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夜色

  溪畔的劍光驟斂，伴著極刺耳的一聲斷響，青衣人手裏的劍斷作了兩截。他被強大的力量衝擊摔落在草地上。 德甚至都沒來得及靠近，便被那力量拍倒在地，他此時的身體堅逾鋼鐵，然而就這一倒，膝蓋骨便碎成了粉末。 青衣人和德終於沒能靠近中年書生，倒在了樹林之前，血花四濺。 眼看著兩名聚星巔峰的強者就這麽死在自己的麵前，不知是決心戰勝了恐懼，還是信仰戰勝了恐懼，或是恐懼戰勝了恐懼，都無人再猶豫了。 因為無論是曆史，還是現在，人族和妖族，在魔族之前從來都不會投降。 看著前赴後繼飛身掠過的人族妖族強者們，中年書生忽然笑了。 那笑容其實很溫和。可是在巨大的恐懼麵前，他身為這恐懼的源頭，再溫和的笑容也會被視為危險的前兆。 事實確也是如此。 在他的身前，所有的人族與妖族都要死。 中年書生站在滿地血肉之間，站在無盡痛號之中，看著陳長生，神情平靜漠然，又在微笑。 陳長生被他的目光所及，有些遍體生寒。 因為他忽然想到，當時自己把黃紙傘送到蘇離手中時，曾遠遠看見過那片夜色。 那片從雪老城裏生出，籠罩了半邊空的夜色。那片此時，正籠罩著寒山的夜色。 正在此時，一道並不來自於湖畔那名中年書生的強大氣息，籠罩了整個寒山。無數塊石頭離開草地，離開斷崖，離開湖水，向著空裏飛去。 寒山峰頂以至極遠處的空裏，到處都是懸浮著石頭。這張由石頭組成的大網罩住了寒山四周五百裏方圓的地方，也罩住了那名中年書生。 那些石頭不是普通的石頭，而是與書碑同源的石。 陳長生隻顧著望向那中年書生，沒有注意到這個，其它學子或是因為境界不足，或是因為心境不穩，也沒有注意到。 可是穆輕吟注意到了。她的臉色變得極度難看，在方才她見到中年書生，以及確認了他的身份時，臉色都沒有這麽難看。 她知道，寒山頂上的那名老人做出了這個個決定，就代表著，他選擇了以山間數百人族妖族強者的性命，去換取這個中年書生的性命。 哪怕這其中有神國七律中僅次於秋山君的苟寒食，身為昆侖門聖女的穆輕吟，和身為未來教宗陛下的陳長生。 隔著悠長的山路，穆輕吟遙遙看了陳長生一眼，陳長生感應到了她的目光，然後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便依著穆輕吟的意思做了，並非他不顧及穆輕吟的安危，而是因為他信她，他相信就算在這片夜色麵前，她也會有能力護自己周全。 含光劍的劍光照亮了山間，所有人都望了過去，然而沒有人能看到穆輕吟與含光劍的實影，他們隻能看見一片白光掠過，掠向了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