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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杯中烈

  就在這個時候,江都城許國公府,正裏麵的議事庭,宇文閥有一波正人在密謀大計。


  這打頭的,是當今大業天子的禁軍統領,兼上國柱右衛大將軍宇文化及。第二位,是娶了南陽公的駙馬都尉宇文士及。還武賁郎將司馬德戡,忠武校尉元禮和通議大夫裴虔通。這司馬德戡和元禮兩位都是領驍果禁軍的內大臣,也都是天子親信。其中五人都是鮮卑或匈奴後裔,隻有一個漢人,就是裴乾通,出身河東裴氏,名門子弟,極受天子楊廣的信任。這六個人是許國公宇文述使人招來,商議大事的。因為天子楊廣自從三征高麗之後,放棄東都洛陽南下,不理朝政,眼看政事日衰,大廈將傾。皇後怎麽苦勸哀求,都不能讓皇上振作,宇文述便起了自保之心,意圖挾天子以令諸侯,做一番大事。


  隻是宇文述年紀大了,昨夜沉迷於美色,今日上朝還未歸來。


  宇文化及心中煩躁,冷哼道:“你們都說說,總不能真個讓我父回來再想辦法”


  宇文士及心思最多,謀略出眾,年約三十左右,雖出身宇文閥,不得不為,但念及公主好處,此時坐在角落裏,顯得有幾分無奈。見大家都不發聲,他輕歎一口氣道:“能不能就這麽打住皇帝待咱們家不錯,榮華富貴都給了,爭什麽呢。要不咱不動手行嗎”


  坐在另一側的司馬德戡聽到此一臉怒容,呸了一口,道:“婦人之見什麽叫打住一個公主下嫁,就讓你死心塌地啦,楊家江山覆滅在即,不動手都為那昏君陪葬”


  話剛落地,宇文化及就截住了他,道:都住嘴,吵架有什麽用大隋江山既然不可挽回,正是我輩奮起之時。現時的關鍵是想一想如何行事。


  和司馬德戡挨著坐的元禮見司馬德戡臉上有些掛不住,連忙插言道:“據兄弟看,皇上親征杜伏威就是個良機,趁此掌握兵權,來日何事不能為。”


  真是個狠角色,語出驚人


  但素來消息靈通,事無七分把握不輕易開口的裴乾通身子向前一傾,問道:“何以見得”


  元禮得意道:“倘若天子親征,隻需做些手段,讓皇上敗過一場,咱們再出麵收拾殘局,可大獲軍心。”


  一說到親征,大夥都有了把握。當今天子楊廣,年輕時文韜武略驚人,曾經統兵伐陳。後來當了天子依舊不改本色,每有戰事就親自統兵出征。北伐突厥,西征吐渾穀,所向皆捷。隻是隨著三征高麗的大敗,昔日的武功全化作了流水。天子南遷,有大寇襲擾,正是平定地方,重整旗鼓的良機。倘若此戰獲勝,楊廣威望再聚,那振興河山也未必沒有可能。


  裴乾通沉默了片刻道:“此事可讓許國公促成,讓陛下親征。”


  一語未必,宇文士及便阻止道:“讓父親勸諫天子親征,咱們從後作亂,日後國公如何見人青史昭昭,忒過荒唐。”


  司馬德戡又反駁道:“怕什麽隻要咱們得手,害怕誰人說。”


  元禮道:“不錯,自古成王敗寇,隻要勝了,怕什麽荒唐。”


  裴乾通最瞧不起司馬德戡,也頂了一句道:“這樣是太不講忠義了。”

  宇文化及見幾人又要爭吵,怒喝道:“都是自家人,議事就議事,不要亂講。”接著起身,來回踱了兩步,做出決斷道:“既然我父已進宮,咱們都瞧著看吧,我料陛下定會親征。”


  江都行宮裏,天子楊廣從昨晚臨幸的嬪妃身上爬起來,披上龍袍,走出行宮,放縱過後隻覺心緒也平靜了許多。


  正如宇文化及所猜猜的,他正在考慮親征事宜,必須提前做好安排。


  “聖人,許國公宇文述奉旨前來見駕。”禁軍統領獨孤盛求見,說道:“萬歲既然起來了,該處理國事”


  楊廣不等他說完,就朝西閣走去,發現宇文述早等在那裏。


  天子入座,驚動了宇文述,他輕咳一聲,行過禮後,朗聲啟奏:“老陳宇文護拜見陛下”


  楊廣淡淡說道:“宇文愛卿,平身,入席奏對吧。”


  宇文述年老體衰,慢慢起身,欠著屁股坐到一個椅子上,然後問道:“逆賊進犯在即,不知陛下有何聖諭”


