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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侍寢

  我應該看淡一切的,既然我什麽都不在意,那麽便連這些是是非非也都放在一邊吧,都不是重要的事情,我又何須費神?倒是應該為自己有這樣一個忠貞護主的奴才而高興。


  入宮三天,皇上翻了我的綠頭牌,在別人看來,這一切都是我的福澤,是千載難逢的恩典,而這一切於我,不過是煎熬。


  我知道一切都已無法改變,我不能為了穆兒放棄生命忤逆皇命,因為我還有我的父母兄長,有我的族人,我的死生已經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是一整個家族的事情。


  沐浴過後,站在銅鏡前由奴婢為我更衣,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星眼微揚,烏雲芳發,遠山秀眉,肌膚瑩潔,穿著一件妃色羅衫,越顯的玉骨玲瓏,柔軀嬌嫩,濯濯如春風楊柳,灩灩似出水芙蓉。


  夕陽透過窗,悄悄在牆上移動,將孤單單的人影拉的越來越長。


  鏡子裏的我,如花容顏,風華正茂,鏡子外的我卻已經千瘡百孔,曆經蹉跎。


  隱約看見七年前的我,八歲的我,那麽小小一個,稚嫩無知,天真浪漫,每天跟在哥哥和穆兒身邊,父親無數次讓我喚穆兒哥哥,我卻總是執拗的回應,他不是我哥哥,我才不要叫他做哥哥。


  十歲的時候被穆兒的一句,“這裏不是我家,你們也不是我的家人”惹哭,三天沒和他說一句話,後來在夢中驚醒,跑去敲他的房門,他開門,看見哭的淚人一樣的我,我的第一句話是“這裏就是你的家,我們就是你的家人。”第二句話是“你以後若再說這樣的話,我便一輩子不理你。”自此,他真的就再沒說過這樣的話。


  十一歲的時候,哥哥和穆兒摔跤,穆兒一次次的被哥哥摔倒,卻倔強的起身和哥哥再戰,他不說話,隻是一味的要強,直到哥哥筋疲力盡,坐在地上不肯起來。我走過去,拉起穆兒的手“穆兒贏了,哥哥輸了。”哥哥看著我,愛憐的說“你總是偏心!”我認真的看著穆兒,“可是他真的是贏了,這樣堅持的做一件事情,本身不就是贏了麽?”


  十二歲的時候,想要一把新箏,穆兒便去馬廄裏幫我選馬毛,卻不小心被馬踢到,我心疼的坐在他床邊哭,他輕輕擦幹我臉上的眼淚,笑道“哭紅了眼睛便不好看了。”


  十三歲的時候和哥哥穆兒一起去南山騎馬,哥哥一上馬便跑的無影無蹤,穆兒一直在我身邊護著我,拉著我的馬繩生怕馬的性子太烈,將我傷到。穆兒說“不用怕,我一直都在!”


  十四歲的時候,穆兒將他家傳的玉瓶帶在我的頸上,說可以保我平安,他說“你不喚我哥哥是對的,你以後是要嫁給我的,怎麽能喚我哥哥呢?”


  我抬頭,對上他的雙眸,微笑,那一瞬間陽光明媚,春花爛漫,鳥語花香。


  他的話總是那麽少,卻總是說到我心最深處。


  如今玉瓶還在,物似人非。


  恍惚間,似乎經年闊別的光陰從未存在,我一直沒有長大,而他一直是初到依蘭府上那般孤獨寂靜。我們一直在那裏,不曾離開。


  貼身丫鬟茜兒呆呆的看著梳洗完畢的我,半響幽幽道“小主美的都不像凡人了,這樣的超凡脫俗,隻怕除了主子再也不會有旁人了,難怪皇上在大選當天拋下了皇後娘娘和滿殿待選的秀女,抱著昏迷的主子頭也不回的跑到了萬壽宮。”


  “那天是皇上抱著我的?”


  “除了皇上還能有誰啊?雖然我們也是後來聽說的,但是一準錯不了,可見聖上對小主是有多喜歡。”


  是啊,此刻能碰我的,除了他還能有誰呢?應該早就想到的事情偏偏被不斷遺忘,還自欺欺人的以為是穆兒回來了,隻是那個懷抱的確實實在在的給過我溫暖,讓我覺得安全。


  我笑著搖搖頭,都是幻覺,怎能將他與穆兒相比,之所以會有那樣的錯覺是因為我將他當作了穆兒,那麽今晚我是不是也要將他當作穆兒才能行夫妻之禮?

  躺在龍榻上,心久久不能平靜,是害怕,是憤怒,是羞愧,是怨恨,千百種情緒湧上心頭,隻化作兩行相思淚,我還能做什麽,他不是一般的夫君,他是當朝天子,麵對他,隻能滿口感謝的接受他所有的決定,卻不能由心而發的說出半個不字,伴君如伴虎,便是如此。


  我身上是一層薄薄的羅衫,薄的看得見身上肌膚,年輕的肌膚透露著青春的活力,讓人有想要溫存的願望,這是他所渴望的,也是我所畏懼的。


  輕輕一聲,門被推開,沒有人通報,卻聽到腳步聲,不急不慢的向我走來,走的那麽沉穩,好像知道我不會跑,知道我就在那裏等著他,多麽自大的人,多麽讓人厭惡的人,可這個人偏偏是我的夫君。


  我的心跳隨著他的腳步越來越快,快的我呼吸困難,快的我麵頰緋紅,我想要逃亡,無論哪裏,逃到一個沒有人可以看到我的地方,我拽緊了身上的被,將自己嚴嚴的包裹起來,隻露出一張臉,卻緊閉著眼睛不肯也不願看。


  我感覺得到他已經走到我的床榻,感覺得到他拉開羅紗坐在我身旁,也感覺到他炙熱的目光遊離在我的臉上身上。臉上是一片火熱的緋紅,雙手緊緊握住被腳,感覺自己就快要窒息。


  良久,突然感覺有一陣風吹在我臉上,熱熱的,輕柔的吹過來,伴著呼吸的頻率和肌膚的溫熱,猛的睜開眼,他的臉就在離我不到一寸的距離,幾乎是貼過來的。


  我一下坐了起來,緊靠著牆壁,將被子裹在身上,像看著敵人一樣看著他,我都被自己的反應嚇了一跳,他到好像早就猜到了一樣,麵無表情,不怨不怒,他伸出手,想要撫撫我散落的鬢發,我本能加厭惡的撤開頭,他修長的手指似乎無力的在空中停住,頓一頓,似按捺不住,冷冷的問道“他們就是這樣教你的麽?”


  我知道他說的他們,是指那些太監,侍寢前他們已經將如何伺奉皇上明明白白的告訴了我,對於男女之事我本就有些抗拒,由那些宦官一齊來告知我,又是和一個我敢恨不敢言的人,我就更加厭惡,現在聽他親口說出來我恨不得一巴掌打過去,卻還得忍耐,不得已的時候卻還要依從,這難道就是我依蘭盈爾的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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