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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 夢中人未醒

  按照紅兒所說,成君花了三四日才找到隱秘在山中的別苑,別苑建在頌山半山腰一處偌大的廟宇之後,單看重重樓宇,是分不出兩個院子的。


  沒有許可,門前守衛重重把守,不僅難以尋到,還難以進去。


  她急的要命,卻不敢透露出半分神色讓別人看出。雲最後決定,襯著雨夜守衛換崗的時候,悄悄溜進去。


  為此,成君特地讓剛剛生產完的張悉魚,夜黑風高之時去長樂宮偷出上官小妹的腰牌。


  因為雲的細心籌劃,她們沒有耽誤太長的時間,順利進了別苑。


  因為腰牌權力大,成君用完就迅速讓如煙送還宮中,以免上官小妹發現。


  別苑森冷,“宮”字型的庭院,正廳掩映在巨大的銀杏樹的陰影裏,門廳大開,青石板上都是冷雨與落葉,十分蕭瑟。成君自從流產後,身子更加大不如前,厚重的披風裹著她小小的身子,還凍得臉色發青。


  “小姐,怕是就在正廳後了,您……可要歇一歇?”


  “歇?我不累。”她緊了緊披風,一雙亮瑩瑩的眸子中,滿是沉痛。


  劉弗陵,時隔多年,我本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卻未料到,風過雨過之後,我還是把自己送到了你麵前。


  你曾說,我是你的續命,可你不知,我早已忘卻,並用身心愛上了另外一個人。


  而如今破敗不堪的我,卻承受不了離你越來越近的事實。


  單薄的身影獨立風中宵,烈烈的風揚起拉也拉不住的披風。她長發散亂,脫去稚氣的麵容冷如刀刻。這個院子這麽大,時間溜走了無數個年頭,誰還記得,她曾是他手心的肉,心頭的血,是他生死忘不掉的留戀。


  “小姐,前麵就是……”雲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成君,“前麵就是了,奴婢就在這裏等小姐。”


  “好。”她聲音輕飄飄的,飄忽不定,讓雲更加擔憂。


  成君從衣服裏拿出一枚晶瑩的血玉,緊緊握在手心兒裏。


  就讓她試一試罷。


  推門“吱呀”一聲,門裏值夜的婢女忽地驚醒,看見成君,一時沒反應過來,以為是上官小妹來了,“噗通”跪下磕頭:“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成君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去,揚起的裙角還帶著外麵濕寒的冷風,婢子不經意地打了個噴嚏。


  “娘娘……恕罪!”


  成君望住前麵的帷幔,久久佇立不動。


  “公子今日吃的比往日多了呢,用藥也是找的最好的藥引子,娘娘您放心吧。”婢子看出她心情不佳,不繼續說下去了,慢慢往後退了兩步,出了門。


  婢子出了門,在燈籠的光亮下看清門口的雲,愣了一瞬:“你是何人?!”


  雲眉頭一皺:“想活命就閉嘴。”


  婢子回頭看了眼屋子,迅速跑進去,卻被雲一把抓住了袖子,雲雙手捂住她的嘴,身旁的暗衛悄聲的把小婢子打暈。


  雲走到屋前,慢慢關上了門。


  門外又一場冷雨沙沙而落,而屋中生著炭火,燃著沉水香,十分暖和。


  成君掀開帷幔,看見了暗暗燭火下掩映的單薄身影。


  他還是當年的身形,隻是麵色慘白,瘦骨嶙峋,幾乎……幾乎無法辨認出來。


  成君雙腿一軟,就要暈過去,但仍強撐著走到榻前,癱跪在地上。


  他的手白白淨淨,就在眼前,她卻怎麽也用不上力氣,上去輕輕握住。


  “你走的那年,才21歲,多好的年紀。”她輕聲道:“而現在,我都25歲了,你卻還是21歲,對我……真是不公平。”


