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生病會導致人內心脆弱,這句話在某個廢物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大課間結束,鄭安南依舊沒等到安慰,同桌忙著做題,甚至連正眼都懶得甩過來。
他頭昏腦脹,沉浸於自怨自艾情緒中,抱著校服暈暈乎乎睡過去。
再醒來時,教室裏空空蕩蕩,外麵天色蒙蒙黑,已經到了放學時間。
“阿——欠!”鄭安南打了個噴嚏,胸口特別悶,隱約還有點疼痛。
他從口袋裏拿出衛生紙,用力擦擦鼻子,喉間發出小奶狗哀嚎一般的嗚咽,狼狽又可憐。
鄭安南雖然很少生病,可好歹活了十七年,總有幾次感冒發燒的經曆。
以前遇到生病,他總是安安靜靜躲在家裏,蒙起棉被睡覺。
因為知道沒有人會關心他,所以從未奢望。
此次一反常態,大概因為現在心裏存了些許期待。
——沒關係。期待落空的感覺,鄭安南嚐試過太多次,其實早已經習慣。
沈顧北本來就是性格冷淡的人,他對自己並沒有多好,僅僅比對待其他人好一點點。
偏偏鄭安南沉浸於被愛的妄想中,抓住那微不足道的愛意,無限放大,給自己養蠱。
任何事物都有極限,一旦超越極限就會破碎。沈顧北對他的好沒有那麽多,無節製的索要,隻會惹他厭煩,然後跟別人一樣,從此遠離鄭安南的生命圈。
鄭安南慢吞吞站起來,把當做枕頭的校服展開穿好,低頭走出教室。
最後一絲夕陽落到他肩膀上,轉瞬即逝。
鄭安南失魂落魄,猶如一具行屍走肉,頭也不抬走向樓梯口。
“傻比,你去哪?”
寂靜的走廊,突然響起少年清潤的聲音。
鄭安南身體僵硬片刻,才緩緩回過頭。眼睛裏出現斜靠在教室門口的沈顧北,還有他背後的一輪明月。
臨近中秋,皎皎月光灑落,特別好看。
“你明明沒有發燒,怎麽糊裏糊塗的?”沈顧北大步走向他,試試小傻比額頭的溫度,確實沒有發燒。
纖細手指順勢下滑,捏住鄭安南的耳垂,輕輕擰了一下。
“說了讓你放學等我,結果你直接就走,都不看我一眼。”
“你什麽時候說的?”鄭安南聲音沉悶,聽不出委屈還是怨氣。
“剛才我去辦公室之前…哦,好像沒說完。”沈顧北仔細回憶,想起那句話被中途打斷,自己的意念並沒有傳遞給鄭安南。
算了,那不重要。
沈顧北揚起手裏的透明塑料袋,裏麵裝著幾個白色紙包。
慶黎沒有大醫院抑或大藥房,平常大家生病,多半去村裏小診所買藥。
小診所開藥很少給一整盒藥,而是用專用紙包分裝好,上麵標注每日服用劑量。
感冒本身屬於很玄乎的病,坊間傳言它‘吃藥一周痊愈,不吃藥七天痊愈’。
沈顧北算算小廢物生病時間,去診所裏買了三天分量的感冒藥。
結果匆匆忙忙趕回學校,迎麵撞上垂頭喪氣的鄭安南,低著頭跟自己擦肩而過,活像被野鬼勾了魂。
“我以為…”鄭安南直勾勾看著他,後半句話聲音很小。
“怎麽,以為我不管你死活?”沈顧北走向他,竟然還有心情笑,“那樣你會恨我一輩子吧?”
“不會。”鄭安南搖搖腦袋,胸口滿溢的情緒難以表達。他張開胳膊朝沈顧北撲過去,用力抱住他,用力收緊雙臂。
一個接近窒息的擁抱。
平常,沈顧北眼裏的鄭安南活潑、單純、愛撒嬌,像隻傻乎乎的大狗子。生病以後,狗狗變得脆弱黏人,觀感上顯得無比柔弱,類似於還沒斷奶的小奶狗。
直到被狗子抱進懷裏,沈顧北才切實體驗到,兩個人身體層麵確實存在差距。
鄭安南比他高,骨架也大,手臂非常有力量。
沈顧北跌入他懷中,埋進胸膛,整個人快要被洶湧的溫暖吞沒。
“你…放開!”沈顧北艱難地掙脫,卻毫無用處。
鄭安南越抱越緊,仿佛要把兩個人骨血融為一體。
“傻比!”沈顧北忍無可忍,暴躁辱罵,“別把感冒傳染給我!”
