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原來朕的嗜好是吸人血,朕怎麽不知道?”
門口傳來傳來一個男聲,低沉而醇厚的聲音此刻略微上揚,帶著冷冽的質問,讓原本就極度的緊張的淑妃嚇的叫了一聲。
淑妃牙齒打顫,臉色刷白,還沒有等皇帝靠近就跪在地上磕頭求饒,說道,“陛下,是我錯了,陛下求繞我一命。”
趙瑾玉看著皇帝龍行虎步的走了進來,頭發梳的一絲不苟,衣服熨燙的筆直,看起來豐神俊美,顯然來之前已經沐浴梳洗過了,隻不過略微消瘦的下巴,還有布滿血絲的眼睛都提醒著趙瑾玉,皇帝這幾日過的很忙碌。
自從皇帝進來開始……,趙瑾玉目光黏在他的身上就挪不開了。
皇帝原本怒不可遏,可是一抬頭就看到了趙瑾玉纏綿的目光,像是夏季的細雨,涓涓流淌,劃過他的心房。
他多日來的煩躁就這樣迎刃而解,就好像黑暗中的旅者看到了曙光……,一切的煩惱在她麵前都變得毫無意義,因為你已經擁有了世上最美好的事情,又何必去抱怨天道不公?
皇帝一步步的走進,趙瑾玉也看著他,兩個人就好像吸鐵石的正反麵,分開的時候彼此思念,隔著千山萬水也要貼在一起。
皇帝握住了趙瑾玉的手,握住的刹那,隻覺得空寂的心終於找到了填充物,滿心的滿足。
李嬤嬤本不想打擾皇帝和趙瑾玉的甜蜜,說起來她昨天還擔心過皇帝是不是有了異心,但是今日看到皇帝和趙瑾玉之間的反應就知道,自己純屬多慮了。
兩個人蜜裏調油的好著呢。
不過淑妃已經把頭磕破了,甚至將地板染成了血色,看起來十分的可怖,她要是再不提醒可就是要出人命了。
李嬤嬤當然覺得淑妃死不足惜,娘娘對她那麽好,竟然在這種時候來挑撥離間,她死十萬次都不夠,可是她也知道淑妃這個人關係著昭陽公主……,那可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她不希望以後趙瑾玉和昭陽公主有什麽隔膜。
當然要處置淑妃,但不是用這種方式。
“娘娘,淑妃娘娘快暈過去了。”李嬤嬤無奈的提醒道。
皇帝的注意力終於從趙瑾玉身上挪到了跪著的淑妃身上,見她狼狽的樣子卻沒有一絲心軟,目光冰冷的說道,“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直接拉出去杖斃就是。”
淑妃聽到皇帝的話,發出悲鳴一般的哭聲,像是沒骨頭的人一般跪在了地板上,“娘娘,我不是有心的。娘娘饒命。”這時候她也知道求皇帝沒用,還是要求比較心軟的皇後,她從以前就知道了。
趙瑾玉說道,“陛下,淑妃固然有錯,但罪不至死,看在昭陽公主的份兒,你還是斟酌下。”
“罪不至死?嗬嗬,如果今日不是你,而是另外一個人……”皇帝想起那個總是疑神疑鬼的原皇後來……,皇帝閉上了眼睛,好一會兒才重新睜開,目光裏有種柔情的在閃動,他握緊了趙瑾玉的手,有多少人可以在看到那樣血腥的場景之後,還能坦然的對他保持信任?
剛才進門之前趙瑾玉那一句我怎麽會不相信他,讓他震撼的不能自己。
有了她,他一生何所求?
