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斷掌劫:家的溫暖
秦蓁極少表現出小女兒家的模樣,便是與李燁鬥嘴,被他惹急傷心難過,大多也表現得比較強悍,此時她這般隱忍憋屈,直瞧得李燁心頭發軟,恨不能將她摟進懷裏,好生安撫一番。
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他伸手揉揉她的發頂,柔聲道:“怎麽就哭了?”
“哪有哭?”秦蓁忙別開頭,用袖子擦拭眼角,“不過是風大,將沙子吹進眼睛裏了。”
“蓁蓁姐,沙子進你眼睛了嗎?你且先閉上眼睛,我幫你吹吹。”白威少不更事,哪裏瞧得出秦蓁與李燁之間的溫情湧動?聽見秦蓁說眼睛進了沙子,趕緊扳住秦蓁的臉湊上來查看。
秦蓁眼睛裏的潮意登時風幹,沒好氣地推開白威,她撇著嘴悻悻道:“去去去,你別給我添亂,你這哪裏是幫我吹沙子?眼皮都要給我撐爆了。”
“我可以手輕點……”
“手輕點也不用你。”狠狠瞪白威一眼,秦蓁勻出手裏大半吃食重新遞給李燁,“大人且將這些帶過去吧,小院裏本就有那麽多張嘴等著吃飯,如今天兒愈發冷了,我上個月勻過來的銀子,隻怕小豆爺爺買了冬碳,日常飲食就要緊張。今日乃是冬至,總得讓孩子們吃一口熱嬌耳和好的,方不至於凍傷。
至於我義父和大莽,他們終歸是大人,且大莽如今提任捕頭,月俸比以前多,日子應該好過些,便隻嚐嚐鮮足矣。”
“你這說的什麽話?”李燁又將一份嬌耳塞她手裏,“賈參軍腿腳不靈便,冬至當多吃點嬌耳,才不至於腿寒發作,而孩子們,怕是更喜歡食肉。”
“噗嗤!”白威在一旁被他二人的對話逗笑了,“蓁蓁姐,你是不是在六扇門待傻了?咱們兒時乞討,哪裏管是甚吃食,但凡是吃的,便是樹皮,都能吞下去,若有一口肉吃,更是連命都可以不要,當真是饞肉饞的緊。”
又扭頭打趣李燁:“李大人也是,您倒是好心,還知曉心疼我義父,但這世上啊,就沒誰比我蓁蓁姐更會心疼我義父了,她不過給孩子們多勻點吃的,給我義父和莽哥留下的,足夠了。更遑論,今日冬至各衙門都會聚餐食嬌耳,指不定我義父已經吃過莽哥的那份了呢!”
“你懂甚?”李燁挑眉,“衙門裏發的嬌耳,能與蓁蓁包的一樣嗎?豎子愚笨,朽木不可雕也!”言畢,再不看秦蓁二人,隻朝小院方向揚長而去。
白威被李燁訓斥,卻半點不生氣,嘿嘿笑著目送李燁離去,直到徹底瞧不見李燁的身影,方拉著秦蓁繼續往前走,“蓁蓁姐,李大人還真是不錯誒,義父那般不喜他,他又不是感受不到,但關鍵時刻,他依然想著義父的腿寒,委實乃真君子、大丈夫。倒是義父,他做甚這般反感李大人啊?李大人又沒欠他銀子,義父為何一提及李大人就翻臉?”
秦蓁一臉無奈地搖頭:“這個問題咱們兄弟三人曾經討論過,沒討論出答案,故而你莫要問我,我也不知。
說實話,我比你還疑惑,甚至有好幾次,我都開誠布公去問義父,義父非但沒有正麵回答,還斥責我攀龍附鳳、愛慕虛榮,說隨便來個什麽人,兩塊肉夾饃就把我騙走了,我還能說甚?總不至於反駁義父強詞奪理、沒事兒找事兒吧?”
“嘿!”白威不厚道地壞笑起來:“你心裏定然就是這麽想的吧?強詞奪理、沒事兒找事兒,咱義父可不正是如此嗎?”
“我打你個沒大沒小口不遮攔的小混蛋,還不趕緊閉嘴,再敢渾說,且撕爛你的嘴!”秦蓁佯裝發怒揮拳,將白威攆得雞飛狗跳,自己反倒笑了。
賈偉傑一整日都在念叨秦蓁,見秦蓁和白威回來,臉上的開心繃都繃不住,待秦蓁從食盒中一一端出熱氣騰騰的吃食,更是樂得眉開眼笑,直道秦蓁孝順。
然,秦蓁最後端出半隻黃金雞和一份金齏玉鱠時,他卻猛地將箸拋下,怒斥道:“豎子,你這些吃食可是從李大人那裏騙來的?”
秦蓁身子一抖,尚未來得及開口,白威已大呼小叫道:“哎呀義父,您做甚發這麽大脾氣?現如今我和蓁蓁姐都效命於六扇門,蓁蓁姐還是六扇門流外一等的捕頭,是有頭銜的正經官員。今日乃冬至,人六扇門所有有頭銜品階的官員,都領了黃金雞、金齏玉鱠等美食,個個喜逐顏開地帶回家過節,怎地蓁蓁姐好心好意將自己這份省下來孝敬您和莽哥,您還不樂意?
