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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願得一人心(16)

  兩個時辰后。


  平陽王將軍府已經雞飛狗跳亂成了一片。


  花少安都被人從外面叫了回來,聽說他剛進門沒多久的媳婦兒丟了?!


  陽光透過敞開的窗子灑了進來,秋日的晌午,光線還都是暖的。


  但是吳雙卻覺得渾身都冷得嚇人。


  方才,這個其貌不揚的女人用她的好友步天音的聲音告訴了她一切,但是,這讓她怎麼相信?


  步天音也知吳雙不會輕易相信,所以她盡量把那天她們在房間內的聊天內容盡量說的細緻,吳雙滿臉的震驚。


  這也在她的意料之內。


  若是換做她,恐怕也會驚得瞠目結舌。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事情?


  ——可是世界上就是會有這樣奇怪的事情。


  過了好大一會兒,吳雙才仔細的打量起了她。


  除了聲音和步天音的一樣,這身高也分毫不差,這身材……可是這眉目,這五官,卻又沒有一點和步天音原來相似的地方……


  離天師,那個人當真能做出這樣令人駭然的舉動?!


  吳雙嘆道:「那天都說你給燒死在牢里了,我不信,要去看,才知道陛下讓人封鎖了那裡。後來,又傳出你沒有死的消息,我也一直讓夫君差人去找,可一點消息也沒有。直到前幾日,陛下忽然帶了你回來,他登了基,你做了皇后……」


  步天音慢慢打斷她:「所以我說宮裡那位是假的。」


  「倘若是真的我回來了,一定會來告訴你我還活著,而不是躲在宮裡不露面對不對?我想,『她』應該是自回來后,就沒有出來見過你吧?你想啊小雙,我怎麼可能出不來?經歷過那麼多,雲長歌怎麼會不改聽我的話?就算他不聽我的,我也總有辦法出來見你一面的。」


  吳雙想了想,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但是若讓她就此相信,多少還是不太可能的……


  吳雙腦中靈光一閃而過,忽然問道:「你身上的香氣?」


  步天音聞言露出苦笑,無奈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個離天師真的很厲害,我……」


  步天音的話突然止住了。


  她看向吳雙身後,臉上閃過一絲惶恐。


  吳雙還未來得及回頭,便聽身後一道慍涼陌生的聲音在輕笑:「沒錯。她說的都對,她才是真正的步天音。」


  房間一角的陰影里,一道人影慢慢走了出來。


  吳雙回頭,看到了那個有著步天音的面容,聲音和表情卻完全陌生的女人!

  來人正是離天師。


  步天音臉色倏變,她幾步走到了吳雙面前,對著那個借了自己的臉搶了雲長歌霸佔了她一切的女人,冷笑道:「你來做什麼?」


  離天師輕笑一聲,並沒有急於回答她,反而慢慢舒展開了身形,在吳雙的面前、活生生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唯有臉上的那張臉,確切的說,是那張面具還是步天音的。


  吳雙失聲尖叫。


  步天音反手,準確的握住了她的手,偏頭說道:「不要怕。」


  此時,吳雙不得不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真的是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離天師向前一步,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那神情,就好比一個頑劣的男孩子打算一腳踩死地上的兩隻螞蟻。


  離天師對步天音道:「你不知道我來做什麼的?」


  步天音抿住了唇,她自然是知道她來做什麼的。


  殺人滅口。


  該死,她竟然連累了吳雙!

  步天音正在思忖著要如何引開離天師,便見余目劍光一閃,吳雙已經出手了!

  可她怎麼會是離天師的對手!


  意料之內的,吳雙被一掌打了出來。


  離天師似乎沒有用多少的力氣,她上前,卡主步天音的脖子將她拎了起來,她想了一下,譏笑道:「本來我想摘下這面具,用我自己的臉殺死你的。可是這面具一旦戴上,便只能摘下一次,如今我已經用過了,只能……」


  她得意的話尚且沒有說完整,便聽得一聲裂帛、利器穿過血肉之響。


  步天音有些發怔的看著她胸口露出來的那一點冰尖。


  離天師的身後,站著白衣如雪、清姿如畫的公子。


  雲長歌的手還保持著凝聚靈力的動作。


  離天師鬆開步天音,艱難的撫住自己的胸口,頭也未回,似乎已經知曉身後來人,皺眉問道:「你怎麼……」


  雲長歌慢慢走到了步天音面前,將她摻了起來,步天音看了一眼另一邊的吳雙,似乎並沒有受多大的傷。


  雲長歌徐徐道:「我怎麼會在這裡?還是我怎麼喝下那杯下了迷藥的茶卻並沒有昏睡?」


  離天師一驚,恍然道:「你沒有喝!」


  雲長歌笑了笑,不再理會她,回眸看著步天音,一手撫在她耳側發上,目光中一抹心疼,低聲道:「小步,你受苦了。」


  他溫柔的動作,他溫柔的話語,似一把劍,一下子將離天師腦袋裡那根綳著的弦砍斷了。


  她因為憤怒的臉有幾分扭曲,幾分發狂:「你……原來你一早就知曉我是假的,還假裝不知道……雲長歌!」


  或許是太過氣憤,離天師那滿腔的怒火都無法發泄,最後只能恨恨的叫出來那個人的名字!