“正因為我不是另外一個人,所以我才是你的皇後,而不是別人。”趙瑾玉溫柔的說道。
皇帝隻覺得心中有什麽東西在滾動,在翻湧,像是巨大的感情潮流,直接把他淹沒在其中,這一刻他第一次感激他的那一場奇遇。
最終皇帝並沒有處死淑妃,而是軟禁了起來,昭陽公主則被送到了趙瑾玉的西華宮裏,由趙瑾玉撫養。
太後的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可以稍微吃點東西,不好的時候則是癲狂的跟瘋子一般,見人就咬。
皇帝剛開始還避著趙瑾玉,後麵兩個人和解之後就把人帶了過去。
第一次見到太後的時候,趙瑾玉還是害怕的,太後沒有了眼睛,眼窩黑洞洞的,因為不愛吃飯,所以瘦的就跟杆子一般,衣服在她的身上晃來晃去的,要不是有一根腰帶,估計就直接滑落下來了。
“母後,這是你的兒媳。”皇帝的看著太後的目光不悲不喜,心如止水,隻是例行公事一般的說道。
太後刺目的笑了起來,說道,“就你這樣的暴君,畜生,還有人喜歡你?”太後畢竟是皇帝的生母,還是感覺到了皇帝這一舉動的不同尋常,他能把新皇後帶到這裏來,自然是因為相信她,那麽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也十分要好。
太後簡直不能容忍皇帝過的那麽好,還找到感情的歸宿!憑什麽?
“新皇後,你知不知道,我這雙眼睛就是他挖出來的。”太後陰森森的說道,“他還把我囚禁在這裏,不讓我吃飯,就是豬狗不如。”
皇帝以為自己早就麻木了,但是看到太後在趙瑾玉麵前也這般詆毀自己,心裏湧上幾分憤怒來。
趙瑾玉似乎感受到了皇帝的心情,輕輕的在皇帝臉頰邊親了一口,直到皇帝露出一抹笑容來才安慰一般的握住了他的手,隨即轉過頭看著太後。
“我不知道什麽叫豬狗不如?但是一個母親生了孩子卻不管不顧,這在我看來才是豬狗不如的事情,你根本就不配做個母親。”
“你……,我生了他,養了他,怎麽就不配做母親了?”太後憤怒的吼道。
“當然不配。”趙瑾玉斬釘截鐵的說道,“你隻是生了他而已,但是卻沒有給予應有的關愛,你心裏根本就沒有他。”
“簡直就是荒誕!好,就算是這樣……,我這一雙眼睛你又打算怎麽說?”太後憤怒的不能自己,把恐怖的臉貼在了趙瑾玉的前麵,“你睡在這樣一個冷血無情,把自己母親眼睛都挖的出來的男人身旁,你就不覺得害怕?他就是一個怪物!”
皇帝握緊了趙瑾玉的手。
趙瑾玉隻覺得有些悲哀,她朝著皇帝安撫的一笑,一字一句的說道,“眼睛是你自己挖的吧?你不僅自己挖了眼睛,還喜歡吸人血對不對?你想用這種方式來報複皇帝。”
太後聽了臉色一白,忽然就激動了起來,她臉皺成了一團,朝著趙瑾玉就撲了過去,“你胡說!我沒有!吸人血的是他!”
就在太後撲過來的之前被皇帝狠狠的推了出去,隨即踉蹌的倒在地上。
“太後,我曾經在你們天歸教的仙君身邊呆過,我見識過他們所謂的巫術,其中有一個就是吸人血詛咒,這是一種極為隱秘的手段,如果我猜的沒錯……,這種巫術還需要引子,而你的眼睛就是作為引子貢獻出去的對吧。”趙瑾玉在莊卿身邊的時候就發生過這樣一件事情,一個侍女的眼睛沒了,那些人突然就憤怒了起來,把侍女抓住,然後在她的床上找到了詛咒的罪證,用莊卿的發絲做的布娃娃,那個侍女想要用這種詛咒來殺死莊卿。
趙瑾玉那時候才知道,這世間竟然還有這樣荒唐的事情。
“你怎麽知道?”太後的臉上出現了裂紋,偽裝一瞬間就被擊破,“你在胡說!”