我蓁蓁姐性子討喜,這才能在六扇門掙得一席之地,現如今誰提到六扇門秦捕頭,不豎大拇指啊?唯獨您,隻要一提蓁蓁姐在六扇門效命,便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難不成,您見不得我蓁蓁姐好,非要看著她在六扇門跟李大人反目成仇,天天被李大人找茬,被眾千牛衛們排擠,您才高興?”
平素白威最是圓滑,反倒白莽每回替秦蓁開脫,都會被賈偉傑責罰。今日冷不丁白威站出來幫秦蓁說話,說出來的,還是這麽一番冠冕堂皇,難以叫人辯駁之言,賈偉傑被堵得“我……我……”了兩聲,終是惱羞成怒,抓起筷子便在白威屁股上抽了兩下,“豎子,為父教訓蓁蓁,哪裏有你說話的份兒,你個沒大沒小的兔崽子,滾外麵去閉門思過,今晚不許睡覺。”
“啊?”那筷子沒甚力道,白威沒被打痛,卻張嘴慘嚎:“義父您有沒有人性啊?今日乃是冬至,您卻要攆我去院子裏閉門思過,您可是打算凍死我?再者,我明日要和雲琅、張青兩位哥哥出城去剿匪,您不讓我睡覺,萬一明日我精神不濟,死於……”
“我呸!”賈偉傑氣得一口啐過來,拚命用手拍桌子,“你個挨千刀的夜叉,真真要氣死我,你……你若再敢詛咒自己,我現下就用柺杖打死你!”
白莽和秦蓁在一旁看的哭笑不得,生怕白威鬧太狠將義父氣壞,秦蓁忙上前給賈偉傑撫胸捶背,柔聲勸慰,白莽則拎著白威的衣領就往外走。隻是,人還未出門,賈偉傑的怒罵聲又追了過來:“就讓他在寢室內麵壁思過,不許去院子裏,莽兒你且盯著他,戌時就讓他睡。”
“嗬喲義父,”白威再喊:“馬上就到戌時了,我這才剛吃完胡餅,哪裏睡得著?總得消消食吧?您這是想撐死我啊?”
“撐死也比餓死強,”賈偉傑愈發來氣:“莽兒你逼著他睡,若睡不著,就用枕頭蒙住他的臉,隻要不捂住口鼻,憋死了算我的!”
“噗嗤!”秦蓁實在沒忍住,終於笑出了聲。
以前她住在家裏時,這般情形也常出現,隻是那時惹義父生氣的是她,小威卻是最會告狀的一個,而她又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於是乎,最後總是大莽受罰。不過那時即便大莽被罰夜不許寐,她和白威也會偷偷在義父睡著後,跑去院子裏陪著大莽麵壁思過,最後三人瞌睡得滾做一團。待第二日清晨義父醒來,總能瞧見院子裏三人睡得稀裏糊塗,卻緊緊依偎在一起的畫麵。
秦蓁無比懷念那時的日子,懷念那種家的溫暖,但她亦知,女子及笄後都要嫁人,不可能一輩子與父兄住在一起,便是她和義父都願意,外人的冷嘲熱諷也能淹死他們。更何況,義父如今替她恨嫁,便是一隻公豬,隻怕都能瞧出朵花兒來,故仔細想想,自己出去單住其實也不錯。
父女倆重新擺好碗箸,邊吃邊聊,話題少不得六扇門的趣事。但秦蓁知曉義父不待見李燁,故而僅點到為止,關鍵時刻總將話題轉移到他們年幼時的往事上。
賈偉傑高興,讓秦蓁陪他多喝了幾杯,待酒過三巡,外麵更鼓聲起,他擔心秦蓁晚歸不安全,便急急催促秦蓁離開。
秦蓁左右衡量,又從錢袋中摸出三十文錢塞給賈偉傑,還偷偷叮囑莫要告訴白莽白威,隻義父自己吃個小酒,與人博彩取樂時用,逗的賈偉傑笑逐顏開,歡歡喜喜將她送出了門。
秦蓁一出來,便朝自己的小院疾行。快到時,卻瞧見街角處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扒在牆頭上往裏張望。
她原本喝得暈暈乎乎,這身影卻猛地讓她想起當日與她擦肩而過,跑去行刺白莽的突厥狼,酒意登時被嚇醒了大半,秦蓁怒喝一聲“什麽人”,人已借著慣性衝了過去。
那身影聽見秦蓁的叫喊聲,受到驚嚇,連滾帶爬躍下牆頭,拔腿就跑,可她哪裏是秦蓁的對手?沒跑幾步,便被秦蓁一腳踹翻在地,便是李燁和屋子裏的乞丐們,也聽見動靜紛紛出來。
待舉了火把,瞧清楚偷窺的賊偷兒是何模樣,李燁和秦蓁不由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