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初蘭

  逛園子的時候，崔少蘭顯得熱情得多，一直陪在她們身邊，細致地介紹兩邊的花木。


  杭雲素知她心思，隻禮貌地應對，心中卻再難對她生出好感。


  之前在屋裏，她作為主人，沒有第一時間阻止嗬斥兩個表妹，卻等到她將兩人堵到沒話才開口。崔家詩書傳世，不可能不懂規矩，隻怕她心中也存著幾分輕視試探之意，才由著兩個表妹故意為難她們。


  隻是不知道那兩個表小姐為什麽會針對杭雲初，她們這才頭一回見麵，不至於有什麽齟齬才對。


  行了百丈左右，跟在她們身後的兩個表小姐便喊著腳疼，要去涼亭裏歇一歇。


  這才出門就要歇，崔少蘭也有些不好意思，隻是兩個表妹也是客，她也不好不管她們。


  正要歉意開口，一直沒說話的崔幼蘭先一步道：“姐姐和表姐們去前頭亭子裏歇一歇吧，我帶著杭家姐姐去我院子裏瞧瞧，正好我屋裏的蟹爪蘭昨兒開了。”


  這麽安排自然更好，崔少蘭便點點頭：“也好，你好好招待兩位姐姐。”


  “姐姐放心。”崔幼蘭說著，朝杭雲素二人靦腆一笑，“兩位姐姐跟我來吧。”


  杭雲素和杭雲初樂得不用和那兩個表小姐湊在一塊，便跟著崔幼蘭往她的院子行去。


  走出一段路，待後麵的人聽不見也看不到她們了，崔幼蘭忽然停下腳步，朝她們歉意地福了福身：“幼蘭招待不周，讓兩位姐姐受委屈了。”


  杭雲素與杭雲初有些驚訝地相視一眼，杭雲初伸手扶起她，柔聲道：“妹妹不必如此，事情與你並沒有幹係。”


  崔幼蘭搖搖頭：“祖母讓幼蘭好生招待兩位姐姐，剛剛表姐她們那樣無禮，幼蘭卻因為膽小而沒有出言阻止，是幼蘭做得不好，請兩位姐姐見諒。”


  杭雲素聞言不禁對這個安安靜靜的小姑娘刮目相看。比起崔少蘭，年幼的崔幼蘭倒是更明理有擔當些。


  “我們自然不怪你，再說也不是什麽大事，快起來吧。”杭雲初也對她頗有好感，又扶了扶她，崔幼蘭才起身。


  隔閡盡消，三人相視一笑，倒互相生出幾分親近之感。崔幼蘭領著她們繼續往西邊去，杭雲素說出之前心中疑問，她想了想，不確定地小聲道：


  “前兩年姨母給玉秋表姐議親的時候，好像提到過永寧侯二公子.……”


  怪不得。


  杭雲素和杭雲初對視一眼，心下了然。原來問題出在這呢。


  “那你玉秋表姐最後定了哪戶人家？”杭雲初倒是有些好奇。


  “表姐她……她還沒定親，姨母說的那些人家她都不滿意.……”崔幼蘭有些尷尬，李家這兩個姑娘雖隻是她名義上的表姐，但到底沾親帶故，一些事說出來難免臉上無光。


  她說得委婉，杭雲素則已明白。這李家姑娘別人都看不上，卻對沈恒念念不忘，顯然是個心氣高的。隻是姻緣之事哪是她一個小姑娘任任性鬥鬥嘴就能求來的，怕最終還是要失望。


  說話間，她們就到了崔幼蘭的院子。在外麵瞧著大小布局倒是與崔少蘭的差不多，隻是屋子裏的擺設明顯普通了許多。崔少蘭請她們在屋子裏坐下，一麵喚人上茶，一麵差了兩個丫環去後院把花搬進來。


  “不用這麽麻煩，我們自己去後院看便是。這搬來搬去的，沒得把花和人都折騰壞了。”杭雲初攔住她道。


  崔幼蘭也是惜花之人，聽她這麽說，便沒再堅持。


  喝過茶，又看過那盆剛開的淺粉色蟹爪蘭，崔幼蘭便帶著她們去了後院。


  到地方一瞧，杭雲素二人都乍然吃了一驚。這後院滿滿當當擺了不下百來盆花木，依著不同品種花色分開擺放，一叢叢一簇簇的，看著極為喜人，並不覺得擁擠。角落還有一些直接種在地上的小苗，才冒出手掌長的一截，毛茸茸綠油油的煞是可愛。

