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摩天輪(三)
摩天輪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小,漸漸戛然而止,也沒有了再轉動的跡象。
過了好一會兒,喻星垂才緩緩抬起頭來,就看到柳予安煞白的臉色上滿是冷汗。
“柳予安,你沒事吧。”喻星垂的聲音裏還帶著些許顫抖,她伸手幫他擦拭額上的冷汗,他的眸子裏布滿著緊張的神色,這樣的他,讓喻星垂的心,忍不住抽痛了起來。
柳予安虛弱的搖了搖頭,喻星垂還不敢大幅度的動作,兩人如履薄冰,神經仍然緊繃得跟弦一般。
“幫我,把手機拿過來。”柳予安的冷汗從順著太陽穴緩緩流了下來,
“對,打電話打電話。”喻星垂反應過來,可看著剛剛從手裏甩出去了現在躺在地上的手機,哽咽著說道,“柳予安,我的手機摔到那邊地上了,怎麽辦?”
柳予安皺了皺眉,輕聲說道,“我說的是,拿我的手機。”
“你的手機放在哪裏?”喻星垂的心懸著的,都不敢亂動一下。
柳予安低頭,眼神示意道,“褲子的左邊口袋裏。”
喻星垂點點頭,小心翼翼的挪過去,用空著的左手從他的口袋裏翻出手機,右手依然與他十指相扣著。
“給!”喻星垂顫抖著雙手將手機拿到柳予安的麵前。
柳予安看了她一眼,麵露著些許尷尬,“解鎖密 碼是900421,找通話記錄裏的祁湛。”
“好,祁湛,祁湛……找到了!”喻星垂盡量控製著自己的手,不讓它抖起來。
兩人屏氣凝神的等待電話撥通,可是這個時候,這通電話卻無論如何都撥不出去,喻星垂仔細一看,手機信號一格都沒有,“無服務”三個字再次加深她的崩潰。
“柳予安,怎麽辦?手機沒有信號啊!打不出去,打不出去啊!”喻星垂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不想讓你跟我一起死,你要是死了你奶奶怎麽辦?柳予安,怎麽辦?”喻星垂極近崩潰,淚水肆意的就流了下來。
柳予安聽著她的胡言亂語,心下一緊,在這種生死關頭,她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他!
喻星垂繼續痛哭流涕的,話語也越來越亂,“你跟我不同,你有家人,我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有。”
“我曾經想過像我這樣的孤兒,就算突然死掉,也會找不到人收屍吧,你知道嗎,那樣一想,我都不敢死了呢。”喻星垂從剛剛的上氣不接下氣慢慢的緩過來。
“我才當千萬富婆才幾天啊,繼承的遺產的都還沒胡亂揮霍,就要死了。”喻星垂流著淚看向柳予安,“對不起,我剛剛不該硬拉著你上來的,真的對不起。”
柳予安此刻的心痛甚至超過了內心的恐懼,這是第幾次看她哭了,這種撕心裂肺的痛哭讓他心痛難忍。
死死抓著扶手的手不自覺的鬆開了,他想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傻丫頭,我們不會死的,現在不是不晃了嗎?我不會死,你也不會死。”
這句話極盡了柳予安的溫柔,喻星垂任他擦著臉上耳朵淚水,她看著柳予安的雙眸,仿佛有光,讓她突然覺得安定。
地麵上,那個喝醉酒扳動了操作按鈕的工作人員小張,已經醉得不醒人事,倒在地上開始呼呼大睡著。
摩天輪上麵的兩人就這麽安靜的對視著,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十分鍾過去了,喻星垂的淚水也早已止住了,她的視線從柳予安的雙眸移開,轉向外麵靜止的窗外,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的說道,“好像是沒有再動了。”
柳予安的視線再次收了回來,伸出左手依舊抓住了扶手,仰頭就靠在了座椅靠背上,緊接著長舒了一口氣。
喻星垂又挨他近了一步,小聲說道,“咱們接下來怎麽辦?柳予安。”
柳予安雙眼望著車廂頂部,沒有轉過頭來看她,平靜的說道,“等天亮了的時候,地麵開始工作了我們就能下去了。”
喻星垂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現在是21點56分,長夜漫漫,難道他們兩個就要在高空中過一夜嗎?
夏天的夜晚,微風從窗口的縫隙中竄了進來,剛剛還汗流浹背,此刻才感覺到一絲清涼。
柳予安轉頭看了一眼呆滯的喻星垂,那隻握著她的手,往裏麵拉了拉,示意她坐過來。
喻星垂乖乖的靠近他,緩緩的將身子靠在他身上,兩個人仿佛相愛多年的戀人互相依偎。
喻星垂握著他的右手緊緊的沒有放開,慌亂的心率總算在此刻平穩了下來,兩人的呼吸頻率逐漸相同。
“柳予安。”她輕聲呢喃他的名字。
“嗯。”
“柳予安。”她再次喊出他的名字。
“嗯。”柳予安的每一次回應都讓她的心中湧動的恐懼感又減少一分,仿佛慢慢的就會回到地麵上。
又過了一會兒,
“柳予安,你睡了嗎?”喻星垂靠在他肩上輕聲問道。
“沒有。”柳予安輕聲回應。
“哦。”喻星垂欲言又止。
吞吐了片刻,又接著了下去,“柳予安,我覺得你挺好的。”
這一句話,柳予安沒有回答,轉頭,就聞到了她發間的香氣。
“這個生日一定是我這輩子第二獨特的日子,剛剛,又有一種跟死神擦肩而過的感覺了。”喻星垂緩聲說道,語氣裏盡是落寞。
“嗯?”柳予安第一次對她發出有聲的疑問。
靠在他肩頭的喻星垂又朝他挪動了幾分,“過完13歲的生日的兩天後淩晨,爸爸媽媽在高速路上,跟一輛酒駕車相撞,為了避開一輛酒駕車,衝進了防護帶下麵的滑坡。”
喻星垂倒吸一口涼氣,“其實,那天我已經上車了,可媽媽好有感應一樣,死活不讓我上車,說讓我一個人好好的看家,等他們回來一定帶我去坐摩天輪,可是他們再沒有回來,難熬的時候真的後悔那天為什麽沒有跟他們走,一個人真的好苦。”
喻星垂看著夜空中那輪彎月,月光皎潔,烏雲漸漸的靠近,下一秒好像就要覆蓋住那微弱的光亮。
一滴的淚水不經意的從她的眼角滑落,真正的劇痛通常都是無聲的。
柳予安感受到她的微顫,聽著她的述說,腦海裏飛快的劃過一些破碎的記憶片段,微弱的疼痛感襲來,有種頭痛欲裂的感覺,
靠在他肩上的喻星垂還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幸好隻是陣痛,腦子又在此刻清醒了,
鬆開握著扶手的左手,輕拍她柔軟的發絲,柔聲說道,“以後,你不會是一個人。”
喻垂抬頭,對上他溫柔的雙眸,笑靨在她臉上悄然綻開,“對,除了林下,多了一個你,跟我經曆過生死的g a y蜜。”
柳予安眉頭一擰,“我不是G a y。”
喻星垂轉過頭來,繼續靠在他肩上,附和道,“好好好,你不是G a y,你隻是喜歡跟你性別相同的人。”
作為一個資深腐女,她知道有些g a y確實不喜歡直呼他們為g a y。
柳予安一本正經的補充道,“我喜歡你。”
他這種正經的語氣實在是常見,喻星垂沒有聽出特殊意味,繼續敷衍道,“嗯嗯嗯,我也喜歡你,我們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