“是不是胡說,你我心知肚明。”趙瑾玉目光越發的冷,“我不用看也知道你詛咒的對象就是自己的兒子,現在,你還敢說陛下是一個豬狗不如的禽獸嗎?其實在我看來,虎毒還不食子,你卻是這般狠辣,冷血,得到報應的人應該是你。”
“不是這樣!該得到報應的應該是他!他是叛徒!他殺了大皇子,殺了他啊……,大皇子是我們聖女的孩子,他尊貴無比,皇帝就算是給他提鞋都不夠資格。”太後似乎被趙瑾玉的話狠狠打擊到了太後,她臉上露出慌亂的神色,開始胡言亂語了起來。
“就因為陛下是低賤的你生的,所以他也是低賤的,大皇子是天歸教的聖女生的,所以他就是高高在上的嗎?”趙瑾玉雖然一直有所猜測,但是親耳聽到還是覺得匪夷所思,不可理解,“我收回剛才的話,你不僅不配做個母親,連人都不是,因為你連最基本的人倫常識都沒有,你才是個豬狗不如的禽獸!”
趙瑾玉和皇帝走出去的時候,下午的陽光正好,暖洋洋的曬在臉上,趙瑾玉剛剛眯起了眼睛就看到皇帝用手擋住了她的視線,他在用這種方式幫她遮光。
“日頭太大,我們上轎子。”
一路上靜悄悄的,皇帝和趙瑾玉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你是怎麽知道的?”皇帝問道。
趙瑾玉把頭埋在皇帝的懷裏,說道,“我知道陛下不是那樣的人,所以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後來陛下跟我說每一位皇後都是天歸教……,我就想著,太後是不是也是天歸教?如果是,這一切都迎刃而解了,什麽都說得通了,比起做一個母親,太後她更忠於天歸教,所以對於天歸教聖女所生的大皇子看的比命還重,太後把自己放在一個仆人的位置上,連同陛下在內也是一樣,她希望陛下能順從大皇子,任其欺辱,打不還口罵不還手。”
皇帝麵色凜然。
趙瑾玉蹭了蹭皇帝胸口,又說道,“可是陛下並不是個泥人,陛下有自己的想法,天歸教是一群烏合之眾,不能任其肆虐下去,陛下接受了先帝的遺願,並且大力的鏟除天歸教,在太後娘娘看來,同等於背叛了她。”
“真是瞞不過你。”
“至於吸人血,吃人肉,挖了自己的眼睛……,不過都是太後因為宮變失敗而無奈的手段而已,她就是想要把陛下的名聲都給毀了,對嗎?”
皇帝緊緊的抱住趙瑾玉,好一會兒才暗啞的說道,“朕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兒就是遇到了你。”
“我也是啊。”趙瑾玉笑吟吟的說道。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趙瑾玉的刺激,晚上太醫就來稟告說太後不行了,皇帝收拾了下就出了門,出去前還親了親趙瑾玉,柔聲說道,“你就在這裏等著朕。”
“嗯。”趙瑾玉知道,皇帝不願意再讓她看到太後癲狂的樣子了。
皇帝去的時候,屋內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嗆的人難受,他捂著鼻子走了進去,太後消瘦的身子躺在寬大的床上,越發顯得孤零零的。
聽到腳步聲,太後把目光轉到了皇帝的身上,她語氣裏流露出從來都沒有過的溫柔,“我兒,是你?”
