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安寧
終於,平靜被打破。
石頭和童帝的出手豈是泛泛?能量的碰撞掀起了一陣狂亂的颶風,如同在看似平靜,實則波濤暗湧的湖麵終究投下了一顆打破平衡的石子。
要開戰了嗎?
狂風卷起聶焰的黑發,亦卷起了碗碗的紅袍,即便已經心無旁騖,聶焰還是忍不住回頭。
卻不想,在一片風塵之中,從院落各個破敗的圍牆之後,都走出了一個個身穿白袍的麻衣人,而一個聲音開始在院落之中回蕩:“此番行動,全為饕餮以及同他來自一處的妖物而來。無關的,都可離開,避開這處戰場,我雪山一脈承諾任何人都不會對你們動手。否則,後果自負。”
滾滾的聲音如同雷聲一般在院落之中回蕩,惹得院落之中原本一些不明情況,還處在大妖都紛紛離去迷茫之中的妖物一陣嘈雜。
整個局已經徹底的掀開,原來就是一場針對饕餮的行動,而那些離去的大妖不知道和雪山一脈達成了什麽共識,早已經提前知道了一切,自然從一開始就置身事外。
雪山一脈!
當聽到這個詞語的時候,聶焰的心中也不平靜,終於……是見到了這世間傳聞之中最強大的一個半隱世門派。
在傳說之中,他們非正非邪,從不插手這世間的任何事情,隱藏在茫茫雪原之中,卻有著最豐富的最遠,聚集著這世間最頂級的修者,僅僅幾百年的時間就已經聲名赫赫,卻又置身事外。
有稍微消息靈通的一些人曾說過,雪山一脈是由三個真正的仙人創建的,不知道他們為何放棄飛升的機會,創立了這雪山一脈,又不插手世間事,究竟是為了什麽?
如今,不僅見到了雪山一脈的人,還見到了他們出手,聶焰心中如何不震驚?
至於那些妖物,也不是孤陋寡聞之輩,如何又沒有聽過雪山一脈的大名?就是這樣才引起了妖物的嘈雜,若不是因為震驚,在這種局勢下,誰還有心討論?
在震驚之中,聶焰回頭看著眼前的這個白袍老者,無疑他也是雪山一脈的人了,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見院落之中又傳來了那個聲音:“今日一切保密,消息若泄露,雪山一脈當查,且世世代代追殺。”
“不離開嗎?”在這句話的餘音還回蕩在院落之中時,那老者看著聶焰終於開口說話了。
聶焰一時迷茫,看著身邊那些已經有了選擇,如同潮水一般朝著門外湧去的妖物,握著碗碗的手,竟然有不知道該往哪兒走的感覺?但終究還是牽著碗碗的手,朝著大門走去。
在這時,聶焰的身後響起了石濤瘋狂的笑聲:“原來是針對我之局,這個局就一定困得住我嗎?”
次話落音,妖氣衝天,各種陌生的咆哮聲從聶焰的身後響起,天空快速的聚集著黑雲,竟然是和這衝天的妖氣對抗起來。
聶焰的手有些微微的顫抖,本能讓他握緊了手中的劍,想要戰鬥,而心中卻是執著的想要帶著碗碗離開,之前的迷茫就是因此而起,此時竟然更加的強烈。
“離開吧,隻是離開這裏。此生已經被大陣封鎖,在戰鬥完結之前,你們走不出這山的。”老者的聲音又在聶焰的耳邊響起。
聶焰陡然回頭,卻是看見石濤已經和童帝戰鬥了起來,能量的波動驚天動地。
而在石濤身邊,不知何時,已經多了十數隻形態怪異,絕不是華夏的妖物,和所有的獵妖人戰鬥到了一起。
如同心中的一把火被點燃,聶焰的聲音都有些顫抖,話到嘴邊,卻變作了:“既然走不出此山,為何讓我離開?莫非這些妖物能走出,我就走不出?”