  “像你所說,我確實好好生活了許多年,曾有了一個自己摯愛的人,曾有一個未出世的孩子,而今,榮華富貴眼前過,我什麽都沒有抓住。劉弗陵,你說我是當皇後的命,你說錯了,真的錯了,我掙紮來去,也不過是個臭名昭著的霍婕妤,是個狐媚主上的紅顏禍水。我真真不該將餘生托付給劉詢,若不是我,他怎會落得這個下場?妻子沒了……孩子……也沒了……”


  “可是,許平君真的不是我害死的。”


  淚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一個人怎麽可以這樣,愛著你還要恨著你……劉詢就是混蛋對不對?他負了我這麽多年的真心。”


  成君靠在榻上,慢慢閉住眼:“陵哥哥,我累了,你想不想我去陪陪你?對了,我都忘記了,我已嫁作他人婦,是生是死,都是他的人了,我有什麽資格,陪伴你?”她笑:“那陵哥哥,你來陪伴成君吧。”


  大殿之內,靜的隻能聽見外麵淅瀝瀝的雨聲和呼嘯的風聲,落葉在盤旋,一下下敲擊著老舊的門窗,燭火搖曳,依稀映出從前的模樣……


  那時她是要強的女子,卻連燭花都不會剪,還要麻煩病重的他親自來剪。那時的她是萬念俱灰的霍婕妤,日日落寞,卻終抵不住那人的春風化雨。


  現在,全過去了。


  全部,都安靜了。


  成君抬起頭,伸出手想去碰觸劉弗陵,她的手清清涼涼地拂過他的麵頰,又慢慢附到他單薄的唇瓣上。


  “即便是病重時,這裏,也是暖融融的,為什麽現在,隻有呼吸的你,渾身都冰涼地像冰淩?”


  她眸子紅了一圈又一圈,淚水浸濕了劉弗陵的袖口,看著床上毫無生氣的劉弗陵,成君的心中百般滋味。


  “我真的不夠愛你,這麽多年,都沒有為你做過一分一毫。”


  她的手滑到他的手心兒裏,雙手緊握,十指交纏,成君的心怦然一動,恍若第一次相見,恍若埋藏多年的感情終於蘇醒。


  “如果他是我的浮華,我的劫,而你,就是我的歸屬。”她默默念了,閉上眼,也不知是睡了過去,還是暈了過去。


  門外的雲,在廊下站了一夜。


  門內沒有一點聲音,她雖然擔心,卻不敢有一點點的打擾。她知道,麵前的女子,已經脆弱不堪,任何聲響,都會把她瞬間拉回到殘酷的現實中。心中帶著怨恨和不甘的成君,本是不願意再見到先帝的,她是個別扭的女子,覺得變情後的自己不再有資格留戀先帝,但現在,為了讓成君堅持著活下去,她們……不得不用盡全力,讓她來到別苑。


  先帝就是這世上唯一能讓她平靜下來,唯一能給她安慰的人。


  他對她的感情太幹淨,太徹底,他……就像是她心中的神明。


  這樣也好吧。


  雲扯了扯嘴角,慢慢坐到地上。


  冷雨侵襲了巍峨的殿宇,永巷被落花覆蓋了一層又一層,椒房殿的白色挽聯還未去,劉詢一個人坐在階上,許久未動。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坐在這,心裏卻對另外一個女子念念不忘。


  他的朝臣在密談的時候分明告訴過他,這件事,如果是霍婕妤所為,那她便是萬劫不複,不是她所為,也躲不過萬劫不複。怪就怪她的父親,是一手遮天的霍光。


  劉詢一雙冷眸染上重重的黑紅,他雙手慢慢抱住頭,然後埋首在雙膝間,熱淚不受控製地一滴一滴滑下,掉在身下的水窪中,顫抖的肩膀恍如受了驚嚇的小虎。


  “成君,怎麽辦……成君……”


  他是個無能的皇帝,為了保她的命,讓她順利逃出宮,不惜犧牲那幾年換回的感情。可笑可笑啊劉詢……


  她走的悄聲,卻又決絕,幾乎不想看他哪怕一眼。


  “劉詢,我的感情是很卑微,我也承認一開始嫁與你是為了別人。但看在夫妻之間情分仍未絕,我還是要告訴你,許平君不是我殺的,我不屑殺自己心愛之人的賢妻良配。我也曾有過孩兒,我知道一個孩子對女人來說多麽重要,讓我狠心謀害皇後和她腹中的孩子,我辦不到!也不屑去辦!”


