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軍機上卿
軍機處門前掛著的那幅厚重青色門簾被人挑起,伴隨著一陣冷風中一條人影徑直走了進來。
忽然灌入的寒風讓火盆中的火焰一陣明暗,坐在火盆旁的袁可立微微抬頭看去。映著屋外的雪光,一名身穿淺黃色袍服,頭戴黑色翼善冠的年輕人,已微笑的站在他的麵前。
袁可立先是一愣,隨即便反應了過來。他連忙跪倒施禮,“臣,袁可立參見陛下”。
就在袁可立剛剛跪下之際,一隻年青而有力的手便扶助了他的臂膀。緊接著,一陣溫和的聲音說道:“節寰公,不用多禮。快快請起。”
“多謝陛下。”隨著皇帝的攙扶,袁可立站起身。
崇禎揮了揮手,跟在身後的徐應元指揮著小太監在那隻火盆邊又放上了一把椅子,而後便領著眾人退出屋門。一時間,屋中隻剩下崇禎和袁可立兩人。
崇禎在椅子上做好,伸手示意袁可立也坐下。袁可立稍稍猶豫了一下,抱拳躬身深深的施了一禮,這才半坐在另一把椅子之上。
崇禎一邊伸出雙手在那隻火盆上烤著,一邊向四下看著。這軍機處的值班房一開五間,除了最西側的一間,用一道屏風隔開之外,其他四間完全貫通。在這聯通的四間中貼牆南側盤在一溜的火炕。火炕上每間隔一段便擺放一張矮腳炕桌。北側則是屋門和一扇扇木窗,在窗下擺放著數套桌椅。此時,他和袁可立便坐在房間中間的火盆旁邊。
崇禎的視線在屋中看了一圈,才對著袁可立笑了笑說道:“禮卿,你知道嗎?這軍機處雖然是朕親自下旨建立的,而且這處地方離朕的寢宮也很近,可這兒朕還是第一次來。”
“哦。必是陛下日理萬機,為國操勞,不得空閑吧。”袁可立在椅子上微微欠欠身回答道。
崇禎笑了笑說道:“是啊,朕登基不久,很多的事情都要重新布置。再加上前段時間又徹查了魏忠賢逆案,倒真是有些忙碌。不過,未能到這裏看看,卻不是因為這些原因。”
袁可立微微抬頭看著麵前的這位年輕的皇帝。
“朕之所以一直不到這裏來,是因為這裏雖然已經有不少人在應值,但是在朕的心中它一直都隻是一間空屋。這裏,一直缺少一名能幫朕參讚國事的重臣。”崇禎說道這,對著袁可立笑了笑,“今天朕終於將禮卿等來了。朕也終於可以來看看這處軍機處了。”
“嗬嗬,臣多謝陛下厚愛。”袁可立笑著微微拱拱手,“不過,臣今年已經六十有六,雖有心輔助聖主,但也隻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袁可立說到這微微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原本臣並不敢奉旨,不過臣從首輔黃立極隨旨的那封書信中得知,這處新建的軍機處隻是一處參讚軍務的臨時衙門,無職無俸,無權無責。所以,臣這才敢應詔進京。陛下,切不可對臣寄望太高。”袁可立說完一雙睿智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崇禎。
崇禎迎著袁可立的視線微微笑了笑,說道:“黃立極的那封信,是朕讓他寫的。不過,對於這個軍機處的職責,黃立極恐怕理解的稍有偏差。”
“哦?”袁可立雙眉微微一挑。
崇禎垂下視線看著麵前的火盆說道:“朕在登基之初,就聽說遼東的建虜已經漸成氣候,而西北的蒙古部落也時常犯邊。再加之東部沿海的海盜猖獗,南部蠻夷也是不時作亂。。。。。。如此看來,我大明四周邊界幾乎沒有一處安穩。此時的大明怕是同以前,已經大為不同了。”
崇禎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邊界不穩,處處用兵。但是我大明以前處理軍事的方法過於緩慢,而且兵部的那些官員也多是人浮於事不堪重用,不僅不能給朕提供良好的建議,甚至還經常有泄密的情況發生。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朕才不得不設立這個軍機處。”
“哦?是這樣。”聽完皇帝的話,袁可立眼中的光彩似乎更勝。他略為掩飾的撫了撫長髯,說道:“不知陛下,希望這個軍機處如何運行。”
“除了黃立極在信中的說的那些職責之外,朕還想在軍機處增加兩條。第一,軍機處輔助朕處理天下軍務,是軍事重地必須要嚴格製度,保守機密。第二。。。。。。”崇禎抬頭看著袁可立,“兵法有雲,兵貴神速。為了不貽誤軍機,所有有關軍事上的事,朕可以通過軍機處下旨。旨意直接送達承辦衙門。”
聽完崇禎的話,袁可立雙眉不由得緊緊的皺起。此時,他已經完全明白了皇帝設立這個看似不起眼的軍機處的目的了。麵前這個年輕的皇帝,是想借由這個軍機處,將所有的權利都說收回到他自己的手中。
軍機處辦公的地方不稱衙署,沒有專門的官員,軍機上卿、軍機參讚等一幹人員都是以原官兼職。並且,軍機處內的官員無品級,無俸祿。這看似隨意的設置,卻造成了軍機處官員的任命和罷免,脫離朝中的一切規定和製約,完全決定於皇帝自己的意誌。如果這個軍機處隻是一個參讚軍務毫無權利的地方,這些規定倒也無所謂。可皇帝說的第二條,卻將整個軍機處提升到同內閣相同甚至於超越內閣的位置上。皇帝通過內閣下旨要經過道道手續,雖然緩慢但卻是對君權起到了一定的限製。可如果皇帝通過軍機處繞過了這些製度,那君權幾乎就不再受任何限製了。
想的這些,哪怕是久曆官場見過無數風浪的袁可立,雙手竟然微微的顫抖起來。他知道,此時他正站在一個重要的時間點上。從這個時候起,大明朝堂運轉了幾百年的治政方式即將改變。從這個時候起,大臣和皇帝之間的權利博弈也將進入一個全新的時期。
袁可立抬頭看著麵前年輕皇帝目光中的堅毅。他感覺得到,皇帝已經下定了決心,這件事已經不能更改。忽然之間,袁可立的心中有些紛亂了。一直以深謀遠慮自傲的他,竟然感到有些無所適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