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禮
盡管對何昔不放心,傅延琛卻並不打算幹涉辛念的選擇。
他不擇手段地把人搶到手,隻是為了給彼此的未來增加一種可能性,既沒想把她變成籠中的金絲雀,也沒打算騙她一輩子。
如果女朋友能被別人搶走,隻能說明他做得不夠好。
就像某個被搶了女朋友的前任,完全是反麵教材。
傅延琛用一套又一套的大道理來說服自己,最終卻問白特助,“美術室多久能準備完畢?”
白特助打開日程表快速一估算,“剛好有個閑置的舞蹈教室,完全符合辛小姐的要求,重新布置最快七天,需要人手翻倍,日夜不停工。”
傅延琛敲了敲食指,“不用太緊張,搞慢點,拖延兩周。”
多給他點時間培養感情再說。
白特助頷首應下,轉頭腹誹:我怎麽覺得你比我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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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辛念安心在家當起了鹹魚。
每天吃著營養餐、睡著美容覺、打著不費腦子的遊戲,氣色一日好過一日,夜裏時不時的小咳嗽也徹底消失。
這樣過了大半個月,辛念終於收到了來自白特助的通知:辛小姐,一切準備就緒,幸不辱命。
看著他發來的一組組實拍圖片,辛念開心地和傅延琛分享,“你家小白好能幹啊,這麽快就搞定了,我以為至少得一個月。”
傅延琛見她自然而然地湊到自己跟前,完全不見了最初那陣子的陌生和戒備,唇線隱隱提起。
他偏過頭就著她的手瀏覽圖片,順道糾正,“小白的確能幹,但他不是我家的,你才是。”
辛念假裝沒聽見,轉過身無聲地偷笑起來。
她一臉甜蜜,裝x失敗的賈教授卻一臉便秘。
張副校長將白特助近期的所作所為複述一遍,末了強調,“這還是剛開始,往後指不定還有什麽好處,現在知道你錯過什麽了?”
賈教授眼紅得滴血,一把將水粉筆拍在畫板上,“不就是陪公主念書麽,早知道那位傅少這麽大手筆,哄哄她也不是什麽難事。”
“行了,也沒準是塞翁失馬,那個轉學生對浮雕畫感興趣,你來不了,總不能為她一個不管其他學生吧?”
“誰說的,隻要資金到位,別說浮雕畫,沙雕畫我都能教。”
“馬後炮。”張副校長擺擺手,“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好好帶你手底下這些學生,青藝賽上拿個好名次,比什麽都強。”
“知道,我一定盡力,舅舅放心。”
“不是盡力,是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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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年關將近,鬱家的氣壓卻越來越低。
兩個小朋友最近愛上了去幼兒園,懵懵懂懂覺得外麵比家裏都安全。
這還要從鬱辰那晚那通無人接聽的電話說起。
他深知他的念念向來淺眠,一點動靜都會驚醒,沒聽到來電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念著救命之恩,她也不會故意不接電話,哪怕隻是接通一秒說句睡覺呢別煩我,那才是她一貫的風格。
但她最終沒接,這說明什麽?
大半夜的,她人在哪兒,又在做什麽?
思來想去,他把自己折騰病了。
即使如此,他依然惦記著和辛念“後天見”的約定,換了個陽間時間打電話給辛念。
好不容易打通,傳來的卻是傅延琛不懷好意的揶揄。
他原話這麽說:“抱歉,她昨晚一直折騰我,自己也沒睡好,現在剛起去洗漱了,要我幫你叫她嗎?”
嗯,大半夜讓他做夜宵,是挺折騰的,結果她自己吃撐了沒睡好,沒毛病。
鬱辰攥緊的拳頭很快鬆開,冷靜道:“你不用故意刺激我,她要真對你做了什麽,那也是把你當成我,理由你懂。”
傅延琛一噎,滿腦子都是“替身”二字,糟心透頂,啪嗒掛斷。
鬱辰重重地吐了口濁氣。
要不是他知道辛念在某些方麵有自己的堅持,傅延琛絕對是在誤導他,非得當場氣吐血。
不過,他最初因為得知辛念被帶走而找去傅家,心急之下中斷了輸液治療,燒雖然退了,病根卻沒去,積攢至當晚終於爆發。
這一下病來如山倒,鬱家徹底亂成一團。
病房裏,鬱辰媽苦口婆心地勸著,“辰啊,你說你圖什麽?你這麽折磨你自己,媽和你姐心裏得多疼,你怎麽忍心?”