  她居高臨下地望著他,讓他心顫心碎,險些,就讓她看出了端倪。


  成君,你走吧,遠遠地離開吧,永遠都不要踏進這片荊棘之中了。以前,我總以為把你鎖在身邊,即便風雨不靜,也可保你平安喜樂。可我現在,發現那一切都是錯的,隻有放你遠走高飛,才能全你一生。


  你的感情不卑微,卑微的是生命輪回。


  為了你的生,我情願放棄。就像從前一般,我願放手一切,成全你。


  “陛下,要早朝了。”


  “陛下請節哀,娘娘若天上有知,定不願看見陛下如此神傷啊。”


  平君,朕此生是負了你……


  天空雲卷雲舒,雲攏雲聚,風中猶帶青草香意,一切都像昨天一樣,生機勃勃,充滿朝氣,而他,卻恍如老了十歲。


  劉詢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虛浮地下了階梯,他就像每次離開許平君時,習慣地往桂宮地方向遠眺,仿佛他心中的那個人,一直都在桂宮等著他回來。


  “陛下,先去換衣梳洗罷。”


  “擺架桂宮。”


  服侍的奴才腿一抖:“陛下,桂宮去不得了啊。”


  他怒目:“朕還沒有放話,你算什麽東西?!”


  一旁的婢子小聲道:“陛下忘記了,昨日陛下才頒布的旨意,讓張婕妤搬出桂宮,桂宮從此封宮不用,隻當是給各宮娘娘一個警示。”


  警示?這鬼話竟是從他自己嘴裏說出來的?

  她明明那麽美好那麽聰慧善良,為什麽……為什麽都要說她紅顏禍水,歹毒心腸?!不公平!成君……這對你不公平……


  “陛下若去桂宮,恐惹各處非議啊!”


  “罷罷罷,朕不去便是……”他現在反正是左手空空、右手也空空,一個一無所有的人,還奢求什麽舊情呢?


  劉詢一出宮門,便看見了不遠處盈盈獨立的張悉魚。


  小小的孩兒被她身後的奶媽牢牢抱在懷裏,而她雙眸死死盯著他,竟像是帶了怨恨之氣。


  “臣妾給陛下請安,陛下獨坐一夜甚是傷神,早早梳洗換衣,用些早膳吧。”


  劉詢身邊的奴才一看見張悉魚,一個個都鬆了口氣兒,劉詢連抬眼的力氣也沒有了:“張婕妤,你可願跟朕走一走?”


  “能與陛下同行,是臣妾的福氣。”她微微頷首,默默跟在他身後,兩個人走出一段距離,劉詢看四周無人,靜默問道:“她可好?”


  “小姐勞困傷行,身子已經大不如前了。”


  “朕送的藥品和補品,為何……都退了回來?”


  張悉魚皺皺眉頭:“臣妾不知,小姐的東西怕是都被身邊的婢子代收了,想必是小姐身心俱憊,見了陛下的東西,見了陛下的東西……”


  張悉魚抬眼看了看劉詢,不再說了。


  “罷了,她恨朕,本就是朕咎由自取。”


  “小姐,終會想開的,但從今以後,陛下要與小姐陌路,陛下……可還受得住?”


  “人生在世也不過短短幾十年,沒有誰離開誰活不下去的。我是她的夫君,卻也是天下人的皇帝,我勵精圖治,從此,不光是為了黎民百姓,也是為了能讓她過得更好。”


  說到這兒,那份隻能來自於眼前寂寞孤獨的帝王之言,讓張悉魚不禁紅了眼圈。他愛她,用天下去愛,他欠她的,也用天下來還。


  這便是他們最好的結局了吧?