“這些妖物會去到後山,自有陣法庇護。至於你,讓你此時離開.……是因為我雪山一脈有未出山長老對你們之事,說了一句話。”老者慢慢的開口了。
“什麽話?”聶焰皺眉問到。
“何苦不給兩人一點時間?”很短的一句話,已經道盡了千言萬語,不管是聶焰還是碗碗,都是那聰明之人,聯想起老者之前那句你未脫局,就已經明白了老者話裏的言下之意。
這一場戰鬥,看來終究聶焰也不能置身事外,而他和碗碗老者一言也終究道盡了結果。
所以,到了最後,隻能說一句何苦不給兩人一點時間,便已經說明了一切。
火光升起,也不知道是哪一個獵妖人引動了五行之火,開始焚燒起這座華麗的別院,妖物衝出,想要脫困,獵妖人阻止追殺,白袍麻衣的雪山一脈不知為何沒有動手,但戰鬥卻已經瞬間打到了最激烈的程度。
聶焰平靜了下來,看了一眼身旁的碗碗,輕聲說了一句:“我明白了。”便牽著碗碗離開了。
石濤所修建的這座別院,所在的山是這一片山脈之中最高的一座山。
山巔,封頂是一塊巨大的岩石。
民間幾乎沒有人能夠攀爬到這座山頂,隻能遠遠的望著這塊巨大的岩石,如同天外飛來的一般,於是給這塊山石取了一個諢號——飛來石。
此時,聶焰的劍就插在這飛來石之上,入石三寸,寒光凜冽。
劍後,聶焰就這樣隨意的坐著,肩上靠著的是碗碗。
已經是下午時分,遠處的太陽更加的模糊,山風呼嘯,讓人不敢想象,在這嶺南一帶,竟然有比北方更凜冽寒冷的風。
“陣法吧,我早該料到。”聶焰輕輕的歎息一聲,緊緊的握住了碗碗稍嫌冰涼的手,隻因為碗碗在山上的路上脫掉了喜袍,隻餘下一身白色的內袍,即便是妖,也擋不住這酷寒的山風。
因為陣法隔絕了這裏的一切,也隔絕了陽光的溫暖,所以這山隻剩下寒冷和壓抑。
就如聶焰所說,是早該料到的,從那個時刻,他和石濤大戰,黑雲出現,太陽分明那麽近,又遙遠的像在另外一個世界的時候,陣法就應該啟動了。
可惜的是,大戰之中的石濤和他根本就注意不到這些細節,而能夠注意到變化的大妖,恐怕早已知曉了一切,和雪山一脈達成了某種平衡的協議,自然也不會說出。
這裏隻距離凡人的小城不過十幾裏,想必如此驚天動地,專為殺死饕餮的一戰,是肯定要布置陣法的,不驚擾凡間,這已經不單單是修者圈子裏的鐵則了,更像是天地之間的一道鐵則,不容抗拒。
山下,時不時的會傳來劇烈的震動,火光滔天之中,偶爾會看見一兩個龐大怪異的身影,在激烈的戰鬥。
那不是華夏的妖物,是來自那個世界吧?聶焰默默的想著。
回頭,卻是用最溫柔的目光看著碗碗,盡管衣衫已經殘破,卻脫了下來,批在了碗碗身上,然後把她抱在了懷中。
“是很可惜沒有早點兒料到陣法嗎?”碗碗沒有動,任由聶焰抱在懷中,聽著他的心跳,就如同世間最讓人安心的聲音,讓人想要就這樣沉沉的睡去。
有些困了,聲音自然有些乏了,懶懶軟軟的傳到聶焰的耳中,說是問句,卻是根本無所謂,好像隻是為了與聶焰搭話一般。
“是很可惜,不能帶你走出去。”聶焰把懷中的碗碗抱得更緊了一些,用下巴輕輕的磨蹭著碗碗頭頂,淡淡的說到。
他心中的確遺憾如此,既然要帶碗碗走,不管未來自己是怎麽樣,總是想要她既然這樣跟著自己走了,就從此遠離一切的是非。
碗碗輕輕的動了一下身體,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依偎在聶焰的懷中,她的手指一圈一圈的纏繞著聶焰的黑發,眼神之中卻流露出一絲悲傷。
她知道聶焰心中的想法,卻比聶焰明白,從她身為天狐的那一刻開始,就根本不能遠離是非。
是不是在男人的眼中,事情往往比較簡單?還是身邊依靠著的這個聶焰,不管歲月如何的滄桑,他總是還有著以前的那種簡單?即便那老者已經點明了一切,他們這樣天翻地覆的鬧一番,最後也隻是一點時間,他還是執著的去相信自己的想法?
不忍心去點破他的執著,如果能夠幸福一刻,那便是一刻,碗碗閉上了眼睛。
沉默的太久,反倒是聶焰忍不住說話了,摩挲著碗碗的頭頂,他問:“在想什麽?”
從出生到現在,聶焰的心從未像現在這樣安寧過,山下的戰火也好,嘶吼也罷,他不願意去看,隻是看著遠方的漓江,如果可以,能不能就這樣投身入漓江,讓江水的波濤帶著自己和碗碗,漂流到哪裏去都無所謂,隻要是在一起的。
“沒想什麽,和你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安心的什麽也不願想,什麽也想不起來。你說什麽,便是什麽,你說什麽,便做什麽就好。”碗碗沒有睜開眼睛,嘴角卻帶著一絲笑容,看起來就像快要睡著,已經有了一個甜夢一般。
聶焰輕輕的吻過了碗碗的額頭,沉默無言,嘴角同樣帶起了一絲笑容。
其實,有千言萬語想說,關於當年,有千百個問題想問。
奈何相處的時間太短,能做的事情太少,隻能求這片刻的安寧。
那山下火光衝天,嘶吼咆哮不斷,山風卷來陣陣的煙塵與血腥,這一刻如同偷來的時光,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