鬱娟在一旁偷偷抹掉眼淚,把護士分發的退燒藥和溫水遞過去,“先把藥吃了,你要跟我們發脾氣,也得先好起來再說。”
鬱辰:“……”
他依舊望著天花板發呆,不聽,不看,不說。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鬱玲一陣風似的跑進來,“哥,快看誰來了,譚芮姐來看你了!”
抱著花束、拎著果籃的譚芮隨後而入。
鬱辰媽如同看到希望,急忙招手,“好孩子,快過來,幫我好好開導開導我這傻兒子,他肯定願意聽你的。”
鬱娟一手接過花束和果籃放下,轉頭就把水杯和藥片塞給她,眉眼示意她去喂藥。
譚芮笑著接過,卻沒像她們一樣小心翼翼地送到鬱辰眼前。
她自顧自地在病床邊坐下,從手機相冊裏翻到一張截圖,優哉遊哉地把手機屏幕懟到鬱辰眼前。
鬱辰閉上眼,聲音嘶啞,“拿走。”
左右不過是“傅氏集團繼承人寵爆女友、豪擲千萬博美人一笑”的八卦報道,又或者是“工作狂總裁秒變老婆奴,君王從此不早朝”之類的刺目標題。
他不想看。
但凡網上能搜到的,他已經倒背如流。
譚芮冷哼,“怎麽,命都不要了,這個就沒膽量看?”
鬱辰呼吸一滯,片刻後緩慢地張開眼,看清上麵的“滑雪場預約”、“周三”、“辛念”等字眼,神色終於有了變化。
他奪過手機,放大圖片仔細看了會兒,“這是滑雪場內部的預約界麵,你怎麽找到的?”
譚芮指著截圖一角,“經辦人蘇敏茹,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隔壁班的同學,高中那會跟辛念一個宿舍,她找的實習工作恰好在雪場”。
鬱辰的眼底一瞬間有了光,“今天周幾?”
譚芮沒好氣地戳了戳手機屏幕的最上方,“自己看。”
鬱辰確認完今天才星期一,還有今明兩天時間給他用來康複,立馬坐起身主動要過水杯和退燒藥,仰脖喝下,“咳咳咳……謝謝,我到時會自己過去,就不麻煩你了。”
譚芮:“?”
就特麽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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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到了周三。
辛念的正式入學,從參加這次室外寫生版的期末考試開始。
地點就在本市北郊新開的一處大型滑雪場。
年底那場大雪再加上強功率的多台造雪機,剛開業這段時間的雪質最為蓬鬆厚實,正是遊玩的好時機。
辛念換上一身醒目的粉白紫拚色滑雪服,扛著單板走出來,見何昔自己換好行頭等在門口,東張西望道:“莫老頭呢,他不在怎麽考試?”
何昔將手裏的熱可可遞給她,“他請的,讓咱倆自己隨便選個地點,唯一的要求是同個景物,不同意境。”
頓了頓,朝登山的纜車一指,“半山腰有露天溫泉,他說他年紀大了,老胳膊老腿也不知道還能動彈幾天,得先去舒展舒展。”
辛念:“……”
不知道為什麽,教授如此不著調,她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順著何昔手指的方向,辛念放眼望去。
幾條寬敞的雪道沿著山丘不同的方向蜿蜒而下,坡度或急或緩,沿路經過一片被積雪覆蓋的樹林,林邊佇立著一座質樸的小木屋。
儼然一幅布局巧妙的山中雪景圖,一切看起來都那麽恰到好處。
“選哪兒?”她隨口一問。
何昔抿了口熱橙汁,“隨便,我都能畫,你挑個自己有感覺的,免得畫太差掛科,莫老頭看起來坑,實際比看起來更坑。”
辛念抽了下嘴角,“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聲音是黑色的?”
