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喜訊
回府的路上,杭雲素想起段夫人提到的那位姑姑,越想越好奇,到家後便找了個機會問了問杭瑞景。
“誰跟你說的?”杭瑞景聽完她的話就變了臉色,確認了四下無人才壓低聲音道,“這話你以後千萬別跟其他人提起,在咱家,這位姑姑的名字可是禁忌。”
他麵色嚴肅,顯然不是開玩笑,杭雲素愈發好奇。
“這位姑姑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我們連她的名字都不能提?若不是今日那位段夫人告訴我,我都不知道自己竟還有一位姑姑?”
還有,她從小在祖母身邊長大,怎麽從沒聽說過祖母還有一個女兒?
杭瑞景皺著眉,思考了一會後,決定還是告訴她比較好,便高聲道:“我那新得了幾本描紅,很適合女孩子家用,素素隨我去挑幾本吧。”
說完他朝杭雲素使了使眼色,後者立刻明白,嬌聲應了句“謝謝哥哥”,兩人一前一後進了他的簡語堂。
進了屋子,杭瑞景又讓小侯子在外麵守著,這才低聲跟杭雲素講起以前的事。
“.……這事哥哥也是小時候偶然間聽到幾個下人說話才知道的,後來祖母和父親下了嚴令,不準府裏任何人提起這位姑姑,就再也沒有聽到她的名字。若不是素素今日提起,哥哥也快忘了這事了。”杭瑞景說著,想起聽到的那段舊事,輕輕歎了口氣,“咱們這位姑姑實在是個可憐人……”
杭雲素抿抿唇,心裏不知為何湧起一絲淡淡的憂傷,愈發安靜地聽著,杭瑞景整理了下情緒,繼續道。
“這位姑姑是祖母唯一的女兒,算算年紀應該比爹爹小了十歲。據說她自小便聰慧過人,且生得極美,是當時齊陽出了名的大美人,她及笄那年,前來提親的媒人幾乎把門檻都踏平了。祖母和爹爹都將她捧在掌心,自然不肯隨便允人,再加上齊陽就這麽大,入得了眼的人家也沒幾戶,這婚事就耽擱了一陣。”
“後來時任甘南省總兵的周涇恰好路過齊陽,在知府家的百花宴上見到了咱們姑姑,一眼相中了她,隔天便親自上門提了親。據說祖母當時又驚又怒,驚的是這周涇二品大員的身份,怒的是他已年過三十,而姑姑才二八芳齡,差了幾乎一個輩分。祖母自然是不肯,那周涇卻鐵了心要娶咱們姑姑,後來也不知是用了什麽法子,祖母鬆了口,姑姑就隨他嫁到了千裏之外的曲州。”
“再後來……”杭瑞景的聲音忽然沉了下去,神情也帶了幾分哀傷,“周府在某個夜裏突遭大火,咱們姑姑和姑父皆葬身火海,祖母得了消息便一病不起,父親也大受打擊,而母親恰好臨盆,也傷了身子,以後便再沒生養。當年這事對我們杭家打擊極大,為了不沉溺於悲傷,祖母與父親便不許家裏再提起,你與初兒自然也不知道還有這麽一個姑姑。”
杭雲素愣了半晌,杭瑞景最後幾句話不斷在腦中回響,她秀氣的眉頭越蹙越緊,隻覺得不可思議:“這位姑父身為二品大員且是武將出身,怎會在自己家被火燒死?”
