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聽到崔嬈的喊聲,很快翠晴便拿著水囊,掀簾起了車廂來:“姑娘,水囊拿來了。你要喝水嗎?”


  “是他要喝。”崔嬈背對著翠晴,指了指椅榻上的趙斐。


  翠晴撇了撇嘴,說道:“奴婢來喂他吧?”


  趙斐人還在昏迷,自然不能讓他直接就著水囊飲水。


  崔嬈想了想,便叫翠晴將趙斐扶坐起來,自己將水倒在杯中,用小勺一口一口地喂他飲水。


  先前崔嬈背對著自己,翠晴沒看見她的正臉。這時兩人麵對麵,翠晴便看見崔嬈用絲巾蒙著麵,有些不解,問道:“姑娘,你為何用絲巾將臉遮起來。”


  “嗯,我想了想,出門在外,還是少惹點是非為妙!”崔嬈含糊地回答道,“畢竟我是女兒家,怕與他扯了關係,引起旁人的非議便不好了。”


  “可我們還有兩個月便回建安了,別人就算要說三道四,我們也聽不到的。”翠晴笑道。


  “這不還有兩個月嗎。”崔嬈說道,“再說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要是真有什麽不好的話,建安一樣會知道的。”


  翠晴一聽,吐了吐舌頭,說道:“還是姑娘想得周到。”


  “對了,翠晴,你出去的時候,讓老宋將馬車上的族徽遮起來,別讓人看見了。”崔嬈又吩咐道。


  “是,姑娘。”翠晴應道。


  崔嬈又喂趙斐飲了幾勺水,估摸著差不多了,便停了下來,讓翠晴將他放回去躺著。


  崔嬈剛把杯勺放好,便聽見翠晴驚呼道:“咦?姑娘,你來看看,他是不是醒了?”


  “不會吧?”崔嬈說道,“我先前喂他水時,他還沒醒呢,這麽快便醒了?”


  崔嬈狐疑地走上前去,將臉湊過去,仔細看了看,見趙斐雙眼仍然是合著的。


  她抬起頭,瞪了翠晴一眼,說道:“翠晴,你怎麽看的?這哪兒像醒著的人啊?”


  “可我剛才真看見他眼睛睜了一下。”翠晴委屈地說道,“隻是他現在又閉上了。不過,姑娘,你看他的眼睛,好像也沒有閉得那麽緊了。”


  崔嬈聽了,又湊上去細細看了看,見趙斐的眼中似乎真的有些微光閃了閃,應該閉得不太緊。看來,這應該是他蘇醒的前兆了。


  她轉過身,對著車外的宋錄問道:“老宋,我們還有多久才到白湖鎮?”


  “還有兩三裏路便到了。”宋錄回答道。


  崔嬈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們現在便走,你讓馬跑快些,我們爭取早點到。”


  “是,姑娘。”宋錄應道。


  翠晴聽了崔嬈的話,忙出了車廂,與宋錄一起,先將清河崔氏的族徽遮了起來,然後才趕馬上路。


  隨著馬兒跑快了些,車廂也愈發地顛簸。


  許是天熱,車廂內又有些悶,崔嬈看見趙斐的額頭已經沁出了細細的汗珠。


  她一驚,怕他又發起熱來,趕緊用手往他額頭上一摸。


  還好,沒有發熱。


  崔嬈長出了一口氣,便從袖中取出一張繡帕,為他將額上的汗珠拭去。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便聽見宋錄的聲音從車廂外傳了進來:“姑娘,我們已經到了白湖鎮了,不知下麵該去往何處?”


  這麽快便到了,崔嬈一聽,忙說道:“在這鎮的東邊,有一家林家書坊,我們要去的,便是去那裏。”


  “是,姑娘。”宋錄這便提了韁繩,駕著馬車往鎮子裏駛去。


  這白湖鎮不大,宋錄途中問了問路,很快便找到了鎮東的林記書坊。


  崔嬈讓宋錄將車停在林家附近一偏僻之處,便叫翠晴去找林雁歸。她怕林雁歸不肯來,還摘了趙斐腰間的玉佩,拿給翠晴作為憑證。


  因為白湖鎮離九雲山隻有二十來裏地,聽完法會,林雁歸當天便回了家。


  這才起了床沒多久,便聽見有丫鬟稟報說,有一個大戶人家的侍女模樣的人求見。


  大戶人家的侍女,卻又沒有報名號,感覺好像有些奇怪。


  林雁歸心裏雖然有些納悶,但又怕無意中得罪了貴人,還是叫丫鬟將那侍女傳了進來。


  翠晴一出現,林雁最便認出她正是自己在天恩寺遇到的,那位對自己似乎有著敵意的美貌女子的丫鬟。


  她的丫鬟為何會來見自己?

