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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當時已惘然

  隨著童帝的離去,forest吧又重新變得安靜起來。


  我看著一片狼藉的酒吧,整個人有些恍惚,這裏承載了我最痛的五年,許多的記憶。


  一轉頭,仿佛還可以看見阿木在中央的台子上坐著,悠悠唱歌的身影,歌聲仿佛還繚繞在酒吧。


  一回頭,又仿佛可以看見桑桑含笑半趴在吧台上,手托腮,和來往的熟客招呼兩句的樣子。


  從阿木手裏做出的菜恐怕是吃不到了,而一些特別的酒恐怕也是永遠都喝不到了。


  隻是短短的兩個月,我的人生徹底的顛覆……陳重變為了所謂的饕餮,周正和海念失蹤,阿木和桑桑竟然是妖,而我竟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是我爸媽的孩子,他們的孩子在很小的時候那一場變故就已經死去,而我算什麽呢?一個卑鄙的借屍還魂者嗎?


  我竟然是這樣的存在?

  最後的,還有兩個很重要的人,陪我過了一段最是平靜溫暖的山門歲月,可是那已經不能提起,我在五年前就已經被他們‘拋棄’。


  有一種痛,是會痛到人哭不出來,也強笑不出來,隻能麻木的承受。


  就好比這一刻的安靜,我的人生竟然有一種無處話淒涼的孤單。


  我沉默了很久……而蘭萱就站在我的身邊靜靜的等待著,我抬頭看了一下樓下那間天字一號房,對她說到:“我不知道要去哪兒?所以,也隻好跟你走,但你等我一會兒。”


  蘭萱看著,眼神中有責備和無奈,她一定是有話要說,但最後也隻是靜靜的點了點頭。


  我轉身蹭蹭蹭的朝著樓下跑去,那熟悉的天字一號房就在眼前,卻是大門緊閉,已經是被徹底的鎖上。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在追尋留戀什麽?不是最痛苦的五年嗎?但我還是一咬牙,重重的一腳踹去,踢開了這間天字一號房。


  我以為這間房間被鎖上之後,可能已經被塵封,卻沒有想到裏麵卻是出奇的幹淨……甚至連一點兒灰塵都沒有,難道是阿木和桑桑經常來打掃?

  裏麵的擺設未變,一絲一毫都沒有改變,隻是人呢?轉瞬就已經消失在天涯海角了吧?


  我靜靜的從房間走過,難言自己的心情,發現隻是在窗口下的長幾上有一件兒擺設稍微變了模樣……那是一個被扣在幾麵的相框,我其實再熟悉不過,因為相框裏有一張照片。


  那是天字一號房,第一天裝飾好以後,我們在這裏喝酒照的。


  我拿起了那張照片,我和周正,陳重勾肩搭背的坐在桌前,桌上是阿木做的幾樣小菜,桑桑釀的梅子酒,而桑桑就趴在我們三個背上,阿木輕輕倚我們旁邊,秦海念則是一本正經的站在我們背後,目光落在周正的身上,有些害羞,又有些局促。


  幫我照相的是阿木的一個熟客,據說是是很專業的一個攝影師,他的確很成功的捕捉到了這一刻的幸福。


  不管我們是多麽不同的神態,在這張照片裏都笑的如此燦爛,包括一向矜持的阿木也笑的柔柔的。


  我的手指從照片上的每一個人臉上撫過,我以為最痛苦的五年,不是也有那麽多的珍貴嗎?

  而李商隱的《錦瑟》一向被稱為千古迷詩,詩詞表達的心情非常淩亂,前後不連貫……此時,我卻在看著這張照片的時候,體會到了這種淩亂的心情。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葉少。”我的眼睛有些澀,一向就不喜流淚,隻是幹的發痛,卻是被樓下蘭萱的聲音給打斷了思緒。


  我很幹脆的摔破了這個相框,把這張照片放進了衣兜裏。


  我可以不原諒現在的錯,但不代表我承認當年的情,那也是我的記憶……本來人生到頭來,難以說清有無什麽,也是一場大戲般的空,可是停佇在某年某月某一刻的心情總是真。


  陳重就算已經不承認自己是人了,這個道理他總是明白,才會那樣對我說吧。


  下樓,蘭萱已經等在門口,風雪夜歸人的門簾不停飛揚,她的站姿卻無可挑剔的優雅端正。


  我在樓下收拾了一下我的東西,那個破手機,打火機,以及重要的本命陣印,就走向了蘭萱。


  “走吧。”其實,我從她身邊經過,卻不知道走哪裏去?曾經擁有的已經全部破碎,我也隻有跟隨命運前行。


  “葉少。”她卻在我背後叫住了我。


  我轉頭看著她,她對我說到:“以後,可以不要那麽肆意妄為嗎?”


  “好的,我盡量。”我不敢承諾什麽,因為我了解的東西太少,我的人生對於我自己來說都已經是個迷了,我還敢保證什麽?

