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的真相
“誰啊?”在反複敲打多次後才有一個蒼白的聲音吃力地回應。
開門的是一具幹屍嗎?他緊的衣服就像掛在一棵枯樹上一般。瘦弱且病黃色的臉上頜骨外突。一雙淡黃色的眼睛。深深地陷進了虛弱的腦子裏,他仿佛一個地獄裏的人。套著黑灰的披氈,顯得格外瘦弱,開門後一臉疑惑的往後一挺。“你是誰?”
“姑父,姑父。我是木體啊?”剛剛半開的木門馬上又被關上。
“姑父,姑父。”在他的叫聲中,剛才已經轉身,背靠著門的男子詫異地定住了。木體認出這個已經行將就木的人就是他曾經英俊高大的的姑父,曾經風流倜儻的友聰。而墓門外的人,心急如焚,無數的擔憂和疑惑也就這樣定住了。隻有看得見的風,又一次卷走了牆上的土。並且為之歡呼。狂舞著在牆裏穿來穿去,仿佛這個野村就是他作為魔鬼的轄地。他帶走的所有的塵埃,是奴民自願上繳的稅。
木體不自覺地用大衣又一次緊裹自己。嘴上也不住的呲著氣。
“等著,門右邊有柴火。”木體把柴搬到了旁邊還剩三麵土牆的屋裏。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扁平的酒罐。又從他帶來的禮物中,掏出了一條煙買送的打火機。他抿了一口烈酒,慣性的咬著牙露出又呲著氣。在架好柴禾之後,澆上了酒,不一會兒就燃起了烈火。但是這樣的風下,在這沒有家的地方。取暖隻會讓你的背部更增添寒意。
但是時間會證明一個人的生死都離不開這狂舞的奇跡,萬物毀滅的意誌,燃燒木頭的青春。人的生命和世界才有了希望,。對此我們應該心懷感激,感激萬物,畢竟許多東西都可以燃燒,人也不例外。對嗎?他一邊抿著烈酒,懷著滿身的熱議,在冷風中這樣想著。
不一會兒,他的姑父。身上掛著厚厚的披針,昏昏沉沉的走了出來,還戴著厚厚的口罩。原本穿在人身上都會使人變得精神百倍昂首挺胸的披氈,但在他身上卻隻有死神的竊喜和意誌。他就這樣走來,帶著病黃色又深邃的眼睛,裝滿了半個多世紀的漫漫苦楚。有詩雲:
凡有靈的,都盡歸於焚
凡有愛的,都盡歸於燃燒
凡集群的、凡獨生的,都歸於此,
而這火,即是光暗,即是黑白
黃昏和黎明,轉瞬和長生
感恩和仇恨,永恒的太陽
姑父友聰在火堆另一邊,一個樹樁上雙手扶著膝蓋慢慢的坐下。烤了一下火後又慣性地搓了搓手,用嘶啞的聲線慢慢的道出了當年離棄的真相。
“我姑媽呢?姑父。”木體搶先問道。
“你姑媽她…”話還沒完也沒清楚,辜友聰眼裏卻已經充滿了悔恨的眼淚。他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氣,他又緊咬著牙,忍著眼淚。
“她走了。”
木體聽到這牙齒微顫著,但他並沒有流淚,他的淚早已在孩提時期就已經流幹,他甚至厭惡哭聲。也討厭眼淚。
“在哪裏火葬的?”
“就在這房子背後的山坡上。”木體望向山坡,心如死灰。
“為什麽?為什麽她會死?”
“一切都是我的錯,當年我自認為是個有頭有臉的俊才。什麽呀!豬狗不如。”著又閉著眼搖頭。
“我和狐朋狗友一起吸起了白粉,敗光家裏的財物,我又打算把所有的土地都賣掉。你的姑媽不肯,我還打罵她。後來我毒癮一上來,偷、搶、騙,什麽事情都幹。”著拿幹枯的手掌擦拭著眼淚。
“最後,也就是在你,來我們家的第二年。不是有一次縣裏組織了村子裏很多人去檢查身體,隻留下你一個人看家嗎?後來你姑母又帶著出血的眼睛,失魂落魄的又拉著你去抽血檢查了嗎?還記得嗎?
“嗯。”木體示以肯定。
“我們家除了你大表哥以外,全部都確認查出了艾滋病。你姑媽如同被雷電擊中一樣絕望,我也是心如刀絞。任憑她怎麽打我,罵我,衝我吐口水,我都僵在了那裏。”他停下一會接著道:
“她繼續死死的揪住我的衣領打罵,一直到嘴幹,一直到沒有力氣。任憑背上的的孩子一直哭著。然後她”
“如果要是也讓我侄子得了病,我一定和你沒完,啊我侄子,我的侄子。阿莫啊!”
“她又狠狠地瞪著我,她沒再管孩子們的哭聲,匆忙背上最的女兒就跑回家去。我的大兒子爾鐵把其他弟弟妹妹和早已崩潰的我也帶回了家。之後她又立馬帶著你去了醫院。醫生最後告訴她,你並沒有染上病,她再三確認,深感萬幸不住地感謝祖先保佑。但同時,新的難題又擺在了麵前。”
“你當時還未太懂事,看不出這些問題。看著姑母奇怪的舉動還隻是呆呆的看著,但那時你的姑母開始擔憂。能把你送到哪兒去了?”
他還是哭了。但盡量地也擦拭著眼淚。
“然後刻意的疏遠你和爾鐵。她再也不敢在你身邊身邊愛你。她想起了一家著名的孤兒園,哪裏生活條件據不錯,院長為人又好,因此鄉裏麵甚至出現,有不少的孩子,是因為家裏麵孩子太多而謊報成孤兒,進那個院裏生活。你的姑母為了你,隻能狠下心把你送進了孤兒院,並且還是在夜裏的車上,免得你再找回來。後來我又讓堂兄撫養爾鐵。
我想死,但卻被你的姑母攔下,她告訴我死還有什麽用,要活下去,為了這幾個孩子。看著爾鐵和木體長大成人,才能死。從那以後我徹底戒了毒,隻是再也挽不回什麽。。
並且其實你姑母一直在那裏默默地關注著你,每年逢年過節他都會把攢的錢捎上班車給院長再以院長的名義送給你。她思念你也思念她的長子。她真的很想去看你,那怕偷偷看一眼。但是每次都忍住了不敢去看你。自從我們都確認患上了艾滋病以後,我徹底的懂她,我也徹底的愛著她,可是我們的孩子們一個又一個的死去,她終於倒下了,臨走前叫我一定要活下去,替她親眼看著你們倆長大成人,她也堅信你長大後一定會再回來找她。無數次,因為想到這交代,我才苟活到了今……”完泣不成聲。完全分不出是那種類型的哭聲。
木體的眼裏早已膨脹。他恨眼前這個男人,又可憐他。僵硬的臉上淚水終於如雨點般從眼角直接掉落。是的。他確實不會流淚。在很的時候,他就把自己的下眼皮哭的腫脹不堪,從此眼淚不會再流過他的臉,而是會幹脆的如雨點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