  還未等她開口,便看見翠晴對自己行了一禮:“林姑娘,我家姑娘現在正等在外麵。她有些話想與姑娘說,想請姑娘出去見一麵。”


  林雁歸一怔:“我與你家姑娘並不認識,她為何要見我?”


  “林姑娘去了便知。”翠晴微笑著說道。


  在天恩寺,崔嬈眼中對她那掩飾不住的敵意,讓她現在想起,心中還是覺得堵得慌。於是,她對著翠晴搖了搖頭,說道:“我一會兒還有事,可能抽不出身來見你家姑娘,還請你回去稟報一聲,便說雁歸失禮了,請姑娘恕罪。”


  見林雁歸不肯出去,翠晴笑了笑,然後從懷裏摸出臨行前崔嬈給她的玉佩,遞給林雁歸,說道:“請林姑娘先看看這個,再決定要不要出去見我家姑娘。”


  林雁歸滿懷狐疑地接過玉佩,仔細瞧了瞧。


  這是一枚龍紋玉佩,龍為四爪龍,上麵還有一個篆書的“斐”字。


  林雁歸一看,心中便震驚不已。


  她認出了,這玉佩是趙斐的。


  可趙斐的玉佩,為何會在那女子的手中?

  難道那女子邀自己相見,是與趙斐有關?

  想到這裏,她猛地抬起頭,望著翠晴,質問道:“這玉佩,你從哪裏拿到的?”


  “這玉佩是我家姑娘給的,她說,若是林姑娘不願相見,便將這玉佩給姑娘看看。”翠晴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林姑娘若是有疑問,還請當麵與我家姑娘說。”


  原來,那女子早有準備。難怪那女子看自己的眼神透著敵意,難道是因為她也喜歡燕王世子?


  可既然她拿了世子的玉佩來邀自己相見,她也不能不理。於是,她咬了咬唇,對著翠晴點頭道:“好,我現在便去。”


  崔嬈正坐在車廂裏等著翠晴歸來,看趙斐額頭上又有細汗沁出,便走上前,傾下.身子,用手中的繡帕為他擦著汗。還未將汗擦完,便聽見翠晴的聲音在外麵響了起來:“姑娘,林姑娘來了。”


  崔嬈一聽,忙放下手中的繡帕,轉過身,掀簾走了下去。


  雖然崔嬈蒙著臉,但林雁歸從她的身姿上,還是一眼便認出了她。


  林雁歸緩緩上前,行了一禮:“姑娘,雁歸這廂有禮了。雁歸與姑娘並不認識,不知姑娘叫我出來,所為何事?”


  崔嬈見她手中捏著趙斐的玉佩,知道她定是認出玉佩才肯出來見自己的,遂笑了笑,說道:“既然不認識,林姑娘為何肯走這一趟呢?”


  林雁歸麵色微微一變,咬了咬唇,然後揚起手中的玉佩,問道:“敢問姑娘,你為何會有燕王世子的玉佩?”


  “這玉佩啊,我是從他身上扯下來的啊!”崔嬈淡笑道。


  聞言,林雁歸麵色大變。自己以前與世子見過幾麵,可都隻是遠遠相望,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而這女子,居然可以從世子身上扯下玉佩,想到兩人的關係非比尋常。


  於是,她忍不住大聲問道:“你,你與世子是什麽關係?他,他如今人在哪裏?”


  “我與他無任何關係。”崔嬈側過身,指了指馬車的車廂,說道:“至於他的人嘛,就在這裏麵。”


  林雁歸怔了怔,隨即快步上前,來到馬車跟前,一把將帷簾掀起來,果然看見趙斐躺在車中,一動也不動。


  她心裏一驚,猛地轉過頭來,對著崔嬈質問道:“你,你對世子做了什麽?”


  崔嬈皺了皺眉,冷冷說道:“我能對他做什麽?”


  見崔嬈板著臉,口氣生硬,林雁歸心中一怯。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麵對崔嬈,總是有些心虛。可趙斐的情況,又讓她不得不麵對崔嬈。


  她望著崔嬈,冷聲問道:“那,那世子為何昏睡不醒?”


  崔嬈抬眼瞥了一眼趙斐,慢聲說道:“昨日從天恩寺下山,在路上遇見他,當時他便受了傷,一直昏迷不醒。我便將他帶了回來,想到你與他是有親戚關係,便將他送了來。”


  林雁歸一怔,又問道:“姑娘如何得知我與世子有親戚關係?”


  崔嬈被林雁歸問得一愣。


  自己知道她是燕王妃的遠親,乃是因為前世自己嫁給了趙斐。但這一世,自己與這兩人根本不認識啊,難怪林雁歸見自己知道她與趙斐之間的關係,會覺得奇怪。


  她抬頭望著林雁歸笑了笑,含糊說道:“我是聽人說的。”


  聽人說的?林雁歸更是一頭霧水。自家雖與燕王妃是遠親,但知道這事的人並不多。而且,這姑娘自己又不認識,她是聽誰人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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