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正邪
“你……究竟是何人?”
楊老家主那人走來,心中並未害怕,反倒持著一絲疑惑開口。
“我是誰,誰是我?這很重要嗎?”聲音依舊,隻是略帶生冷:“我,是楊興!可歎我過去渾渾噩噩這麽多年,竟不知道原來我的竟會有這等奇遇!”
抬起手,拳握得緊緊,刹那透出的氣息便是楊老家主也驚得駭然。
“或許,我該藏住這一切,我就依然是我!”
沒來由的話,卻讓人聽出了內意。藏住,該如何藏住?那便是殺掉所有見到這一切的人。這裏,是楊家。若他想要藏住這一切,那麽隻有一個結果:楊家……滅!
可這裏是神王家族,傳聞有神王坐鎮,或者說底蘊深厚,比之神王更加強大。
所以楊老家主並不擔心,這東西即便再過怪異,他現在占據的隻是楊興的身體。隻要他從黑霧化作有形的楊興,那便是束縛了自己。
一步……
楊興的笑很沉,單手緩緩抬起,一柄墨色的霧劍緩慢成型。這柄劍,與楊老家主手中的劍一模一樣;若說唯一的不同,除卻顏色好似還有氣息。
一柄,中正淳厚!
一柄,至邪陰戾!
叮!
不是劍,勝似劍。這柄霧劍碰撞到楊老家主手中的劍竟發出金屬的爭鳴音。
一眾長老見後也是心驚,若非知道此時的楊興已經不是楊興;他是來自神魔古礦的邪物,或者說是來自太古的邪物。
隻是初奪這具肉身,便有這般的修為,可與楊老家主戰平,若給他時間,隻怕這世間當真無人可降住他。
這一戰,還是要打下去。一個為了掩蓋秘密,一個為了家族存亡。
幾個長老欲要參戰,卻聽得楊老家主一聲大喝:“不要過來,去通知太上長老!”
恍然大悟,怎麽竟把他們給忘記了。若說楊家哪些人修為最恐怖,自然是那一群不問世事的老家夥們。
天際,在鏖戰。或者說,是那黑霧適應了楊興的身體,逐漸壓製了楊老家主。
恍惚間,那個小族妹從昏迷中醒來。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剛剛經曆了生死,隻是覺得額頭有一絲微涼,恍惚中伸手取下,攥在手裏。
雖然隻是短暫的血氣流逝,讓她倍感體虛乏力,甚至隻想睡覺。
可是天空的交戰吵到了她,讓她想睡的欲望少了些許。睜開眼,看到的竟是令她震驚的場麵。
她雖然隻有十幾歲,但也知道‘紈絝’這個詞是什麽含義。她也從家中許多人口中得知這個族中堂兄有多紈絝。甚至,她還聽說這個堂兄偷偷跑去看侍女們洗澡。
可是這個不學無術的人此時竟跟她敬重的家主爺爺打在一處,且不分高下。
“五哥,你們在切磋麽?好奇怪的劍,怎麽會一模一樣,隻是顏色不同啊!”
嬌嫩的聲音總是很有誘力。原本越發猙獰的笑容突然凝固。
楊老家主見到‘楊興’臉上的表情突變也是心泛疑惑。
眼睛,他注意到了楊興的眼睛。
最初的交戰,那一雙眼是赤色的紅,充滿戾氣。隻因這道疑惑的聲音,竟有一隻化為了正常人的黑色;略帶著深邃。
身子,在莫名的顫抖。黑霧或許是沒有意識,它隻無限放到某個人內心深處的未知。
“殺……殺了我!”
聲音掙紮艱難,卻讓老家主心中一顫。甚至那蒼老渾濁的雙眼漸顯濕潤。
“好孩子,不虧是我楊家的好兒郎!”
劍起,刺胸而過……
“啊……五哥!”
下方的小族妹滿臉驚恐,她這個年紀又怎麽能接受這樣的事情。
“家主爺爺殺了五哥,這是為什麽?我們……不是一家人麽!”她哭了,不過這淚並非是她臉上唯一,還有那一滴滴從劍尖滴落的血,楊興的血。
噗通。
楊興跌落在地,臉上竟是解脫的笑意。手中的黑色霧劍也在刹那消散,隻留有那一絲絲黑氣在他的身畔縈繞。
“五哥……”
小族妹大喊著要跑過去,另一股巨大的能量將她推開。
楊老家主本在歎息,突來的變故讓他再次心驚。他看到,楊興似乎並未死,或者說死掉的隻是楊興,而不是它。
屍體,再次緩緩升了起來,無數黑色的霧氣縈繞,徹底將楊興吞沒,隻留有頭部在外麵。
睜眼,血光刺人。
楊老家主欲要提劍再攻,卻被一聲歎息打斷。
“唉,算了,各人自有命數。或許我楊家把它放出來,本就是命中注定。”
老家主知道是誰來了,他怎麽也想不到此間的事情竟然驚動了這一位。“老祖,此邪物不能留啊。若給它機會,隻怕這神界都要遭殃。我楊家,不可做這千古罪人!”
