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陪同
有燕京最好的酒樓師傅操持，梁家準備的壽宴極其豐盛美味，連擺盤都格外精致，杭雲素即便有些心事也暫時放下了，認認真真嚐了幾口平日裏難見的菜式。
不過這些菜味道雖然很好，卻有些偏甜，並不是很合她的口味，動了幾筷子就停下了。
夏淑祺坐在她旁邊，也早放了筷子。和剛剛跳脫活潑的模樣不同，她此刻正襟危坐，腰背挺得筆直，姿勢比教養嬤嬤示範的還要標準。
比起開席前的熱鬧，這會屋子裏十分安靜，隻偶爾有碟碗相撞的聲音。席間小姐們大多動幾下筷子便飽了，隻不過誰也沒有起身，都坐在原地等著什麽。
直到裏間傳來聲響，陪著東陵郡主用飯的梁家大小姐走出來和眾人打了招呼，宴席才算結束，眾人也才從席間站起來。
至此，杭雲素終於有些明白為什麽梁家的夫人們要單獨給她們安排這間屋子了。
與其讓所有賓客都圍著郡主轉，倒不如讓她們這些小姑娘來應付，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
撤了桌子，外頭的戲台上傳來一聲鑼響，好戲就要登台了。
梁家大小姐吩咐丫環拿來了各家小姐的鬥篷，穿好後領著眾人到廊下坐著準備看戲。
“熙兒妹妹，我聽說你剛得了隻波斯來的小貓，帶我去瞧瞧吧。”東陵郡主從裏間款款而出，掃了眼去廊下聽戲的小姐們，勾著嘴角對陪在身邊的一位梁家小姐道。
那小姐顯然沒想到她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一時不知該不該答應，下意識便去看自家堂姐。
“既然郡主喜歡小貓，熙兒你便帶郡主去瞧瞧。不過可要當心些，別讓那貓兒傷了郡主。”梁家大小姐正好聽到了郡主的話，走過來笑著囑咐了句。
“嗯，熙兒知道了，郡主姐姐隨我來吧。”那梁家小姐得了話，放下心來，領著郡主走向另一邊的門口。
杭雲素和夏淑祺穿好了衣服正打算出門去看戲，見郡主迎麵走了過來，連忙讓到一邊欠身行禮，很快一雙繡著金魚戲蓮的攢珠繡鞋就停在了麵前。
“阿祺，好久沒在宮中見到你了，你母親可還好？”
這聲音嬌軟懶散，帶著一絲天生的漫不經心，聽起來倒有幾分悅耳。
“回郡主的話，母親一切都好。”夏淑祺身子抖了抖，立刻乖巧地回答，頭垂得更低，仿佛想把自己埋到地裏去不被發現一般。
東陵郡主卻似乎對她頗有好感，伸手將她扶了起來，看著她，嘴角帶著一抹弧度：“你我許久未見，今日便陪我一程，與我一道去看熙兒養的貓吧。”
夏淑祺小嘴扁了扁，到底沒膽子拒絕，隻得道了聲“是”。
“這是哪家的姑娘？怎麽我從沒見過？”
杭雲素還沒來得及替夏淑祺難過，就聽到她問起了自己，頓時頭皮微麻。
“回郡主，小女是工部郎中杭久新的女兒。”
“工部郎中？梁國公什麽時候連個五品的小郎中都結交起來了？”她毫不掩飾地輕笑一聲，目光在杭雲素身上打量了一番。
“倒是個標誌的丫頭，起來吧，陪本郡主一道走走。”她扔下這句話便拉著夏淑祺走向了門外，杭雲素隻得匆忙找個丫環交代了句，趕緊起身跟上，隨著她們出了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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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這裏是祖父最喜歡的小花園，再往前去就是男賓會客的地方了，咱們就在這坐一會吧。”梁九熙說這話的時候，哀求的語氣像是快要哭出來了。
她就知道這東陵郡主突然說要看什麽貓肯定有問題。
果然！