皇帝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才回道,“嗯。”
“我知道我快死了,可是我覺得對不起你。”太後嗚嗚的哭了起來,隻是因為淚腺都已經被堵死,即使是哭也不過是一種悲鳴。
“你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太後語氣難得憐愛的說道。
皇帝依然一動不動。
“你怎麽啦?娘隻是覺得對不起你,想要得到你的原諒……”太後悲傷的說道。
不得不說,太後有很好聽的聲線,即使受過傷,如今帶著暗啞的低音也不能否認其中的美好。
可是皇帝卻無動於衷,等著太後終於按耐不住要起身靠過來的時候,皇帝忽然就退後兩步,他譏諷的笑道,“把簪子磨成了刺,花了不少功夫吧?想刺死朕?然後同歸於盡?隻可惜,朕還沒活夠,所以不能下去陪你了。”這個女人陰狠至極,他好容易從泥潭裏爬出來,好容易遇到了想要相守的人,結果她依然不甘心去破壞。
這一刻,他真想把她碎屍萬段。
“你這個該歲的雜碎!”太後終於露出本來的麵目,手裏拿著磨的尖尖的簪子,對著皇帝的方向揮舞著,隻可惜因為眼睛看不見……,有種滑稽的場麵感。
太後折騰了半天也沒有任何進展,自己卻累的直咳血,她像是想起了什麽,神色又變得癲狂了起來,“哈哈哈,皇後竟然說我不懂關愛你?你心裏一定難受吧?可就是問我一萬次,我還是要說,你連大皇子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別想我把你當做兒子來看,我就是死了也不會認可你。”太後惡毒的說道。
“無所謂。”皇帝目光平靜,像是看著一塊木頭,毫無波瀾,“六歲那年,朕被大皇子推入護城河,你卻站在旁邊視若無睹,隻顧著問大皇子冷不冷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母親早就死了,現在你這具軀殼裏的隻不過是天歸教的逆賊。”
皇帝的聲音很遠,又很近,似乎對著空曠的原野說話,隻是講給他自己,他的心早就死了,死在這個親娘的身上。
太後的臉上青了又紫,紫了又青,想要起身去刺皇帝,卻被凳子絆住,直接摔在了地板上,磕破了頭,鮮血立時就冒了出來。
皇帝視若無睹,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皇帝回到了西華宮,初春的晚上還是有些涼意,屋內仍舊燒著地龍,一進門就感覺到熱氣撲麵而來,皇帝看到昭陽公主被趙瑾玉抱在懷裏安慰,昭陽公主不住的點頭,清脆的問道,“我可以看姨媽嗎?”
趙瑾玉笑著說道,“能,不過要先問問你父皇。”
“父皇真是壞蛋,他為什麽要懲罰姨媽?”昭陽公主的話突然就停住,臉色刷白,因為她看到皇帝就突然出現在了門口。
趙瑾玉趕忙把孩子護在了身後,不管怎麽樣,她都不希望孩子受到傷害。
皇帝卻沒有像往常一般生氣,他平靜的走了過去,從趙瑾玉懷裏把昭陽公主撈了出來,然後抱在懷裏。
“婉兒,你現在是個大人了。”皇帝目光沉穩的看著昭陽公主,“你姨媽被父皇軟禁起來是因為她犯了錯。”
昭陽公主還是第一次被皇帝這樣鄭重的對待,頗有些受寵若驚。“她犯了什麽錯?”
“她受了別人的挑唆,詆毀父皇,離間你和朕的感情。”皇帝認真的說道。
“詆毀?”
“是誰告訴你,父皇吃人肉的?”
“不是姨媽!”
“但是你看到姨媽和別人說過對不對?”皇帝單手捏著昭陽公主的下巴,直視著她說道。
“嗯……可是……”
“婉兒,你真的相信父皇吃人肉,吸人血嗎?”皇帝問道,“父皇以前是太疏忽你了,因為不知道怎麽養育孩子,所以把你丟給淑妃就不管不顧,其實父皇心裏是疼愛你的。”皇帝說著說著就紅了眼圈,趙瑾玉在一旁看著也十分難受了起來。
要是以前,昭陽公主肯定害怕的跳了起來,可是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她已經改變了想法,即使她不過是個六歲的孩子,她也有著自己的判斷力,而孩子對父母的渴望是天生的,根本就不需要人去教。