“這世間何來正邪?若真分得這麽清,神界這無休止的殺戮從何處來?”
聲音的主人未見,卻有一道柔和的靈力從遠處打來,將楊興卷走,就這麽消失在天際。
正……邪!
老家主似乎並未注意到楊興被帶走,似乎隻關心這虛無縹緲的正邪區分。
同樣,另一處的一個人,皺著眉頭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蘇離,他若想在這裏活下去就必須不斷的殺人。如今他的手下便有一人,一個失去戰鬥力卻又活著的人。
若是尋常的擂台,隻需裁定獲勝的一方即可。可這裏是天極闕,一個非生即死的擂台,蘇離若想結束這場對決,就必須殺死這人。
過去,他隻當這裏隻是些亡命之徒亦或者是極道追求者。從未曾見過這麽一個渴望生的麵孔,他的雙眼,他的神情,讓蘇離真的很難下去手。
這一戰,蘇離隻一擊,此人便徹底的失去戰力,甚至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要麽,你殺了他;要麽,讓他殺了你!”仲裁生冷的聲音好似鉛灌,讓蘇離聽著很反感。
“沒第三個選擇麽?”
這話他都覺得自己問得很蠢。
“這裏沒有憐憫,也不會有人跟你憐憫。強者的路,注定孤獨;便是你認為那些最親近的人,也會敬你怕你。你選擇了這條路,便要承受這條路的後果。”
蘇離的心……靜了下來。
這段話,讓他很有感觸。聖人,誰不向往?可成為聖人的人,應該是沒有什麽朋友;僅僅隻因為其聖人的身份。
驟起,出手!
蘇離呆呆地看著印在自己胸口的掌,自是難以接受。他笑了,自己果然很蠢。這麽一個戰台之上,即便對手萬般無奈,隻要踏入這裏,血也便冷了。
同是那雙眼,消失的隻是求生的悲戚,化作得逞的笑意。
“我說過,這裏沒有悲憫。”
那仲裁似乎看到了蘇離的結局,他沒有感歎。他知道蘇離會死去,在這裏如此死法的人很多,多到他數不清。
“是……啊!”蘇離慘然一笑:“我為什麽要心懷這些悲憫,僅僅是因為我想要成為誰眼中的誰麽?”忽然想到了雪冷晴,想到了洛櫻,想到了雨痕。
他曾做過這些人的救世主,或者說他現在想做的正是這些人心中期盼的角色。隻是,那真的是自己嗎?
“咯咯……”
一道天真爽朗的笑聲在他的腦海響起……
蘇離迷茫的眼猛然清醒,他知道自己錯了,錯的太離譜。
他不曾為了誰去做怎樣的自己,小晴沒這麽要求過他,洛櫻沒這麽要求過他,雨痕同樣沒有。所以,今日的一切隻源自他的內心。
“這裏沒有,但是我有!隻是……我不該在這裏表現罷了。”
緩緩坐起,就連他的對手都驚訝的看著這個將死的人複蘇。
“怎麽可能!我的掌明明……”
他看看自己的手,手背白皙,甚至說美到極致。可是他的手心卻是呈現詭異的墨綠色,那……是毒!
他是毒蛇,不是他叫做毒蛇,也不是他就是毒蛇。隻因他的做派跟毒蛇的習性很相似。
在神界,有一種荒獸毒蛇很會偽裝,你永遠不知道它會以什麽樣的姿態出現在你的麵前,不過但凡他要攻擊,必然是你防不勝防的那一刻。
因為相似,所以人們喜歡稱他為毒蛇;也很喜歡他的比試。喜歡,不是因為那萬古不變的偷襲,而是那花樣百出的偽裝。
這一幕他籌劃了幾百幾千次。這隻是簡單的偽裝,搏憐憫。換在任何一個人身上他都不會使用,可目標是蘇離,他用了,也成功了。
隻是他的掌好像出了點兒意外,沒能達到一擊斃命的效果。
這隻綠色的手掌,是他冒著無數次死去的可能,服下幾百種致命毒藥煉成。莫說是全力的一掌,便是輕輕地撫摸也將會帶走人的性命。
十息已過,就算蘇離的血脈再過強悍,也應該死了。
可是,他就是活著,不單單是活著,更是從躺到坐,再到站起。
搖搖晃晃,蘇離仿若隨時都會倒下,卻又一直頑強的站著。
蘇離笑了,笑的令毒蛇心底有些發顫。因為他感覺到眼前的男人變了,無論是氣息還是……說不上來的什麽東西。
“我不會如你那般搖尾乞憐,我就是我!即便……我會死,但今日的勝者……還是我!”
還是我!
豔如烈陽,這是容易讓人誤會的一掌,那一式脫胎於烈焰掌的掌法。
血染的瑰麗……
戰,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