  楊廣先生歎了口氣,瞥了宇文述一眼,沉重道:“朕今日招你來,是要你代朕坐鎮江都。”


  宇文述心頭一震,想到:“陛下果然要親征。”


  另一側左丞相虞世基提筆在手,蘸了一池濃墨,靜待天子開口。


  楊廣飲了一杯酒,臉色變得紅潤,口諭道:“朕以天命之身入繼大統,至今十有二年矣。自登基以來,無論治國用人,綱紀法度,皆以秦皇漢武為準。雖大業有塵,稍有民亂,以至於逆賊杜伏威犯境,但朕平之易如反掌,故而準備禦駕親征。”


  聽到這裏,虞世基心頭惶恐,他最怕的就是天子親自統兵征戰。連忙阻止道:“陛下繼位以來,四海升平,開運河,伐突厥,開科舉,功蓋四方,建立了萬世不拔之基業。偶有亂民不識得天子威嚴,皆因為功業太盛,百姓不及修養之顧。聖上隻需下詔修養聲息,無需兵戈,亂賊自定。”


  “書生之見。”楊廣繼續道:朕說,你寫。”


  虞世基隻得定了定神,繼續寫道:“朕繼位時,許國公宇文述出力良多,故多加其勳爵。現在,朕要親征,就把朝中大事托付於他。


  宇文述聽到這裏,不由感恩戴德,離席伏地,連連叩首,痛哭流涕,奏道:“承蒙陛下信任,臣萬死不辭。”


  宇文閥已經是權傾一時,此刻陛下詔書一下,朝中再無他人立足之地。


  虞世基心頭一震:“自古天子無親,哪有這樣全力信任一個臣子的這楊家天子真的個個都不是常人乃父文帝楊堅統禦天下,隻因與高穎私交甚好,便將朝政盡數托付給他。這十餘年後,又冒出一位要把朝政賦予大臣的”心裏這樣想,口裏卻勸諫:“征叛賊,出兵討伐,原是臣子之事,不必聖上親出。今四海歸心,萬民和諧,聖上有何不放心,欲輕棄萬乘之尊,蹈殺場難測之地”


  楊廣本就不是個能納諫的,聽他再三勸阻,不由火起,怒喝一聲:“朕意已決,丞相不必再勸”


  宇文述見狀心頭大喜,口上卻仍舊謙遜道:“聖上對宇文家,恩重如山,臣生為陛下效命,死亦相從”

  “好哇,卿如此忠心,朕很欣慰。“楊廣冷笑一聲,既如此,你就留在行宮,不必回去啦。賜酒。”


  話方落,獨孤盛從內侍手中接過酒杯,端到宇文述麵前到:蘭陵美酒鬱金香,牽機毒藥摧肝腸。此二者天下絕配,飲後半月乃發。許國公,請上路

  宇文述此時才明白天子是要以重用的名義,讓他病逝宮中,好繼續驅使宇文家子弟。


  他悲涼之餘,大笑著搶過酒杯,連飲三杯,道:“老臣領旨。”


  往事一幕幕在回憶:少年為奴,騎馬射箭,大漠草原,奮發昂揚。中年富貴,官封國公,權傾朝野,虎視萬裏。老年枯朽,縱情聲色,教子無方,為君鴆殺。天意人禍,足夠,足夠了。


  哈哈,老臣先去,陛下走好。


  宇文述於最後餘生就徹底放開顧忌,整頓朝堂,仿佛又回到了中年時候,坐鎮中樞,威懾四方。


  臨行前,楊廣如釋重負地歎息一聲:“朕會打贏這一戰的,宇文卿家,朕向你保證,宇文閥會世代公侯,與國同休”


  到離去時上,天子已經再度變得意氣風發起來。


  忽然,有宦官按照銅漏壺計時來報───已是到了祭天的時刻。


  左丞相虞世基和禁軍統領獨孤盛擁簇者楊廣擺駕,天已經大亮,江都城頭,烏雲密布,萬物都在天子威嚴下瑟瑟發抖。


  懷寧城中,一處破敗的大院裏。


  李靖貌似平淡又放不下的問道:“初塵,不要因為他敢起兵造反,就當他是個英雄,值得托付終身。天下間做反的人多了,給百姓帶來傷害的亡命徒比比皆是,就算你要離開我,也不必如此作踐自己。”


  紅拂女張初塵動容道:“那你願意娶我進門”