“沒有,怎麽了,黑色有什麽不對嗎?”
何昔已經知道她有色彩/聲音通感的事,通過查閱資料,大致理解了她之前為什麽會從他的畫裏“聽到一首溫柔的曲子”。
辛念嚴肅地點頭,“我本來以為你總是酷酷的,聲音才會那樣,現在才明白,你聲音黑是因為心黑。”
何昔:“?”
辛念才不傻乎乎地站在原地接收他的憤怒目光,見雪地魔毯那邊排了長隊,扛著雪板大步走向了被冷落的拖牽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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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魔毯隻針對初中級雪道,初級三條,中級兩條。
這分配可以說極為合理,畢竟大多數來玩的人都是初學者,小部分稍微懂一點滑雪技巧,才敢上中級雪道上去浪。
長隊中,鬱玲忽然抬手朝對麵一指,“快看,那不是花瓶麽?旁邊那男的不對啊,這麽快又換一個?”
她最近沒少搜有關傅氏集團的消息,對傅延琛的身高長相說不上了如指掌,但嫉妒得狠了,記憶猶新完全沒問題。
譚芮看了眼更衣大廳的出口,“你哥不是一開門就來了,他幹嘛呢?”
鬱玲搖頭,“我哪兒知道,為了那個花瓶跟我們一家子置氣,我跟他說話都愛答不理。”
她越說越氣,隊也不排了,仗著自己這邊地勢略高,滑雪杖往後一拄,一左一右踩著雙板突然朝辛念衝了過去。
去年她和朋友去另一個小雪場玩過幾次,自覺滑個初級道不是事兒,但辛念就不一樣了,他哥因為怕冷都沒來玩過,她哪來的機會?
看她不好好嚇她一回。
鬱玲給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就欺負辛念失憶了,假裝無辜的初學者撞她一下,她自己剛好穩穩停住,讓對方摔個大馬趴。
“啊啊啊,不好意思,我停不下來——”
鬱玲高喊著,雙腳平行加速衝了上去,這一下要是砸到辛念,她能停下,辛念不得被撞飛出去?
何昔急了,一腳蹬掉才固定好的單板就往上跑,但願趕得及。
然而他剛跑兩步,拉著拖牽緩慢上行的辛念忽然手一鬆,整個人踩著單板倒滑下去好幾米,緊跟著帥氣地一轉身,輕鬆打橫刹住,拉住了另一個拖牽。
何昔:“……”
失敬失敬。
這下換鬱玲傻眼,她沒想到辛念能躲得這麽靈活。
然而腳底下速度太快,她一慌完全忘了該怎麽停下,兩手張牙舞爪,尖叫聲引來了全場的視線。
連高空纜車上的莫教授都低頭看過來。
眾目睽睽下,隻見鬱玲一個狗吃屎正麵趴在了雪地上,所有人呼吸一緊。
哎呦,看著都疼。
好巧不巧,辛念的拖牽剛好帶著她移動到旁邊,這角度看起來就像是鬱玲在對她五體投拜。
鬱玲自己脫不掉滑雪靴,怎麽也站不起來,懊惱地朝辛念大喊,“看什麽,還不快拉我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接觸失憶後的辛念,自然沒那種“現在的她早就不是當初的她,而是鈕祜祿·她”的直觀感受,惡劣的態度和以前絲毫未變。
辛念視力極好,早認出了遠處的譚芮。
這女生是從對麵衝過來的,似乎在刻意針對自己,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她可不受這個委屈。
於是辛念不僅不幫忙,反而笑問:“這麽早就拜年嗎?免禮平身吧。”
趴在地上一身狼狽的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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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辰:念念,為什麽每晚都不接電話,難道……
傅延琛:嗬,既然你都猜到了還問什麽?
辛念:免打擾模式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