“這點我也覺得很奇怪,隻是當時我年紀小,不懂其中蹊蹺,後來察覺到了,事情已經過去太久,根本無從查起。而且就算查到什麽,人都已經不在了,又有什麽用呢?”杭瑞景歎道。
杭雲素沉默下來,心中情緒複雜。
她不敢相信當時得知噩耗的祖母該有多悲痛欲絕,因此傷了身子的母親又該多傷心無助,這位姑姑不到二十芳華便香消玉殞,又有多唏噓可憐.……
“哥哥可知道她的名字?”她輕聲問道。
“嗯,姑姑的閨名叫宜汝,小時候她還抱過我,可惜我已經記不清她的模樣了。”杭瑞景道。
“宜汝.……”杭雲素默念了幾遍,胸口泛起一絲淺淺的疼。
送她回到靜閣,杭瑞景特意叮囑了句。
“剛剛的事素素不要對別人提起,便是初兒也不用,過去的事便讓它過去吧,不必讓更多的人為之傷神,也免得父親母親傷心。”
“嗯,素素知道。”她點點頭,目送杭瑞景走遠,才轉身進了院子。
在這個故事裏沉浸了幾天,杭雲素漸漸從傷感中恢複過來,時間也到了三月初六,春闈正式放榜的日子。
這天一大早,府裏管事便和小廝出門打聽消息,臨近午時才匆匆趕回來,身後還跟著一隊報喜的官差。
巷子裏鑼聲和唱花名的吆喝聲由遠及近,金氏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下,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號,笑容滿麵地囑咐下人將備好的鞭炮和喜錢拿出來,準備應對前來賀喜的街坊和官差。
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響起,越來越多得了消息的鄰居前來道賀,呂大管事極為大方地散了幾千枚喜錢,又給來報喜的官差一人封了個大紅包,足足熱鬧了半個時辰才散了。
杭瑞景隻稍稍露了一麵便進了屋,他這次不僅中了貢生,而且排在前二十名,成績非常好。不過他表現地還算克製,雖然高興,也沒有忘形。
至於其他人,就沒他這麽鎮定了。
“這下我對杭家祖宗也算有了交代,以後你接了你父親的班,這杭家的門庭也有人撐得住了。你嶽父嶽母那裏也可以放心將元嬌嫁過來,等你成了家,母親這肩上的擔子就算徹底放下了!”一向端莊的金氏擦著眼淚,十幾年的期盼終於實現,高興的同時亦是滿心的感慨。
杭雲素與杭雲初也忍不住眼圈微紅。杭瑞景作為杭家嫡係唯一的繼承人,從小就被寄予厚望,肩上壓力之大,十幾載寒窗之苦,亦不是常人可以想象。
瞧見母親和妹妹們都抹起了淚,杭瑞景勸又不是不勸又不是,正為難著,沈恒和大哥沈嶽以及侍郎家兩個大小舅子都親自趕來給他賀喜,金氏連忙擦擦眼淚出去招待,杭雲素和杭雲初也理好儀容上去幫忙,他才鬆了口氣。
杭久新得了消息便提早回了府,中午沈恒他們留下來用膳,一直到未時末才散。很快第二波前來賀喜的人便到了,一家人又忙著招待一番。如此熱鬧了幾日,因後麵還有殿試一道,杭久新並未特意擺宴,隻帶著杭瑞景出門幾趟會了會友。
另一邊,談文淵高中了會元,得知這個消息時,杭久新忍不住讚歎陳庭歸好眼光,又囑咐杭瑞景與他好好相處。因此當杭瑞景提出請他來家裏坐坐時,他立刻欣然同意。晚上在小竹齋與金氏提起這件事時,他想了想,又另外囑咐了句。
“.……這談公子既得了陳大學士垂青,又有如此才學,以後想必前途無量。我明日好生看看他,若是人品也可靠,素素的親事大可考慮考慮。”
金氏卻想起什麽,麵露遲疑:“關於素素的親事,我正想和老爺說,梁國公夫人似乎也屬意素素。”
“竟有此事?”杭久新不禁意外。
金氏點點頭,將事情原委告知了杭久新。
“按景兒打聽來的消息,這梁三公子生得一表人才,文武雙全,倒是個難得的人物。隻是早年有些放浪形骸,性子不羈,不過這幾年聽說收斂了些,不再章台走馬,而是幫著國公府在外麵打理庶務。我想著要是國公府真有這個意思,倒也不容易拒絕。”
杭久新微微皺眉,沉吟一刻後點頭道:“先看看吧,國公府既沒有直接與你我表明此意,隻怕還沒有作決定,我們隻管照常替素素準備便是。”
“嗯,就按老爺說的辦。”
夫妻倆又商量了些瑣事,便熄了燈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