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會麵
百花巷是燕京出了名的銷金窟，盛產美酒美食和美人，其中尤以萬紅樓名氣最大。
樓裏有幾個賣藝不賣身的淸倌兒，不僅容貌出眾，且各有才情，是萬紅樓的金字招牌，不知吸引了多少身份尊貴的客人前來散金。
“.……原來姨母想讓我見的那家人壓根就沒來，鬧了個大烏龍，虧得小爺道歉的時候夠機靈，這會才能坐在這裏喝酒！”
元暉坐在寬大的包廂中央，端著酒杯說起在禦寶閣的經曆。長桌周圍坐著一圈年輕的公子哥，皆是一身華服，聽他說完後都哄笑起來。
“真是沒想到，暉公子也有給人道歉的時候”
“不知那家人知道暉公子的身份後，是該哭還是該笑”
“自然是笑了，暉公子都親口說欠她們一個人情了，萬一那家小姐說要暉公子娶她，豈不是賺大發了？”
“啊對對對，平南郡王的兒媳婦，那可是一下子飛上枝頭做鳳凰了，隻怕還真有可能！”
“楊兄說得有理，我看暉公子可得早做準備啊！”
元暉一口將杯中的酒飲盡，大咧咧地一笑：“我瞧著應該不會。”
“哦？暉公子身份尊貴，又瀟灑倜儻，那小姐便是對公子一見鍾情，也不是沒有可能。”那位姓楊的公子饒有興趣地道，“對了，不知那小姐相貌如何？”
“她啊，挺漂亮的。”元暉想了想道。
“那比起白柔姑娘如何？”有人又問道。
白柔是萬紅樓的當家花魁，容貌極美，多少人在萬紅樓一擲千金隻為聽她唱首小曲。讓一個官家小姐和她比容貌，未免不太合適。
“還差了一點。”元暉說完，舉起筷子夾了片鹵牛肉塞進嘴裏，吃得津津有味。
“那也不錯了，白柔姑娘氣質出塵，貌若天仙，普通人能有她一半的美貌便足矣。這位小姐若隻是比白柔差了一點，那也應當是位極漂亮的美人。”
“我是說，白柔差了一點。”元暉咽下嘴裏的肉，又解釋了一句。
包間裏有些安靜，隨後有人嗬嗬笑了起來。
“暉公子不是故意逗我們吧，我們好歹也是見過世麵的，白柔這般貌美的女子，可還沒見過第二個。”有人提出質疑。
“或許是暉公子眼光與我們一般人不同，那位小姐恰好入了公子的眼也說不定。”有人找到了更合理的解釋。
其他人都紛紛表示讚同，顯然並不相信他的話。
“不知暉公子說的是哪家的姑娘，他日有機會見上一麵，便可知真假。”似乎怕他麵子上掛不住，有人提議道。
“哼，想套小爺的話？”元暉拿筷子敲了敲桌子，哼了一聲斜睨眾人，“人家好端端一個正經小姐，被你們拿來跟一個青樓裏的姐兒相比，已經夠委屈了，還想知道人家姓名？小爺我像是那種人嗎？你們還是喝酒吃肉，再多看兩眼白柔吧！”
聽他這麽說，眾人不由有些訕訕。隻是心中到底好奇，喝酒的時候便圍著他猛勸，等元暉被小廝攙著走出萬紅樓時，已灌了一肚子的黃湯，腳步虛浮，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
不過等同行的人都散了，他鑽進馬車，便立刻換了副模樣。精神抖擻，眼神清澈，壓根不像喝醉了酒。
“少爺，咱們去哪？”小廝對此仿若未覺，直接問道。
元暉扯扯領口，酒喝多了難免有些燥熱。
“和這群犢子浪費了不少時間，走吧，去陳大人家討杯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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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士府位於燕子巷，是陳庭歸被封大學士那一年，皇帝賜下的。