“……”鄭安南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鬆開沈顧北,略顯狼狽的轉過身。
他躲避的速度很快,沈顧北還是注意到,少年眼尾泛紅,應該是胸腔內翻滾的躁動,讓他不知所措。
這個傻比,好難纏。
沈顧北默默歎了口氣,大步走到前麵,習慣性朝他勾勾手指。
“走吧,回家。”
“嗯。”鄭安南默默跟過去,模樣乖順的不得了。
“今晚想吃什麽?允許你點菜。”
“酸菜魚,還有土豆燉雞。”
“駁回,病號餐要吃清淡點,今晚喝粥。”
“你剛才說讓我點菜的!”
“對啊,”沈顧北補充道,“但是,我沒有說一定會采納你的菜單。”
“……”鄭安南原本的多愁善感瞬間消散,雙眼緊緊盯著沈顧北的背影,腦子裏隻剩下‘他好壞’反複回蕩。
**
十七歲的少年身體素質比牛更強壯,鄭安南藥還沒吃完,感冒已經徹底痊愈,又開始日天日地滿世界撒歡。
沈顧北隻能由著他去,暫時沒時間管。
算算時間,這是他回到慶黎的第三周,九月份即將結束。
按照慶黎中學課程安排,月底開始放國慶假期。等到收假以後沒兩天,便要迎來重生後第一次月考。
之前,他跟年級組長保證,冬季競賽開始前,平時考試成績要超過孟佳佳。從此刻開始計算,留給沈顧北的時間隻有兩個月。
那天離開辦公室,他跟魏沁打聽過,滿分750的試題孟佳佳能考到600分左右,最好成績堪堪隻有620,比沈顧北想象中要低一些。
即便如此,想短期內超越,也並非什麽容易的事,必須付出足夠努力。
除此之外,近來還有一件事情。
上周末,沈顧北到扶溪市參加競賽課,意外遇到東流村叱吒風雲的‘扛把子’疤哥。並且撞到他給別人當打手,被打得頭破血流,還被金主朝臉上吐口水的情景。
疤哥認出他,非要過來借個火。
結果火沒借到,話卻說出不少。
由於他工作性質特殊,每次受傷連醫院都不敢去,天天提心吊膽害怕進局子。
疤哥彭野想要轉型,但沒有學曆和技術特長,臉上還有一道駭人的刀疤,正規企業哪敢雇傭他?
沈顧北聽完對方的煩惱,默默吐槽‘這算什麽大事’,隨便給他指了兩條明路,向國內最大的安保公司還有國內最強的拳擊隊分別遞交簡曆。
疤哥身手確實能打,兩邊都非常滿意。最終彭野選擇加入拳擊隊,既能發揮身體優勢,又不需要擔心打傷人進局子,同時還可以拿到高額薪酬。
拳擊跟平常打架不同,要遵守比賽規則,還必須經過專業訓練。跟其他職業選手相比,彭野起步比較晚,必須抓緊時間培訓。
前兩天,他訓練空隙給沈顧北發消息,問他有什麽願望。
沈顧北回複:我沒有什麽願望。
彭野:你改變了我的人生,我要報答你,我不喜歡欠別人恩情。
沈顧北:你意外的是個好人。
彭野:好人?你嘲諷我。
沈顧北轉移話題:既然如此,你幫我去洛陵找個人吧。
彭野:找誰?
沈顧北:江語夏,人群中最漂亮那位。
沈顧北創業初期,遇到一位操盤特別神的金融界奇才,屢次實現驚天大逆轉。
許多公司向那位天才拋出橄欖枝,對方幾經考慮,卻選擇跟隨一窮二白的沈顧北,陪他一起白手起家。
後來,沈顧北創業那麽順利。除了他本身的眼界和謀略以外,還跟江語夏先生有必然聯係。
時至今日,他也沒想明白,那麽多大公司開出天價,江語夏為何偏偏選擇自己?
“江語夏?誰啊。”鄭安南迷迷糊糊睡醒,毫無征兆的拱過來。把腦袋搭在同桌胳膊上,瞧見草稿本上陌生的名字,皺起眉頭質問。
“人。”沈顧北用力推開南南豬,抽出被他壓住的草稿本。
鄭安南打破砂鍋非要問到底,“什麽人?你的馬子還是妹妹?”
“別瞎猜。”沈顧北隨口解釋,“他生理性別為男。”
男的?鄭安南完全不能安心,腦袋裏無形的警報器瘋狂打鳴。
誰說男的就不喜歡沈顧北?
那我算什麽!
“那個,沈顧北。”課桌旁邊出現一雙纖細的腿,短頭發女生輕輕叫沈顧北名字,白淨的臉微微泛紅。
沈顧北疑惑,“你是……?”
鄭安南憤憤咬緊後槽牙,體會到來自整個世界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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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南:[自閉.jpg]
北北:你到底生什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