  李靖便想起了為此氣的離世的父親,以及老死不相往來的大哥,歎了口氣,那個“娶”字在嘴裏打了幾個轉最終是無法說出口。


  於晉州斷然起事,是為勇。為小妹殺人,是為仁。為友軍闖陣,是為義。懷寧城頭,沉著用兵,是為智。然而這些品質李靖都有,並不值得女兒家動心。真正令紅拂女心生動搖的,是劉泗那臨陣時對王秀英和李秀寧的宣言:我活著,就不許你們上戰場”


  在這個女子地位低下的年代,出身高貴如李秀寧,也要為了家族大業屈身下嫁給柴紹,而這個奇男子卻甘為自己的女子拚命。


  張初塵當時就聽得熱血沸騰,隻恨不得以身相托,見他要倒地時就搶先把他抱在懷裏。戰後,問他為何如此

  劉泗隻道:”大丈夫不能保妻子,何以取天下”


  “你走吧”張初塵沉默再三,還是做出決定:“咱們的緣分到此為止。今日我要重做一次決定,如果再被騙,就殺盡負心人,包括你李靖”


  “紅拂好,我走”李靖失魂落魄的應了聲,黯然離去。


  木門一關,張初塵靠在後麵,悄然淚流滿麵。

  早知李靖是英雄,隻是那意中的人兒呐,你就不能許下個承諾哪怕是個假的,我也相信的不知不覺,她已再沒了退路。


  良久,她才穩定情緒,整理戎裝,朝外麵走去。


  自打懷寧城外一戰破敵,劉泗收降部眾,四下出擊,接連攻下潛山,嶽西,望江三城,南掠太湖,占據半個同安郡,擴兵三萬,可謂是春風得意。不同於趙元奴統兵的魚龍混雜,他所部號曰宣武軍,紀律嚴明,縱然盔甲不齊,可也隱隱有了三分強軍氣象。


  如今局麵,同安郡內,鷹揚軍宋顥一部最強,懷寧城劉泗部其次,晉州城裏陳當世,馮亮部最弱。但晉州軍與懷寧宣武軍同屬義軍,成犄角之勢,讓隋軍頗有顧忌,並未再度大舉來攻。


  府衙之內,今日舉行犒賞宴會。


  作為絕對主角 ,劉泗正色道:“承蒙諸位鼎力相助,才有此番大勝。今日某設宴款待,劉泗請各位賞臉。現在,座上的諸位,都敞開了懷歡飲,第一杯酒,敬在做的勇士,不醉不歸。”


  待眾人舉杯飲了第一杯酒,劉泗又滿臉幸福,大聲道:“這第二杯酒,劉某借花獻佛,敬給俺的兩位新娘子,若是沒有她們搬來援兵,俺早就戰敗了。”


  宣武軍麾下的將士紛紛起哄,叫道:“哦,將軍娶新娘子嘍。交杯酒,喝一個。”


  “交杯酒,喝一個。”


  “交杯酒,喝一個。”


  劉泗笑道:“來,兩位娘子,咱們斟滿酒,舉起杯,交臂同飲,幹”


  出奇的,王秀英和李秀寧一左一右都披了嫁衣,乖巧的舉杯與他交臂共飲。


  兩杯酒喝完,劉泗掀開兩個新娘子蓋頭,引得眾人大為羨慕。


  劉泗又道,:“諸位,今日既是我義軍慶功之宴會,又是某娶親之喜,可謂雙喜臨門。某不僅想起了當今天子,若非他昏庸無能,弄得天下大亂,我還在家種地呢。你們都能看到,亂世之中,英雄立業,娶妻建功不在話下。這麽一個亂世,是百姓的不幸,但對於我們大好男兒,幸甚日後凡能立功的,我劉泗給他分田地,討婆娘“”


  他笑容可掬,左右佳人環繞,意氣風發,朝著席間,舉杯說道:“來,咱們大夥一起,舉起杯幹”


  眾義軍將士,聽了情緒更是高漲,無不大聲應道:“幹”


  碰變故驟起


  今日,柴紹幾乎氣炸了肺,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未婚妻穿了嫁衣,嫁給一個窮小子。作為一個男人,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李靖也滿臉苦澀,他看著作陪嫁丫頭的紅拂女,雖恨不得發兵大殺一陣,但身為精通兵法的大家,卻明白此地非是動武之地。


  那個男子,必有後手。兵者,不可以怒而用。


  “殺”柴紹滿腔憤怒,指揮著家族私兵悍然發動突襲。隨著刀槍齊出,李孝恭的玄甲精兵同樣被卷入其中,無論如何,他不能看著唐國公的嫡女嫁給一個泥腿子。


  眼看混亂迭起,劉泗麵色不變,隻是將酒杯朝地下一摔,冷喝道:“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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