  “這些都是妹妹自己養的嗎？”杭雲素忍不住問道。


  崔幼蘭笑容靦腆：“嗯，有些是哥哥送的，養著養著就越來越多了。”


  說著，她遲疑了一下，看向杭雲素二人，小聲道：“姐姐們要下去看看嗎？”


  “我收拾得很幹淨，不會沾到泥巴的。”她又補充了一句。


  “當然，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可要向妹妹請教請教。”杭雲素笑盈盈地走下台階，又伸手扶了杭雲初下來。


  崔幼蘭抿抿唇，露出兩個小梨渦，甚是可愛，親自領著她們兩人在花間穿梭。


  她極愛花木，便不自覺多說了幾句，待反應過來立刻有些懊悔，並不是所有人都耐煩聽這些瑣碎的東西。見杭家姐妹二人並沒有一絲不耐煩，反而很是虛心地求教，她愈發心生好感，介紹起來也更加細致。


  “這是妹妹育的芍藥苗？”後院盡頭，杭雲素看著腳下一畦不過寸許的嫩苗，麵露新奇。


  “姐姐好眼力。”見她能認出品種，崔幼蘭不禁有些意外，點頭道：“是哥哥年前尋來的種子，說是什麽花色都有。再過一個月應該就能分苗了。不嫌棄的話，我到時派人給兩位姐姐送幾株。”


  “那我就先謝過妹妹了。”杭雲素道。以崔幼蘭靦腆的性子，能主動說要送東西給她們，怕是很難得的事，當然不能拒了這番好意。


  “.……聽說陳大學士今日也來給你祖父賀壽，表妹你是不是該去見見他？”


  她們正說著話，牆那頭忽然傳來一道細微的少女聲音，三人麵麵相覷，下意識安靜了下來。


  “他是男客，我去見他做什麽，表姐莫不是糊塗了？”另一道少女的聲音懶懶響起，崔幼蘭的麵色微微一變，看了眼旁邊杭雲素兩人，剛想出聲又立刻忍住了。


  千芳苑自成一院，她們幾個姑娘的小樓則沒有再單獨砌圍牆，隻在前後種了高高密密的灌木和籬笆遮擋。她們這會如果走動，外麵定會聽見動靜，到時反而說不清。當下隻有安靜地站著，隻希望外麵兩人快些離去。


  “如何不能見？當初若不是郡主橫插一杠，他可就成了你姐夫，你去見見他又如何？再說你不去，可有的是人想去，說不定這以後，他還真會成為你姐夫。”


  “表姐這是什麽意思？我姐姐都嫁人了，他怎麽還會成我姐夫？”崔初蘭不解地看著說話的少女。


  “大表姐是嫁人了，南邊那個還沒呢，她那點子心思，你還看不出來？”


  “你是說少蘭？”崔初蘭想到什麽，冷哼一聲道，“她倒是打得一把好算盤，我姐姐嫁不成，她難道就能成了？”


  “這可說不定。郡主總是要嫁人的，到時候陳大人自然也會娶妻，你祖父這般欣賞他，說不定會從你們這些孫女裏再選一個與陳家續親，她如今占長占嫡，可不就是最有可能的那個。”那少女說到這，忽然歎了口氣，“其實這些話我不該和表妹說的，讓旁人聽見了怕是要說我挑撥你們姐妹關係。隻是我往日聽表妹提起你這二姐，可並不是個好相與的，若她嫁給陳大人，成了大學士夫人，妹妹以後在她麵前怕是都要矮三分了。”


  這話正中崔初蘭軟肋，讓她一下變了臉色。


  她從小便與崔少蘭不對付，以往有崔元蘭護著她，她倒不曾落了下風，若崔少蘭真嫁給了陳庭歸，即便她姐姐是世子夫人，也要矮她一截了。這是崔初蘭絕對不能容忍的。


  “哼，她做夢！我姐姐知書達禮，端莊嫻靜，哪是她這個小家子氣的比得了的。走，我們去鬆濤閣找哥哥去！”


  崔初蘭是風風火火的性子，拉著那少女便快步離開了，留下灌木另一頭的三人目瞪口呆，半晌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