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邢雲流水
韓立第二次見到邢健是在一個炎熱的下午,韓立從山上采藥返回,剛好看到他正在努力的爬上一棵大樹,隨後就看到邢健從懷裏掏出了一隻幼鳥,正努力的朝著一處鳥窩送去。
興許是爬的太高,氣力不足了,在下來的時候,一個沒抓住,直接摔了下來,好在樹下都是草叢,沒有受到什麽傷害。
但是在韓立的目光下,看出邢健在下落的時候,下意識用手撐住地麵,導致手腕脫臼。
韓立站在遠處本以為那個孩子會哭的稀裏嘩啦,隻是令他驚訝的是,邢健確實掉了些眼淚,但是強忍著沒有哭出聲音來,最後用手胡亂的擦了一把臉,就起身準備回家。
韓立就那樣遠遠的跟著,他看到邢健似乎在強忍著疼痛,盡量表現的自然一些。
隻是當他離家越近的時候,他走路的速度就越慢,尤其是到了柳葉巷的時候,他竟然用腳跟對著腳尖,似乎要用小小的腳底板丈量巷子的長度。
這還不算什麽,當他快要抵達一處鐵匠鋪子的時候,他竟然又倒了回來,似乎要再來一遍。
如此反複,似乎來了興致,竟然傻嗬嗬的笑了起來,隻是偶爾甩動手腕的幅度有些大,又疼的齜牙咧嘴。
弄得韓立也有些不明白,最後實在沒辦法,韓立不喜歡多管閑事,但是他也不願意看到這麽小的孩子手腕脫臼,疼的要命還不敢回家。
於是,韓立悄無聲息的走到邢健的身後,用手怕了怕邢健的肩膀,邢健嚇了一跳,慌忙轉身。
就在邢健將轉未轉的時候,韓立突然出手,抓住邢健的手腕,一拉一送,哢嚓一聲,脫臼的手腕複原。
而這時傳來了邢健的一聲慘叫,同時也轉過身,看到竟然韓立,於是立刻驚喜的喊道:“立哥,怎麽是你?走我帶你去我家坐坐!”
韓立笑著回問了一句:“你的手腕不疼了?”
邢健還正疑惑為何韓立會知道他手腕受傷的事情,隻是當他舉起手,晃了晃手腕,竟然沒有那麽疼了。
仔細看去,手腕處還有些紅腫,但是已經不怎麽疼了。轉瞬間,邢健想起了剛才的事情,自己的手腕應該是被韓立給治好了。
於是他驚訝的看著韓立說道:“立哥,你可真厲害,我手腕就被你哢嚓那麽一下,就好了!”說著還在韓立眼前晃了晃。
韓立急忙說道:“好了,別亂動,韌帶拉傷還沒有完全恢複,你這樣不容易消腫。”
“立哥,沒事的,我從小受傷就不打緊,睡一晚就好了!還有今天,我帶你去我家坐坐!”不等韓立拒絕,一把拉住他就往前走,之所以如此,他怕這麽晚回家挨揍,有外人在,他爹從來不揍他。
韓立也沒有拒絕,其實他對於這座鐵匠鋪也有些好奇,因為這家鐵匠鋪,打造的農具等物品,要比同類的更加耐用,就像他家裏的柴刀,以及隨身攜帶的匕首都是在這邊購置,用了一兩年還鋒利如新。
而且韓立路過鐵匠鋪的時候,如果恰好碰到邢鐵匠打鐵的時候,用能感覺其中帶著一份韻律,每一次的敲擊,總能夠敲擊在人的心田。
當韓立閉目凝神去聽的時候,總覺得如身處河邊,聽那潺潺的水聲,期間無有絲毫凝滯之感,他遠遠看去,能夠看出鐵匠對於自己的每一錘,都顯得特別專注,似乎手下的那塊鐵就像是世界上最美麗的珍寶。就算不去看,腦海中也能夠顯現出鐵匠揮動錘頭的畫麵,動作若行雲流水。
此時的鐵匠鋪早就已經打烊,邢健帶著韓立走過一道側門,有一條土狗躥出,朝著韓立狂吠了起來,隻是還不等邢健嗬斥,韓立冷眼撇了過去,那隻土狗就變得嗚咽起來。
邢健疑惑的看了那隻土狗一眼,心想:“難道今天阿黃病了不成?”
院子一側有個小門,透過小門還能夠看到內部有一些鋤頭,鐮刀等農具,甚至有幾把刀劍,不過都很普通那種。
不時還有一絲絲紅光,想必應該是有些未曾熄滅的爐火,畢竟需要時常打鐵,爐中的火,一般長年不息。
當再往裏走的時候,剛好看到在一棵大樹下,有個邋遢漢子,正拿著酒壺,躺在搖椅上晃來晃去,不時的往嘴裏倒一口。
地上還東倒西歪的擺放著幾個空酒瓶子,顯然喝了不少。邢健顯然對此沒有感到絲毫奇怪,而是快不走上前,將地上收拾一番,同時說道:“爹,今天我帶了一個朋友,他叫韓立,爹我和你說他可厲害了,一個人就能上山下水,上次還是他叫我捉魚的呢。對了爹,你吃飯了嗎?”