  步天音在雲長歌的懷裡,心裡一時間情緒太多,萬千情愫堵在胸口,就要落下淚來。


  離天師仰天一陣狂笑,良久之後,她眼看著雲長歌,冷眼笑著:「那又如何?如今這張麵皮是長在了我的臉上,你要殺了我嗎?對著這張臉,你下得去手嗎?!」


  雲長歌搖了搖頭,眉間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他苦笑道:「國師,枉費長歌一直很信任你。」


  雲長歌信任他……不,如今應該說是她。


  曾經是真的信任。


  她也曾經真心的站在他這邊,真心的給予過幫助。


  但這一切都是有目的,就另當別論了。


  離天師面色陡變,對峙之際她突然破窗而出,雲長歌的唇慢慢勾起。


  敢傷害小步的,沒有人能夠活著離開。


  離天師跳出窗去,才發現將軍府內已經布滿了錦衣衛,她就像一隻掉進了陷阱里的猛獸,四周全部是持著火把和獵刀圍攏過來的獵人們!

  雲長歌扶著步天音慢慢走了出來。


  步天音朝屋裡指了指,花少安也急切的進去發現了吳雙。


  離天師並未把這些「高手」放在眼裡,她之前中了雲長歌一隻冰箭,胸口的血越流越多,她微微低頭看著胸口,嘴裡不斷的念著什麼。


  九月中旬的秋日,突然下起了大雪。


  有毒的大雪。


  雪片一旦沾衣,便如劇毒般將整個人吞噬,雲長歌的靈力撐起了一方結界,將步天音、吳雙和花少安護在其中。


  「還能堅持么。」雲長歌幾乎是貼著步天音的耳朵問出了這句話。


  她點了點頭,似乎知道了他要去做什麼,拉住他的手臂,囑咐道:「小心。」


  雲長歌輕輕一笑,風華絕代。


  雲長歌出了結界后,天空的雪便停了下來。


  數百名錦衣衛已經倒在了地上,死的死,傷的傷,苟延殘喘的哀嚎。


  離天師定定的看著雲長歌,眸間一片猩紅血色:「你不肯碰我的原因,是因為你一早便知道我是假的,對不對?」


  「你該慶幸,自己沒有真的傷害到了她。」


  「既然一早便知,何苦一直在忍著?」


  「長歌有一半是國師教出來的。」


  雲長歌並沒有正面回答,離天師卻瞭然的笑了:「你擔心自己不是我的對手,所以就等我放鬆警惕的時候……再出手。」


  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神情有些悵然。


  一邊的步天音,聞言也稍稍抬起了頭,眼眶有些濕潤。


  原來,雲長歌是可以分辨得出的!


  常言說,女人一旦瘋狂起來,是相當不可理喻的。


  尤其是離天師這樣術法高超,陰險莫測的女人!


  雲長歌同離天師在過招,步天音的目光一瞬不漏的追著他們,好在一直都在她的可見範圍之內。


  可雲長歌那手下留情是什麼鬼?!

  他明明,有好幾次都可以殺死離天師的!

  該死的,難道是她說的那樣,她如今是「她」的臉,雲長歌看著,就下不去殺手?!

  離天師心中頗有些得意,面對「步天音」,雲長歌果然變得優柔寡斷了!


  她右手凝聚靈力,雲長歌一個不慎,右臂掛了傷。


  離天師眸光微動,方才雲長歌對待真正步天音時的溫柔,如一根針刺在了她的心上。


  她本來只想逃跑的,但是此刻卻突然對雲長歌起了殺心!

  她不想殺他的,可她必須要殺!

  她,得不到的就要毀掉!

  別人也休想得到!

  離天師眉目間浮動中滔天的殺氣。


  她一個閃身,便來到了雲長歌面前,她要先殺了他,再殺了那個女人!

  然後用術法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更無法再在一起!

  離天師手中一團紅到發黑的光團,凌冽襲人,抬手便向雲長歌打去,而雲長歌只避開卻並不還手,離天師嗤笑一聲,聚集了足以毀天滅地的力氣,勢必要讓雲長歌死無葬身之地。


  突然間,她的胸口再次傳來一陣鈍痛。


  一把長刃,穿透了之前被雲長歌傷過的胸膛。


  不偏不倚,穿過了心臟。


  緊接著,又是第二刀,第三刀……


  離天師的身後,步天音濺了滿手臂的血,她面色蒼白,卻十分凜然:「你以為你有著我的面容,他下不去手是么。」


  「但是我下得去手。」


  她翹了翹唇,回頭睨了眼花少安,似乎在無聲的感謝他贈與自己匕首。抬頭,對離天師嫣嫣然道:「還有,這雖然是普通的匕首,但上面畫了血符的。呵,說來慚愧,我從未對任何人說過,我會畫符,尤其是這種會爆炸的……血符。」


  最後幾個字,幾乎用盡了她的力氣,卻說得緩慢,說得清清楚楚。


  步天音沒了力氣,身子向後倒去,一道白影,在離天師身體爆炸之前,衝過去護住了步天音……


  嘭。


  一聲算不上多大的動靜。


  離天師的身體,化為了漫天的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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