  此時的城市已經是華燈初上,晚飯過後家中最溫暖的時刻.……蘭萱的雙眼倒映著路燈溫暖的黃光,也顯得很是溫潤,這個時候我才看清楚她,原來是一個眉目之間溫和動人的女子,和剛才那種淩厲幹練的氣質頗為不符。


  卻是讓人放心的信任。


  “葉少,不能盡量,是必須要。不管你現在知道多少,你總也明白,時代不同了。以前可以安然就過的日子,到了如今,卻不知道何時就身死何處,你不可以任性的原因,是因為你背負了很多人的性命,就比如我以及我的家族。”蘭萱的神情很嚴肅,可是眼中那種信任和依賴卻是化不開。


  其實,嚴格的說來,我對她來說,隻是一個陌生的男人,為何會有這種情緒?哪怕我是她們口中的葉少?


  “哦。”我應了一聲,繼續埋頭朝前走。


  蘭萱歎息了一聲,跟在我的身後……forest吧已經離我越來越遠,就像以前那幾年安穩平和的日子也離我越來越遠。


  已經快要接近初秋的天氣,在這個時候,還是有悠悠的涼風,我的腳步聲後跟著蘭萱的腳步聲,一直走了十幾分鍾,我才想起來,轉頭問她:“我們要去哪兒?”


  “我想葉少需要時間平靜,就讓你走一段平複一下心情。如果你走累了,那就等在這裏吧。”蘭萱從自己精致的包裏,拿出了一個手機。


  “我不需要平複心情,不管什麽濫心情,我隻知道我沒有死的理由,所以就要過下去。”我靠著路燈杆,淡淡的說到。


  蘭萱有些愣神,然後低頭,撥通了手機,口中卻是喃喃低語了一句:“原來,就不曾改變過。”

  她對著手機說了幾句大概是地點的話,就陪在我身邊一起等著。


  我摸出了一支煙來點上,問到:“你,是不是就是蘇靈說的,要來見我那個人?”


  之前,問蘇靈什麽問題,她總是敷衍我,後來敷衍不過去了,就推說有人會見我,告訴我一切,我自然猜測蘭萱是這個人。


  “是,原本會晚幾天的。因為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可是你失蹤了,我不得不馬不停蹄的趕來這裏。”蘭萱平靜的說到。


  我吐了一口香煙,迷蒙了眼前的夜空,覺得有些想笑,蘇靈經過了培訓,刻意的想要當我的貼身管家,但相比起來,她有些‘用力過猛’,到底是小女孩子啊,倒是眼前這個蘭萱,才是一個處事不驚,始終淡定平靜的好‘管家’吧?


  說是管家有些屈才,她放在社會上的任何位置,都是能幹的吧?怪不得童帝要‘招攬’她。


  “這裏的勢力,很強。你是如何敢一個人來這裏,並且有底氣帶走我的。”不管是陳重,或者是童帝,都不是好惹的人,這一次我肆意妄為,換來的卻是勢力間的一場小博弈。


  原來,我太看重自己了,從這個局一開始,其實結局就不是所能左右的。


  “僅憑我一個人,自然不行。沒有你的火聶家,也隻是一個空殼子,也做不到和他們博弈,我隻是動用了一些手段。”蘭萱輕描淡寫。


  隻是有我的火聶家,也是一個空殼子吧,我有什麽用?僅憑破壞封印,然後爆發一下的能力?比陳咬金的三板斧還不如!這樣想著,不管是我的身體還是靈魂都傳來一陣陣破碎的疼痛和虛弱,我撐著,靠著燈杆,隻是平靜的表情。


  我以為是這樣的,夜風吹來,蘭萱卻是不由自主的說了一句:“幸好,這麽多年,少爺你終於出現了,也終於回來了。我們都守的,等的太辛苦了。”


  是開玩笑嗎?我轉頭看著蘭萱,她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絲脆弱,又立刻隱沒而去。


  我沒有說話,隻是笑了一下,說到:“不要叫我少爺,怎麽和蘇靈一個毛病?叫我正淩吧,或者葉正淩。”


  “好,那你也叫我Tina吧。”和蘇靈不同,蘭萱沒有過多的堅持什麽,隻是之前我還記得她不動聲色的拒絕了童帝叫她Tina。


  我點點頭,隨口問了一句:“怎麽取了個洋名兒?”


  “因為我曾經崇拜過一個人,她卻是給了自己一個簡單英文名。”蘭萱很簡潔的給我解釋了一句。


  我覺得奇怪,蘭萱這樣的人還會崇拜誰?

  但在這個時候,一輛黑色的豪華汽車已經緩緩停在了我們的眼前,那是我做夢也覺得自己開不上的賓利。


  “上車吧,正淩。”蘭萱叫了我一聲。


  我點頭,剛要答應,卻是從車上下來一個人,我還來不及反應,也全無防備,一個絆退,就將我絆倒在地。


  “你怎麽可以……”我的耳中傳來蘭萱稍微有些怒氣的聲音。


  而我的身體碰撞在水泥地上,之前強忍的虛弱和疼痛終於全麵爆發了,我發覺我站不起來了,又一次,靈魂將要破碎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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