“父皇,我信你。”小姑娘雖然為難,但還是鄭重的點頭說道,“父皇,我也疼你。”
皇帝終於還是忍不住落下眼淚來。
遠處傳來報喪的鍾聲,咚咚咚,那麽的淒涼,皇帝抱著女兒,攬著趙瑾玉,隻覺的這一生已經別無他求。
他所真愛的,都在懷裏。
晚上皇帝抱著趙瑾玉躺在床上,武陵殿那邊傳來太後病逝的消息,但是皇帝並沒有過去,他下了一道旨意,把太後罪行羅列出來,降為才人,葬禮一切都從簡。
原本生是一宮之主的太後就這樣草率的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三個月之後,趙瑾玉診出了喜脈,皇帝簡直欣喜若狂,隻恨不得把趙瑾玉捧在手心裏。
公主番外
昭陽公主知道新母後待她很好,可是她心裏還是會想著姨媽,她從小就是姨媽帶著長大的,感情很深。
為了能見到姨媽,昭陽公主努力做個聽話的孩子,即使有時候覺得委屈也會忍著,因為父皇說了……,隻有她表現好才會讓她見姨媽。
不過最多一個月隻能見一次,昭陽公主每天都會掰著手指頭數,天數少一天就會覺得非常快活,就這樣熬著,熬著,這一天終於到了見姨媽的日子。
昭陽公主穿著姨媽最喜歡的紅色小襖,紮了兩個花苞頭,上麵插著今天新開的梅花,她喜滋滋的想著,姨媽看見了肯定很高興,還會像從前那樣誇讚她可愛聽話。
可是等著她走進院子裏,姨媽呆呆的坐在院子中央的石凳上發呆,姨媽的視線停留在上麵那一刻梅花樹上,今年春天來的特別早,梅花,桃花,玉簪花都相繼開放,花香撲鼻。
“娘娘,昭陽公主來了。”一旁的伺候淑妃的小宮女提醒的說道。
“姨媽,是我,婉兒!”昭陽公主站在淑妃前麵,含笑這是說道。
好一會兒,淑妃才回過神來,她看著昭陽公主,目光卻像是萬年的井水,波瀾不驚,說道,“公主來了啊。”
“姨媽,我好想你。”昭陽公主從身後侍從的手上拿過一包食盒,打開了蓋子,“這是姨媽和我最喜歡吃的青團子。”
不過讓昭陽公主失望的是,淑妃並沒有像以前那樣高高興興的吃青團子,她略帶幾分探究看著昭陽公主,有種讓昭陽公主陌生的情緒在裏麵翻騰,淑妃說道,“公主,其實我不喜歡吃青團子。”
“怎麽會?”
“但是因為公主喜歡,所以就假裝自己喜歡。”淑妃這幾年的生活,什麽都是以公主為主,但是現在……,還有必要嗎?
“姨媽……”
昭陽公主這才感覺到淑妃似乎變了。
***
自從趙瑾玉被診出喜脈之後,大家都很小心翼翼,李嬤嬤馬上就變成了一個叨嘮,話多,時刻擔心著趙瑾玉肚子的婦人。
“哎呦,娘娘你走路小心一點,別是驚到肚子裏的小皇子了。”李嬤嬤看趙瑾玉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還能身輕如燕的走路,隻覺得嚇的心髒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趙瑾玉很是無奈,但是也知道這是李嬤嬤的擔心的原因,說道,“嬤嬤,太醫不是說了,我好得很。”
“好也要小心。”李嬤嬤不放心的說道。
趙瑾玉被李嬤嬤扶著坐在了亭子裏,她之前移植的梅花都開了,一眼望去都是粉紅色花海,猶如人間仙境,美不勝收,因為喜歡,所以趙瑾玉每天都會過來看一看……,不過西華宮裏禦花園還是有段距離。
李嬤嬤非常不喜歡趙瑾玉出門,她就把自己的憂心給皇帝說了,趙瑾玉隻覺得有些荒唐,她隻是懷了孩子又不是得了什麽絕症,誰知道皇帝看著挺理智的……,也不會苟同李嬤嬤的想法,但實際上他毫不猶豫的點頭說李嬤嬤擔心的對……,然後又準備在趙瑾玉的小花園裏移植花樹,囧。
趙瑾玉和李嬤嬤正在說話這會兒,忽然就看到昭陽公主哭著了過來,小臉蛋上滿是淚痕,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
“這是怎麽了?”
昭陽公主撲到了趙瑾玉的懷裏,李嬤嬤看的嚇一跳,畢竟趙瑾玉有了身孕,說道,“公主殿下,娘娘可是有了身孕了,你這樣會傷到小寶寶的。”
昭陽公主身子僵硬,有些委屈的低著頭。
趙瑾玉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沒事,我知道公主不是故意的對嘛?”
