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狐狸
時間到了十二月。
月初便下了雪，小雪片落在地上瞬息化作潮痕。
林可依在《傾城謀》的戲份終於殺青，陸明瀾帶著老阿姨親自去劇組接她。這自然是後者的要求。
“你們最近都這樣忙，聚少離多，林小姐戲份殺青，你該去給她驚喜。”
何止聚少離多，那日之後兩人隻有一次碰麵。
是林可依回公司正式‘改簽’，然後換了一任經紀人。這事陸明瀾並沒有親自出馬，是藝人總監一手安排。交接完成之後林可依又同新經紀人互相了解。陸明瀾叫費欣去問是否需要一起吃一飯，是林可依自己拒絕。
這個姑娘漸漸摸索莫明白陸明瀾隻是想要跟她“假扮女友”，所以很懂分寸，盡量不彰顯自己的特權。或許也是害怕這樣虛假的特權一朝被戳破她自己便會跌落深淵。
陸明瀾自然能夠察覺出這一點，但何必開口安撫或者多做保證？
合約簽好，自然一切都有合約約束。
假女友這事，也被好友趙嬋狠狠嘲笑了一番。
“你先前受刺激做什麽傷人傷己的‘搞女明星’局，風波未平，現在又給自己弄個假女友？你上次說放在身邊看著，萬萬想不到真是看著。”
“柏拉圖以前也不是沒有。”
“這會一樣？你簡直像請個菩薩在家裏供起來。算了，她的事我已經打聽過，是個普通女孩，有過整容傳聞，但沒有實證。我看應該天生就是這副樣子。家裏也沒有欠債，我也沒有打聽到她有什麽異常的舉動……就是自己愛慕虛榮。”
“……哦。”
趙嬋一副懶得管她的樣子：“可別舔林可可舔出習慣來，遇見這張臉就想供起來。”
陸明瀾失笑：“真的，真的，沒有。你知道我一開始是覺得這女孩子也算被我連累……”
“沒有惱羞成怒，我勉強信你。我知道你看著她肯定心軟，還接進家裏住。怎麽，難道還沒安頓好？”
“經紀人換得順利。陸耀輝那邊最近也安靜得很，沒有動靜。”
“那你叫她搬走，我給她提供住處。”
“趙老板，饒了我，不要一提林可可有關的事就衝我發火。”
“你不想想你那時因為她整個人多可憐？”
“趙老板是我的鐵杆朋友。”
趙嬋冷笑：“交代吧，又打什麽主意。”
“那個嘛……”陸明瀾老實交代，“阿嬤喜歡她。她哄老人挺有一手，還能每天抽出時間煲電話粥陪阿嬤聊天。我現在也不想戀愛，就先留著她哄阿嬤開心吧。”
趙嬋驚呼：“你一定是平常立項審劇本太多，現在腦子裏才總轉古怪念頭！”
“唔，也可能是我有點累了。人或許到了某個年齡，突然就發現原本的生活方式索然無味，於是想盡辦法尋求改變。你知道我……或許幾天後又後悔。”
趙嬋隻能歎息：“好吧好吧，若是有什麽爛攤子，歡迎來找我。等我笑夠了一定幫你收拾。”
“那就拜托趙老板。”
陸明瀾就這麽清心寡欲、虛情假意地再次告別了名義上的單身。林可依到公司交接那日，雖然沒有一起吃飯，但她還是多加了一會兒班等待這位‘現役女友’一起回家。
下屬們自然也隻能陪老板一起等女友，還有好幾個發出單身狗的汪聲。
解聘事件正在前兩日。想到公司已有的流言，費欣還考量過是不是應該遮掩一下。
陸明瀾笑：“難道要搞成地下戀情？”
費欣恍然大悟。
同新經紀人吃了一頓簡餐的林可依大大方方帶著奶茶到了陸明瀾的樓層，將熱騰騰的甜點飲料發了發，然後自然拾起陸明瀾的外套給她搭上：“回家吧。”
陸明瀾邊收拾邊跟她玩笑：“何必破費，他們是為了看熱鬧才留下來。”
林可依也十分自然：“那我下次就多買些，讓他們胖。”
陸明瀾噗嗤。
外人隻看見辦公室兩道剪影，覺得她們十分親近溫馨。
當夜兩人共乘回家，一道喝了老阿姨保溫的烏雞湯，隨後一同在客廳，一個將筆記本架在膝蓋上工作，一個歪在旁邊沙發看電影。等老阿姨又收拾一碟水果出來，自己去樓下房間睡，兩人才禮貌互道晚安。
林可依安靜回到房間，陸明瀾去書房繼續奮鬥。
