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章 陳年舊事
實際上，楚翔天並沒有難受太久。
他隻是抱了楚鴦一會兒，就鬆開了。
而楚翔天依舊沒有說話，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楚鴦安靜地陪著他。
其實這會兒，她什麽都做不了，除了陪伴。
楚翔天的手下意識攥緊又鬆開，緊接著再次攥緊。
就這麽一直重複了好多遍。
楚鴦看他這個樣子，心裏更是難過得緊。
“小鴦，”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翔天這才嘶啞著嗓子開口，
“你想讓我去嗎？”
“我……”
楚鴦抿著唇，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從我自己的私心而言，我肯定是想讓你去的，因為表姐幫助過我很多次，而我太沒用了，壓根就沒有辦法回報她。”
“但是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想要回報表姐，和你沒有關係，”
她抬眼，認真地看向楚翔天，
“我知道你因為這件事很焦慮，同樣也很難過，我不會強迫你因為我去做什麽，我也不會覺得自己在你的心裏有多麽地特殊。”
“不，你很特殊。”
楚翔天反駁。
“那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利用這份特殊，去讓你做不開心的事情。”
聽見楚翔天這麽說，楚鴦的臉悄悄地紅了不少。
她對楚翔天是特殊的嗎？
“可你現在就不開心了。”
楚翔天擰著眉頭，“我想讓你開心。”
“如果是為了讓我開心，而讓你感到煎熬的話，我寧願就這樣。”
楚鴦歎了口氣，她再次主動伸手抱住了楚翔天。
這是他們這段時間相處以來，最親密也是楚鴦最主動的時候。
楚鴦在楚翔天的耳邊輕聲開口，
“不然的話，我也會覺得內疚的。”
因為她自己很清楚，被逼著做不喜歡的事情，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煎熬。
就好比楚鴛口口聲聲地說著在意她，結果每一次做的事情，都是想要控製她。
她又怎麽可能去利用自己對楚翔天的特殊，讓楚翔天做自己不願意的事？
這不公平。
她也做不出來。
楚翔天輕輕地抱了抱楚鴦，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
“小鴦，我是一個殺人犯。”
“很多年前，我主刀的手術失敗了。”
他扯了扯嘴角，搖搖頭，
“如果說是一個很複雜難度係數很高的手術失敗的話，我可能還會好受一點，但是……”
楚翔天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哪怕時隔多年。
每天夜裏，他都能夠想起那天滿手的鮮血，家屬痛苦的哭聲，還有……同時茫然無措的聲音。
“醫生……患者停止心跳了。”
機器“滴滴滴”的聲音格外尖銳，刺得他腦袋都在疼！
一切聲音在他的耳邊就像是放大了無數倍一般，幾乎要把他的腦袋都給絞碎！
楚翔天想要說什麽，卻被痛苦不堪的家屬狠狠地推倒在地！
“庸醫！說什麽最好的醫生，你換我老公的命啊！”
“不是說就是一個小手術嗎？！為什麽我老公會死？！為什麽？！”
哪怕被推到了地上，楚翔天都沒有起來。
他愣愣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明明已經洗得很幹淨了，可是還是讓他感覺自己的雙手上充滿了鮮血。
雖然在醫院裏這麽久，楚翔天也算是見過了很多的生死離別。
可是他壓根沒想到在，自己竟然會在這裏栽跟頭。
就像是家屬說的那樣，明明是一個小手術，但是就是失敗了。
患者就是死了。
倒在了手術台上，再也沒下來。
“你說話！你說話啊！”
家屬情緒特別激動，衝了上來，揪住楚翔天的衣領就是一陣連聲質問，
“怎麽會失敗啊？！我老公沒了！你把我老公還給我！”
楚翔天嘴唇動了動，最後隻能艱難地擠出三個蒼白無力的字，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有用嗎？！你的一句對不起，換走的是我老公的命！我們還有一個才出聲的孩子啊！你怎麽能這麽狠心，讓孩子這麽小就沒了爸爸？！你讓我怎麽辦？！讓孩子怎麽辦？！”
“把我老公還給我！你還給我！”
家屬說到最後，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最後院長聽見動靜也來了。
“這位家屬，你先冷靜下來，關於這次意外，我們會給出賠償的。”
院長的話音還沒落下，家屬的目光瞬間銳利起來。
她死死地盯著楚翔天，目光宛如淬了毒一般，
“我不要賠償！他把我老公治死了，那我就要他償命！我要他死！”
多可笑啊。
明明是救死扶傷的醫生，永遠都在和死神搶人。
最後竟然被患者的家屬怨恨地瞪著，要他死。
楚翔天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站起來的了。
似乎是身邊的同事把自己拉了起來，在他耳邊說著什麽。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也沒聽見。
他的腦海中隻有家屬聲嘶力竭的聲音。
是他的緣故，所以在這一場不算複雜的手術中，讓患者死亡。
哪怕所有人都清楚，手術有風險。
但別說是家屬了，就連他自己都沒辦法接受這個結果。
後來，楚翔天離開了醫院。
再後來，就變成了沈安茉他們在茅草屋見到的那個人。
“小鴦，我治不好那個老婦人，”
楚翔天苦澀地開口，
“我壓根就不是什麽天才醫生，我隻是一個連患者性命都帶不回來的廢物。”
這麽多年過去了，家屬的聲音總是在夢裏聲嘶力竭地響起。
那雙怨恨的眼睛，他但凡是閉上眼，都感覺這是噩夢。
怎麽會這樣？
“可是我們都知道，手術是有風險的，”
楚鴦盡可能地放柔了話音，
“你盡力了，這不怪你。”
很多人都和他說過這句話。
說不怪他。
在那件事發生後，楚翔天就再也沒有上過手術。
就連院長都親自找到了他談話，
“翔天啊，那件事其實和你沒有關係，我們都知道，這是手術失敗，而不是手術失誤。”
“你已經把你能做的做到最好了。”
對此，楚翔天不為所動。
“翔天，你是我們這裏最優秀的醫生，如果不上手術台的話，那就是整個醫院和楚家的損失啊。”
“年輕人，生死無常你應該在就知道了才對。”
“趕緊振作起來，大家都還在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