昭陽公主聽著趙瑾玉溫柔的聲音,麵色這才緩和了下來,不過還是懂事的離開趙瑾玉的懷抱,站在一步遠的距離,說道,“母後,我下次不會這樣了。”
趙瑾玉能感覺到昭陽公主情緒有些不對,她握住孩子柔軟的小手,摩挲了下,柔聲問道,“是誰惹我們公主不高興了?跟母後說說?”
“是……,沒什麽。”昭陽公主想起姨媽冰冷的話語,隻覺得委屈的不能自己
當時淑妃冷笑著說道,你把我當做母親?嗬嗬嗬,公主殿下,我可生不出你這麽大的孩子。
昭陽公主雖然還小,但是她知道……,隻要把姨媽說的話複述給皇後,姨媽肯定會受責罰的。她不願意看到姨媽受罰。
趙瑾玉若有所思的看著昭陽公主。
昭陽公主哭了一會兒累的睡著了,晚上醒來的時候看到窗戶半開,溫暖的春風從裏麵吹了過來,吹在她的臉上像母親的撫摸。
她想起皇後抱著她哄睡的樣子來,隻覺得又是委屈又是高興,委屈的是姨媽已經不管她了,而高興的是新母後對她很好,即使有了小弟弟也不會忽略她。
想到這些,昭陽公主就很想去見皇後。
她睡在皇後的寢室,繞過屏風就是大廳,趙瑾玉這時候一般都在大廳喝茶,看書,她隨意批了一件衣服就急切的走過去。
人還沒到門口就聽到裏麵傳來…皇後的聲音。
“淑妃,你今天是不是說了傷公主的話?”
昭陽公主停了腳步,有些不敢進去。
“奴婢知罪。”
趙瑾玉看淑妃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失望的搖了搖頭說道,“其實……,你根本就不喜歡公主是嗎?”
“沒有。”
“你在說謊!”趙瑾玉的聲音徒然變的尖銳,嚇的淑妃臉色刷白。“你當我也是六歲的孩子,可以隨意哄騙?你要知道……,當初陛下是要杖斃你的,是瞧在公主的麵上,怕她難過,這才饒了你,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竟然還刻意傷她?”
淑妃隻覺得感恩兩個字刺的她眼睛疼。
這句話就好像是衝垮堤壩的最後一道洪水,讓淑妃終於爆發了出來。
“對,我就是不喜歡她,我憑什麽要喜歡她?當初我不過就是跟隨姐姐們過來露臉,就是多看了公主兩眼……,就叫陛下點了名!我不甘心。”淑妃哭道,“都說宮裏錦衣玉食,可是吃的再好,睡的再好又如何?我一輩子都見不到養我的姨娘,她就我這麽一個孩子,把我看成眼珠子一般的。”
趙瑾玉沉默的看著她。
這種沉默越發滋長了淑妃的氣焰,她說道,“我那時候才多大?我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卻讓我帶一個孩子!都說我要感激公主,可是我有什麽要感激的?要不是她我又怎麽會在這裏。”淑妃狠狠的擦了一把臉的淚痕,“娘娘,你不知道吧,我到現在還是處子。”
趙瑾玉其實已經料到了,但是親耳聽到還是有些震撼。
“我進宮就是在守活寡,娘娘,你說我要不要感恩?”淑妃眼神銳利的質問道,“你說我能喜歡公主?如果是你……,你會真的喜歡這個孩子?”
“但是這些都不足以成為你背叛皇帝的理由不是嗎?”趙瑾玉隻覺得悲哀。
“那是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苦,你是趙家的大小姐,從小錦衣玉食,又一下子就成了皇後娘娘,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們這些庶女的苦。”
趙瑾玉嗤笑,說道,“你難道不知道,我的養父是天歸教逆賊?我被養父母拋棄……,我認祖歸宗也不過是一年前的事情。”
“你……”
“淑妃,沒錯,這世上是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情,但是這些都不足以成為你害人的理由,如果我不是對陛下足夠了解,你差一點就毀了我和陛下的感情,到時候……,你應該也知道得不到皇帝寵愛的皇後是多麽悲慘?”趙瑾玉歎了一口氣,單手握成拳頭,“你說你不喜歡公主,可是公主又有什麽錯?她跟著你的時候還是嬰兒,根本就無從選擇,她從出生就跟著你,滿心眼的愛護著你,把你當做親娘一般的。”
“你覺得委屈?委屈就可以借刀殺人?”
