滿臉的歡欣。
“嗯。”崔嬈笑著點了點頭,聽著謝潯的聲音,心裏總覺得有些異樣。
“阿嬈,你要不要出去跟阿絡說說話?”崔妙提議道。
“不要了。”崔嬈搖了搖頭,微笑道,“這才分開多久呀,不用馬上就出去見麵吧?反正我現在回了建安,以後見麵的機會多著呢。”
“這倒也是。”說完,崔妙將頭湊到窗邊,用手輕輕掀起帷簾的一角,眼睛向外望去。
崔嬈將身子靠在椅座上,兩隻手攏在衣袖中,也不多說話,隻聽著崔植與謝氏兄弟寒喧的聲音。
這聲音在清涼的夜色中回蕩著,像用細沙輕輕在瓷器在摩挲著,癢癢的。
不久,便聽到崔植與謝氏兄弟互相道了別,馬車又轔轔走起。
走了好一段,崔妙才戀戀不舍的放下帷簾,坐了回來。
“看夠了?”崔嬈歪著頭看著崔妙,調皮地笑了笑。
“怎麽看得夠啊?”崔妙輕輕一歎,低聲說道,“若能每日都看到他便好了?”
聞言,崔嬈麵色一變,叫道:“妙姐姐,你……”難道崔妙也如桓萱一般,對謝潯真的生了情?
“哈!我鬧著玩的啦!”崔妙轉過臉來,衝著崔嬈做了個鬼臉,笑道,“我雖然確實傾慕那謝三郎,可從來沒有非分之想的。這些,說著玩玩就好了,他那種人,非我能夠駕馭的。”
聽崔妙這麽一說,崔嬈這才放下心來,點頭道:“妙姐姐能如此想,再好不過了。”
“對了,阿嬈,你以前不是也很喜歡謝三郎嗎?為何這次回來後,對他冷淡了許多?”崔妙望著崔嬈,笑著問道,“莫不是,你在清河遇什麽人,比謝三郎還好?”
崔嬈一怔,趙斐的模樣突然浮現在她眼中。
是遇到了一個人,可惜對自己來說,卻不見得比謝潯好。
想到這裏,崔嬈露出一臉的遺憾之色,搖了搖頭,說道,“比謝三郎好的人,哪那麽容易找到啊?不過就像妙姐姐說的,他這樣的人,我也駕馭不了啊!妙姐姐,依阿嬈看,這謝三郎什麽的,我們以後都不想了,還是擦亮眼睛另覓良人比較好。”
“對。”崔妙一臉讚同地點了點頭,“下次我們不看謝三郎了,看其他人家的公子,有沒有合心意的。”
“嗯,妙姐姐你可要快點相看啊。”崔嬈望著崔妙,半真半假地說道,“妹妹我已經先下手,尋到一個了。”
“少來了!”崔妙根本不信崔嬈說的話,隻道崔嬈騙她,便撲上去,用手撓著崔嬈的胳肢窩,笑道,“你還敢騙我!”
崔嬈被她撓得四下躲避,崔妙卻不放過她,抓住她不入,姐妹倆在車裏便鬧著一團。
崔嬈一邊躲避,一邊笑,一個不小心,便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嗽起來。
見她似乎嗆得不輕,崔妙一下便停下手。
崔嬈一邊咳,一邊將手伸進袖中拿繡帕,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繡帕已經被自己扔在寧國公府的湖裏了。
崔妙見她的表情,知道她沒找到繡帕,趕緊掏出自己的繡帕遞了過來:“又沒帶繡帕?”
崔嬈點了點頭,伸手將繡帕接過來,捂住嘴,咳了半晌才止住咳。
她這才轉過臉來,對著崔妙笑笑說道:“多謝妙姐姐了,這繡帕阿嬈就先借用一下。”
“你呀,還跟以前一樣,出門老是忘了帶繡帕。”崔妙數落道,“以前就這樣騙了我好幾張繡帕。”說完她還哼了兩聲。
崔嬈笑了笑,卻沒搭話,將這張繡著白玉蘭的繡帕折好放進袖中,腦中卻盡想著今晚在湖邊的事情。
當夜,崔嬈躺在床上,也是輾轉難眠。
謝潯那嘲笑她的模樣,老是她浮現在眼前。
一想起他那嘴角微翹,雙眼睨著自己的模樣,崔嬈便覺得心裏堵得慌。
她閉上眼,努力將謝潯的身影從自己腦中趕了出去,對自己說道,別再想這些不開心的人和事了,現在還是想想下麵該如何與夏侯公子接觸才行。
於是,她將今夜與夏侯峻之間接觸的點點滴滴回想了一遍,想著夏侯峻對自己是何種態度。
從回到席間,邀夏侯峻遙遙對飲之時,他的回應來看,夏侯峻應該不反感自己,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可僅僅是這樣,顯然還不夠的。
清河崔家作為頂級世族豪門,盛名在外,夏侯峻一無父無母的孤兒,現在又無功名在身,想必也不敢輕易到崔家提親。
看來,自己還要想個辦法,讓夏侯峻明白自己的心意才行。
可今晚一別,自己與他連見一麵都很困難,要怎麽樣才能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正在崔嬈絞盡腦法之時,她腦中突然靈光一現,便想到一個人,一個可以幫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