  “陛下英明。”張悉魚不顧地上寒涼,重重跪下。


  劉詢沒有去扶,而是鄭重問道:“張悉魚,朕若讓你當皇後,你可願意?”


  “張悉魚不要名分,一切都為了小姐。”


  “她若是看你有了好的歸宿,對我的恨意,可否消減半分?”


  張悉魚心中酸痛,搖了搖頭:“臣妾,不懂小姐。”


  “朕也不懂,這世上能懂她的,唯有劉弗陵。”


  沉默許久,劉詢一手把張悉魚拉起來:“三年期過,朕就封你做皇後,以此報答你的鞠躬盡瘁。”


  張悉魚深深叩拜:“臣妾謝陛下。”


  待她再起身,劉詢已然走遠。看著他落寞冷峻的背影,張悉魚死死咬住唇瓣,不隻是該恨眼前的男人,還是可憐他的一片苦心,終一生都不會被成君了解……


  奶娘把孩子抱了來,張悉魚接過自己小小的兒子,心下不禁安定,本以為自己的兒子會成為霍婕妤的孩子,如今不僅沒有送出去,反而成了嫡子,命運還真是可笑。


  仿佛他們二人算計一圈,計劃一圈,隻為了成全她——張悉魚。


  她親了親兒子的小臉蛋,笑了笑,轉身往椒房殿走去……


  清明時節杏花雨,趙安卿的馬車停在遠郊,幾個小醫女吵著鬧著要去扶他下馬車,趙安卿溫吞一笑,用手中的扇子挨個兒敲了敲她們的小腦瓜兒:“能不能把心思放在書上?”


  “雲姐姐走的時候都吩咐了,讓奴婢們照看好先生!”


  想起雲,趙安卿無奈地搖了搖頭:“罷了罷了,你們全是她買通的了,我說的話,不值幾個錢。”


  一行人鬧鬧哄哄地下了馬車,鋪開席子在草地上,擺起了各種吃食。


  趙安卿則帶著小斯,朝遠處的山坡走去。


  “公子每年都來,今年也不例外啊。”小廝道。


  “清明時節,祭奠故人,本是天經地義。我這二十多年,親人走的走,丟的丟,唯有她,一直在這兒等我來呢。”


  “公子不帶些吃食來?還是空手來去,不怕被故人念?”


  趙安卿笑:“她曾告訴我,此生心願隻是想有一個平凡的人生,圓滿的情緣,幸福的家庭,我去了,她便滿足了,人這一生,話說的簡單,要做起來就很難。我隻用我一生履行一個承諾,就是每一年都來陪伴她。”


  小廝佩服之至:“公子所言極是,人這一生,就是說話簡單,要想一直做到,還需要很大毅力的,公子,那這墳塚裏的小姐,一定是公子最心愛的人吧?”


  心愛?


  他搖搖頭:“我心愛的那個女子不是她,我心愛的那個女子太過淘氣,我還真留不住她的心。”


  小廝驚訝,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幾個小醫女,笑道:“這句話,奴才還真不信,別看奴才才跟著公子各種遊山玩水,卻能一眼看出,公子可是走哪兒芳心碎到哪兒的妙人呢!”


  趙安卿走到趙瓔珞的墳旁,挽起袖子,一點點拔去墳包上的野草,小廝聰明,來的路上已經摘了一大把鮮花,此時,他一雙妙手綁成一個花圈,遞給了趙安卿:“還是公子親手給小姐戴上花環吧。”


  趙安卿感激地望了一眼小廝,接過花環,穩穩地戴在墓碑上。


  “瓔珞,你過得可還好?”


  他委身坐到一旁,莫名地想起了成君:“她過得並不好,但也許在她心中,卻是最好的歸宿。”


  “我不知道你還恨不恨她,我真是拿她沒有辦法了啊。”


  他一坐就是一個上午,遠處等待的小廝打了一個又一個的盹兒,直到大日頭曬得他一腦門子汗,才真正清醒過來。


  他回頭,看見公子坐在墓碑前,扇著扇子,不時說著什麽,很認真,認真的就像一幅畫卷。


  山坡下,一群小醫女朝他丟石子兒:“喂喂,公子怎麽還不回來啊!”