先是好好的青帷小油車不坐，非要走路過來。接著又嫌路太遠走不動要找地方歇歇。
路邊那麽多亭子院子閣樓不坐，非要往男賓會客的地方去。她打的什麽主意還用猜嘛？
若是平時也就算了，可今日是祖父大壽，來了許多貴客，家裏長輩們又特意叮囑她們“照顧”好郡主，若是她去鬧出什麽事來，她罪過可就大了。
攔不住也要攔啊。
幸好東陵郡主似乎真的累了，慢悠悠地在石桌邊坐下，視線飄向絲竹之聲傳來的方向，懶洋洋道：“這兒夜色不錯，熙兒妹妹，不如你去把那貓捧來吧，我腿有些乏了，怕是走不到你院子裏去了。”
見她不往前麵去了，梁九熙大鬆了口氣，連忙吩咐丫環去自己院子裏把貓帶來，還悄悄使了個眼色。
丫環去後，她心頭大石落了一半，便和杭雲素二人在亭子裏坐下，隨意地說了幾句話。
因東陵郡主沒有開口，她們也不敢太大聲，淺淺談了幾句就安靜了下來，亭子裏氣氛便有些壓抑。所幸丫環很快就捧著貓過來了，眾人才又活躍起來。
梁九熙這隻小貓和尋常的品種確有一點不同，灰黑相間的短毛，尖尖的三角耳朵，圓圓的腦袋和大眼睛，十分乖巧可愛，杭雲素和夏淑祺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本有些心不在焉的東陵郡主也忽得眼前一亮，直接從梁九熙懷裏接過小貓，將它捧在膝上，伸手逗弄著。
“都說貓有九條命，頑強地很，梁小姐不要太擔心了。”
見她幾次將小貓逗得摔到地上，梁九熙臉上的心疼已經遮不住了，杭雲素雖也擔心那隻小貓，卻無能為力，隻能輕聲安慰一句。
梁九熙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笑容還是有些勉強。
“這是我哥哥送我的，他幾個月前去了很遠的地方上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回來，那隻貓.……”
她沒有說完，杭雲素卻明白她的意思。
小時候，她一年才能見杭瑞景一麵，杭瑞景每次送她的東西，她都像寶貝一樣留著。這隻貓對梁九熙來說，也一定意義非凡。
“呀，小心！”
旁邊夏淑祺忽然驚叫一聲，接著杭雲素便聽到東陵郡主一聲痛呼，還有貓兒受驚嘶叫的聲音。
“郡主，您怎麽樣了？”梁九熙大驚，連忙上前問道。
東陵郡主看著被貓爪抓破的衣袖，還有地上那隻齜著毛，朝自己露出凶態的小貓，輕輕一聲冷笑。
“好一隻短毛畜生，竟連本郡主也敢撓，熙兒，你養的好貓啊。”
梁九熙頓時紅了眼圈，咬咬唇哽咽道：“求郡主原諒，我這就將這畜生打殺了，給郡主謝罪。”
說著，她一揮手指向旁邊嚇得一動不敢動的丫環們：“都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將這畜生抓了！”
話音剛落，地上那小貓就像是聽懂了她的話般立刻掉頭躥進了旁邊的草木裏，眨眼間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見此情形，梁九熙不由急的直跺腳：“你們是傻子嗎？還不快去追！”
丫頭們回過神來正要去尋，東陵郡主卻抬了抬手，悠悠道：“我與你們一道去，免得你們心軟，抓到了又給放了，回頭來糊弄我。”
梁九熙麵色一僵，眼底劃過一抹灰敗，頹然地應了聲是。
“郡主，我們也去尋吧，多個人多份力。”身後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梁九熙微微一愣，轉頭看去，隻見杭雲素朝自己遞了個安慰的眼神。
她感激一笑，心頭又隱隱生出一絲期望。
東陵郡主顯然並不在意多這麽兩個人，懶懶嗯了聲便抬腳出了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