韓立背著竹筐往前走了幾步,微微彎腰行禮道:“韓立見過邢叔叔!”
此時躺著的邢雲將微微閉著的雙眼睜開,先是看了邢健一眼,然後才看向韓立。
似乎有一道精光暴起,雖然邢雲沒有任何額外動作,但是就是那個微微大量的眼神,就讓邢健倍感壓力。
要是一般人興許會感到畏懼,有甚者晚上做一場噩夢也有可能,但是韓立如今大攤屍法已經到了神定的境界。
所謂的神定,最簡單的就是能夠讓人神閑氣定,一般的風吹草動,難起心湖漣漪。
此時韓立隻是微笑著麵對邢雲,似乎並沒有察覺他的異樣,但在韓立看來,邢雲的氣勢稍有凝滯,並不順暢。
此時邢雲緩緩起身,沒想到躺著不太起眼的男人,站起來能夠有近兩米的身高,這就算在北方也不算常見了。
而此時的韓立再次看邢雲的神態,他便顯得有些醉眼朦朧了,而且左手手臂和左腿顯得有些虛浮沒有力量一般,當邢雲開口說話的時候,更是讓韓立有了猜測,隻是被他強行壓在心底。
“是你幫我家那小子治好了手腕?”邢雲一開口就將邢健手腕受傷的事情說了出來,這讓韓立很是驚訝,對方竟然通過輕輕一撇就看了出來。
“邢叔叔,我爺爺以前是個郎中,所以我也多少學了些治療跌打損傷的法子,看到邢健有些擦傷,所以就試了試,要是邢叔叔覺得不放心,可以到藥店再看看,畢竟我年紀小,學藝不精也是有可能的!”
韓立剛說完,邢健就急忙說道:“爹,立哥很厲害的,本來手腕脫臼,疼的厲害,可是被他就那麽一抓,我的手竟然就不疼了,你看!”
邢健說完,還把手伸出來在邢雲麵前,不停的搖晃,邢雲倒是沒什麽變化,可是韓立卻有些驚訝,因為他看到邢健的傷勢在這短短時間,竟然就能看出好轉,這恢複力也太匪夷所思了,不過想到自身的情況,也就沒什麽好驚訝了。
隻是邢雲對於邢健動作視而不見,隻是又問了韓立一句:“你爺爺是孫邈?”
“是的!邢叔叔認識我爺爺?能不能同我講講爺爺以前的事情呢?”韓立急忙問道。
邢雲聽完後,狠狠地灌了一口酒,有些愧疚的說道:“你爺爺當年為了救我,才有了那番劫難,是我對不起你爺爺,你如何怨恨我,我都會接受。就算是要回這條命,我也接受。”
當年他帶著還在繈褓中的邢健,因為身中劇毒,又遭到仇家追殺,他拚卻性命,被敵人以分筋錯骨的手法,廢掉了一腿一臂的代價,終於殺掉了所有追兵,在他奄奄一息之際,是進山采藥的孫邈救了他。
隻是他身上的毒性隻是被暫時壓製,為了盡快了解,孫邈以身試毒,雖然最後成功解毒,但是孫邈的身體,比起邢雲差的太多,經不住毒素的侵襲,留下了隱患,再加上孫邈年事已高,在幫他拔出最後的毒素時,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也許孫邈看出了邢雲父子兩人的不同,每次前來,他從來不帶韓立,也從來沒有告訴韓立這件事,而邢雲竟然到今天才知道,他的救命恩人竟然還有個孫子。
如今的邢健也算是長大了,靠著他自己活下去應該沒問題,他也沒什麽顧慮,如果眼前的孩子想要他的命,他也願意送出去。
剛才內心還在慶幸,不用被父親責罵的邢健,哪能想到帶回來剛認識的立哥,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立刻哇哇大哭起來,一下子抱住了邢雲的腿:“爹,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邢雲一腳將邢健踢開,嗬斥道:“我是怎麽教你的,你給我說說!”
邢健就那麽癱坐在地上,一邊哭一邊哽咽的說道:“爹說過,大丈夫頂天立地,恩怨分明,不懼生死!”
邢雲再次厲聲喝道:“那你這是做什麽,哭哭啼啼,還是我邢雲的兒子嗎?”
邢健哭著繼續說:“我還是小孩子,不是大丈夫,我要爹爹!”
邢雲聽到後,看著自己的兒子,想想是不是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這一切,韓立都看在眼裏,難過歸難過,但不會埋怨誰,他相信,就算再給自己的爺爺一次機會,他還是會那麽做的。
於是韓立走上前,扶起了邢健,幫他擦了擦眼淚。
邢健抽泣著問道:“立哥,我爹爹不會死對嗎?”
韓立摸了摸他的頭說道:“當然,我爺爺好不容易救了你爹,怎麽可以輕易的死呢?”
韓立轉頭對著邢雲說道:“我心裏沒有任何的怨懟之心,我爺爺曾經說過,人命至重,有貴千金,一方濟之,德逾於此。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誌,無欲無求,先發大慈側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研蚩,怨親普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
所以邢叔叔,您得好好活,而且要活的比以前更好!”
邢雲聽候久久無言,而自那之後,韓立身後就經常跟著一個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