  好像聽到了吵鬧,趙安卿站起身,又整了整花環:“瓔珞,明年今日再見。”


  他帶著小廝下了山坡,小醫女們圍著趙安卿嘰嘰喳喳,偏要問出個一二三來,小廝看公子不好推脫,隻好一個個來趕:“再說,再說就把你丟到這裏喂狼!”


  “有你什麽事啊!”


  “就有我的事,你也是我的事兒,今天啊我管定了!”


  小醫女們一邊逗笑的,一邊看熱鬧的:“你可真是厚臉皮,不害臊啊!”


  趙安卿進了馬車,稍稍挑起簾子:“好了好了,我們還要去學習,出發吧。”


  小醫女們立刻閉嘴,甜甜地打了個“諾!”


  趙安卿放下簾子,閉目養神。


  十幾年了,終於要放下一切,終於可以為自己而活了。


  沒有成君在一旁給他找麻煩,他還真的有點不習慣。


  “安卿哥哥,從前,我愛慕過你,也恨過你,但最終才發現此生最不可少的人是你。安卿哥哥,為了我,你放棄了報仇,我感激你,這份感激,成君永不忘。但今日,成君懇求你,離開這裏,找一塊真正屬於你的地方,好好生活吧。”


  “沒有我,你可還能繼續走下去?”


  “會。”


  有了她的這句話,一切就可以煙消雲散了吧。


  不屬於自己的,終是怎麽留,都留不住的。


  雲在宮殿門口等到正午,才看見成君漫步出來,她手裏卻還握著那塊玉。雲一急:“小姐……你……”


  成君笑著搖搖頭,一臉疲憊:“我不想讓他醒過來。”她頓了頓,又道:“其實選擇權一直不在我手上。”


  她走到一旁,把紅繩連著玉掛到樹丫之間:“選擇權在上官小妹手裏,她願意一輩子守著一個沉睡不醒的人,就讓她守一輩子,她若受不了這寂寞相思之苦,自會用這顆玉,喚醒……喚醒劉弗陵。”


  “不……不是這樣的……小姐,那你怎麽辦?沒有先帝,你該怎麽辦?”她話一出,眼淚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我是個笨人,一直忙著計劃籌劃,卻忘記了最應該做的,就是為了自己心愛的人付出一切。如果沒有上官小妹,就沒今天呼吸依舊的劉弗陵,換做我,我做不了這麽好。”


  所以,才要放棄一切。


  “可是小姐,你知道的,先帝的心中一直隻有你啊!”


  “他醒來,也不過是繼續痛苦,而我,也不願意他看見現在的我……”


  她沒臉麵見他。


  他應該報答那個最愛他的上官小妹。


  “我們走吧。”


  “小姐……”


  霍成君站定,又留戀地望了一眼身後厚重的門。劉弗陵,從此一別,此生不再相見,更不再相念。


  “小姐,你可會後悔?”


  “也許會吧。”


  就算他醒了,以她現在的地步,怎麽照顧好他呢?

  她做不到飛蛾撲火,她不能拿任何人的性命開玩笑,好像上天注定的一般,她在這塵世中浮浮沉沉,看似什麽都沒有得到,看似滿心傷痛,熟不知,那也是一種得到。


  從此,不必再為難自己,隻為自己而活。


  霍成君帶著雲出了別苑,張悉魚的信箋遠遠到了,雲抓住信鴿,拿出一張小條,成君看了一眼,笑道:“我隻能恭喜她了,她確實是個有後福的人呢。”


  “值得嗎?”


  “我隻慶幸,自己沒有做出更多,傷害她的事情。”


  雲看了一眼小紙條,又問道:“小姐沒有什麽想對陛下說的?”


  她裙裳飄逸,早已走遠,雲以為她沒有聽到,正要放走信鴿,卻聽成君悠然道:“我從今,隻是他的子民。他若對天下負責,就是對我最好的安慰。”


  雲展顏一笑,放走了信鴿。


  從今以後,她們真正的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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