“你確實是應該感激公主,如果不是她,你今天也不會站在這裏,不然早就身首異處了,我跟你說這麽多……,也是希望你看開,不要讓公主難過。”
淑妃眼中的火焰漸漸散去,趙瑾玉的話就好像冷水一樣澆在她的身上,一句一句的讓她認清了現實。
淑妃的肩膀下垂,低頭盯著光潔的地板,臉色灰白的說道,“娘娘,我知道我做錯了,你是個好人……,對我也很好。”最後一句帶著了無生趣的死灰,“娘娘,你殺了我吧,我已經不想活了,更何況按照我的罪行也早該死了。”
“不要!”昭陽公主一下子竄了出來,她眼角掛著淚珠,跪在地上,說道,“母後,你不要殺姨媽,我求求你了。”
趙瑾玉目光深沉,“你不恨她嗎?她隻把你當做累贅。”
昭陽公主哽咽的哭道,“不恨,是婉兒沒做好,婉兒要是早點知道姨媽不喜歡呆在宮裏,婉兒就跟父皇說了……,求母後放過姨媽。”
“但是她做錯了事,離間母後和父皇……”
“那就……”昭陽公主臉上露出不知所措的樣子來,畢竟還是一個孩子,“母後,你罰我好了。”
趙瑾玉看著發懵的淑妃說道,“你仔細看看公主,她是多麽好的一個孩子……,到這時候還要為你求情。”
淑妃咬緊下唇,忽然就失聲痛哭了起來。
淑妃離宮的時候是個下雨的陰天,她手裏拿著一個包袱,看著巍峨的城牆有種自己都不知道的激動。
遠處,一個小小的人影藏在牆角,含淚看著淑妃。
趙瑾玉握著她的手說道,“你要是後悔就讓她回來。”
昭陽公主狠狠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淚,等著抬頭的時候目光堅韌,“不,婉兒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謝謝你母後。”
趙瑾玉心疼的把公主攬到了懷裏。
有了皇後的手諭,淑妃很快就出了宮門,原本出來之前那麽迫切,但是真等著出來……,竟然有一股失落的感覺。
淑妃想起皇後最後的話來,“我放你出去,隻是因為不想讓婉兒傷心。記住,你以後不是淑妃,而是林翠,淑妃已經病故了。”
淑妃捂著臉,應該說得到新生的林翠捂著臉,哭著走了出去,即使貧窮,即使遭人欺辱……,但是天地這麽大,可以任由她飛翔。
她暗暗的說道,多謝你娘娘,多謝你……公主殿下。
很多年之後,昭陽公主已經長大,有一天她在路上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那是多年前離她而去的淑妃。
林翠早就不複曾經嬌美的模樣,臉上帶著苦難的風霜,一看就知道日子過得不好,但是等著她兩手個拽著一名少年,臉上卻現出慈母的溫柔來,這種溫柔……她從來沒有給過她。
昭陽公主原本想要去相認,最後卻放棄了,她心裏一直有個地方裝著淑妃,但是這一刻,她忽然就覺得,有些東西是應該放棄了。
因為她原本就不屬於你。
還好她有母後……,以後也就是隻有母後了。
蘇清塵番外
蘇清塵一直都很討厭秦宏,就算是後麵秦宏曾經幫過自己……,但兩個人卻是敵對的關係,一個是錦衣衛右指揮使,一個是錦衣衛左指揮使,皇帝在一個衙門設立兩個管事的,其實就是為了兩個人互相牽製,所以兩個人敵對即是互相看不順眼,也是職位帶來的必然。
可是有一天蘇清塵發現,那個他一直當做勁敵的秦宏竟然辭了錦衣衛,去了邊關!
而且還是不辭而別!