泡在浴缸裏，漸漸習慣了這種古怪包養生活的林可依想：“有錢人家設施過真舒服。陸總不愧娛樂圈上進總裁，隻要有旁人實現，演技就毫不放鬆。真了不起。”——也可能她就是喜歡角色扮演。
陸明瀾卻在想：“嘩，旁人聽不見時也跟我互飆演技，不愧演員，這份努力勁頭十分可取。”
總體來說，相處下來，陸明瀾對這一任不做妖又敬業的假女友還算滿意。
所以這一天老阿姨提議去接人，她也欣然而往。
至於老阿姨提議的驚喜，陸明瀾覺得‘頂頭上司來接自己下班’就絕對已經是最大的驚喜了。
“哎，你總該熱情些。”老阿姨十分不滿意，“不能因為林小姐安靜就忽視她。以往那幾位小姐，你都體貼得多。”
“那是她們自己要的。”
“林小姐不自己要，你就更加不能忽視她。演員是要麵子的行當。”
陸明瀾隨口應付：“她不喜歡。我也不是咋咋呼呼的年輕人了。您從前不是總同我說感情要細水長流。”
“哎呀，這是對的。”
陸明瀾笑。她哄老阿姨也自有一套。
到了劇組自然又同導演商業互誇一頓。隻是上次十分主動倒貼的秦巴不見人影。真好，不用倒胃口。
林可依小聲解釋：“最近病了，好幾日沒有來。導演也沒有催促，索性給他放了好幾天的假。”
言下之意，導演也早想擺脫這帶資進組副導演。
陸明瀾環顧一周，也沒有見到林可可。
林可依道：“戲份完成，同程影後一道離組了。”
陸明瀾掃了林可依一眼，林可依做乖巧狀，仿佛自己什麽都沒有說。
她可真聰明。
陸明瀾心裏不由又冒出不如叫林可依來做助理秘書的念頭。現在鋼牙小兔也很好——不過隻論這股機靈勁兒，還是差了一大截。
接人離開時，隔壁劇組也恰好有人殺青離組。
劇組外擺著飲料水果糕點台子，花牆繽紛錦簇，海報光鮮亮麗。小姑娘小夥子們舉著手幅，眾星拱月地圍著什麽人拍照遞禮物。記者們也□□短炮地圍攏著。相比起來林可依這邊真是清涼冷落。
老阿姨感歎一句：“林小姐雖然喜歡安靜，但該熱還是應該熱鬧點。”老人就是這樣，總喜歡為自己喜歡的小輩攀比、不平。
林可依絲毫沒有表露羨慕：“阿嬤，她不一樣的，她是主角，可以高調一點。”
老阿姨還是絮叨：“林小姐麵相好，很快就能做主角。”
陸明瀾好笑：“阿嬤，您戴上眼鏡看看那邊是誰。”
老阿姨摸出老花鏡，仔細看海報……沒有認出來。確實劇照妝容有些失真。陸明瀾便示意張哥將車子往那邊拐一拐。老阿姨也時髦地拿起手機，調出攝像功能借鏡頭去看：“咦？”有些尷尬道：“竟是蘇小姐。”
在隔壁劇組，同一天殺青，與林可依仿佛打擂一般的，正是蘇真真。
陸明瀾看了身旁林可依一眼。
這女孩唇角噙笑，平淡無爭，仿佛全不在意。
可她路過那邊時，特地打開了車窗。
隨後，陸明瀾也接到蘇真真穿過人群投來的視線。
她們原來有交集。哦，先前聽八卦，好像是說兩人最近總被營銷號拉在一起比較。可能隔空比著比著就比出了真火。
陸明瀾並不感興趣。娛樂圈女星間的爭鬥她早已司空見慣。那是個殘酷職場。而林可依這隻狐狸狐假虎威，也是一種正常借勢。
陸明瀾不拆穿她的利用，遙遙朝蘇真真禮貌點頭，隨後伸手升起玻璃。
接著似笑非笑：“別著涼。”
林可依仍舊那樣乖巧：“明瀾，今天晚上吃什麽？”
“你來點菜。”
“太好了，那我們請阿嬤做餛燉吃吧。”
哄得老阿姨高興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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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總，作者說她今天頭疼欲裂所以暫時不能幫你快遞禮物了。”助理小姐有些猶豫，“要去看看她嗎？”
“去吧，問她什麽時候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