這裏曾是前代鎮國大將軍被罰沒的宅子，早已有些頹敗。陳庭歸接手後讓人重新整理歸置了一番，如今已是煥然一新。
元暉從高高的牆頭跳下，拍拍身上的灰塵，在一路明亮的燈火中大搖大擺走進了前麵的院子。
穿過一片桑林，推開屋子的大門，他徑直走到案幾前，提起桌上溫著的茶壺就直接往嘴裏倒。
他準頭很好，沒有一滴漏到外麵的，很快將一整個茶壺喝了個底朝天。
“爽！”他放下茶壺，一抹嘴巴，眯眼笑道，“還是大人家的茶好喝。”
陳庭歸勾了勾唇，指指旁邊的椅子：“坐吧，我有事跟你說。”
元暉依言坐下，臉上嬉笑之色褪去，神情變得慎重。
“父親來信了？”他問。
陳庭歸點點頭：“你大哥被召入京，下個月應該就會到。”
“這麽快？”他心頭一驚，“那計劃可有影響？”
“該做的都做了，這個時間雖比計劃的早了些，倒也未必是壞事。”
陳庭歸的聲音淡然冷靜，元暉立刻就鎮定了下來。
“大哥入京必然會引起一番騷動，大人可有辦法應對？”
陳庭歸看著他，微微一笑：“平南郡王生有二子，雖皆嫡出，然乃異母，常有不合……”
“我明白了。”元暉搓了搓手，神情有些興奮，“演戲我最拿手，大人請放心。”
“嗯。懷山入京後，周圍窺探監視之人必定增多，我這學士府也未必安全，這段時間你就不要過來了。待安排妥當，我會再派人與你聯係。”陳庭歸囑咐道。
“明白。”
事情安排完，元暉又恢複了輕鬆自在的模樣，翹起二郎腿，跟陳庭歸說起了閑話。
這段時間他積攢了不少光輝事跡，打開話匣便說個不停。陳庭歸開頭且聽了兩句，後麵就直接拿起桌上的文書批閱了起來，顯然對他這些八卦沒什麽興趣。
“.……哼，一群沒見識的，小爺我何時扯過謊？那白柔的確生很美，不過已經是熟透了的桃子沒幾天看頭了，那姑娘卻是掛在枝頭一朵含苞待放的嬌花，美的還在後頭呢！”
元暉終於說到了今日，隻覺得一陣口幹舌燥，拎起水壺才記起已被自己喝幹了。正準備放下，旁邊忽然伸出一隻枯瘦的手，抓住了水壺另一邊，嚇得他差點從椅子裏跳起來。
“我說劉老爺子，咱能不嚇人麽？”元暉撫著心口，幽怨地看了眼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劉老漢。
“是老奴大意了，老奴這就給暉公子添點水來。”劉老漢笑嗬嗬地告了聲罪，提著水壺出去沒一會就回來了，給他沏了杯茶。
元暉潤了潤嗓子，覺得舒服了些，見陳庭歸正沉迷公務不理睬自己，便撇撇嘴和旁邊的劉老漢聊起了天。
“劉老爺子，你在燕京可曾見過什麽美人？”他說著偷偷瞄了眼陳庭歸，見他沒什麽反應，心中偷笑了幾聲。
“美人？老奴一直跟在大人身邊，除了偶有見過幾家夫人小姐，其他.……”劉老漢忽然想起一個人，他飛快地瞥了眼旁邊的陳庭歸，然後猛地搖了搖頭，“沒有，沒見過。”
元暉有些失望。
陳庭歸這個年紀的正常男子，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說出去誰信啊？
這老頭的嘴也真夠嚴實的。
他正暗自腹誹，劉老漢忽然問了一個問題。
“那暉公子見到的那位美人到底是哪家的小姐？”
“哦，她姓杭，是工部郎中杭久新家的二小姐。”元暉在這裏習慣了知無不言，立刻就給出了答案。
隨後，他感到有道涼涼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
“你說，她姓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