蘇清塵當時知道的時候人家已經上路了,他心裏不甘心,總覺得很不舒服,騎著馬追了一天,終於在一個路口堵住了他。
“你小子不地道啊,怎麽走也也跟哥哥說一聲?”蘇清塵氣的吹胡子瞪眼,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馬車裏的秦宏說道。
“誰是我哥哥?你誰啊?”秦宏臉色有點蒼白,可能是有些暈車,但是對著蘇清塵一樣不客氣,“沒事我就走了,別擋路。”
“哎……”蘇清塵氣的差點從馬上跳下來。
“好狗不擋路啊。”秦宏繼續撩撥道。
蘇清塵臉上青了下,白了下,最後無奈的說道,“真拿你這個人沒辦法,老哥我就是舍不得你而已。”蘇清塵下了馬,從馬上解下一個包袱遞給秦宏,說道,“送你的盤纏,還有一些醬菜,是我嫂子親手做的。”
秦宏臉色發白,看起來有些羸弱,語氣不自覺地軟了下來,說道,“你怎麽給我帶醬菜?”
“我聽你下屬說的啊,說你最近胃口不好……,上次吃我家嫂子做的醬菜就說想買,我就給你順道帶了些。”
“是這樣。”秦宏緊緊的捏著包袱,擋住了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
蘇清塵和秦宏閑聊了幾句,眼看天色也不早了,他最後按耐不住的湊過來問道,“老弟,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天咱倆喝醉酒的夜裏……,咳咳咳,和我睡一起的女的是誰?”
“我都說了我不知道,再說能隨意留宿肯定是個風塵女子,你找她幹嘛?”
“我也不知道。”蘇清塵看起來有點緊迷茫,搔了搔頭說道,“但是這裏……”他指著自己的心,“好像一直不安生。”
“屁,我看你就是色心不改。想二度春宵。”
“嘿嘿,二度春宵是不假,但是……,我說了你別不信,我感覺自己可能喜歡上那人了,你說我是不是有病?”
秦宏瞳孔伸縮了下,隻感覺心跳加速,為了掩飾這一點他很快就惡聲惡氣的說道,“就是有病。”
“對,有病就得趕緊治啊,所以你快告訴我……,那人是誰?”蘇清塵厚臉皮的說道。
“我怎麽知道,走了,要不晚上趕不上客棧了。”
“別……”
秦宏和蘇清塵的送別就這樣不歡而散。
五年之後,蘇清塵還是單身,已經列入老男人的行列裏,他大哥張知事愁的不行,噢,不對,張知事現如今可是升官了,成了刑部的左侍郎,但是光他愁有什麽用,人家蘇清塵自己不著急。
有一次把張侍郎逼急了,問他到底想怎麽樣。
當時蘇清塵神色迷茫,說道,不知道,就是不想成親。
張侍郎的愁緒影響到了溫氏,溫氏進宮見皇後娘娘趙瑾玉的時候就把這個擔憂給說了,還問能不能給蘇清塵指一門婚事。
趙瑾玉想著這婚事不能強逼,畢竟強扭的瓜不甜不是?回頭給皇帝吹了個枕頭風,派蘇清塵下去曆練去了。
出去轉轉,興許就有姻緣了。
蘇清塵走了許多地方。最後來到了邊關,秦宏剛開始還掛著職位,再後來就辭官了……,他一直都沒見過他。
蘇清塵騎著馬,順著別人告訴的一路走下去。
一邊嘴裏嘀咕,“怎麽住在這種鬼地方?就好像惹了仇家要躲避一樣。”要說秦宏隱秘工程做的好,要不是蘇清塵是錦衣衛,發動了所有的消息網還真就找不到這地方。
“藏的可是夠深的。”
蘇清塵走到門口,看到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牽著一個女子的手,不知道為什麽看那女子的背影竟然跟秦宏很像。
肯定是眼花了。
蘇清塵忍不住想著,揉了揉眼睛,然後下馬來,問道,“喂,這位嫂子,你知道有一戶姓秦的人家住哪邊嗎?”
“你說誰?”
結果小男孩一回頭,蘇清塵就愣住了。
這特麽不是他的縮小版嗎?
然後他看到了女版的秦宏……,他隻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哐當一聲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