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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醉尋秀雨(四)血戰

  當夜吃飯時,李安通熱血上湧,對著這千把來人道,


  “各位將軍。這幾日,我們曾四涉沘水,次次得勝歸來。不是我等誇口,也不是我李安通神威,如果不是各位有本事,又說什麽勝利?明日,同樣,我們要第五次渡過沘水,這一次不比之前,大家可能有去無回。故而,願意跟我去的,就站我這邊;不願意的,就留守,李安通也絕不會勉強。”


  八千陳留兵麵麵相覷,第一次見李安通這般嚴肅,可想明日該是怎樣的血戰。


  但是,接連幾天的勝戰,讓李安通又順利地募集了三千死士,這些人跟著她已曆生死,感情較之前進步了不少。見到她,個個眉開眼笑,有些喊將軍,有些喊通哥,親密無間。


  李安通也沒想到,自己還能召集到這麽多人。大家歃血為盟,指河為誓,等清酒落地的片刻,有人為他們唱起慷慨激昂的歌,正是,“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行。”


  一遍不夠,又來一遍,沘水岸,英雄熱血,宋軍戰士心連心。


  事後,李安通對左朝陽道,“就麻煩將軍率領一部分人,向羊穀東門突進,爭取和城中守軍聯係。”


  左朝陽滿口答應,“是是是。安通兄弟請放心。我已經做好了一切安排。”其實,昨夜,趙啟秀已經布置了該做的所有事宜——


  “將軍可知。明日李安通五渡沘水,有多少勝算?”他目光銳利,直視左朝陽。


  左朝陽一時心虛,道,“自是必勝了。”


  “左將軍真的這麽認為?”


  “那,必敗?”


  趙啟秀微笑道,“左將軍對天遇就這麽沒信心嗎?”


  左朝陽擦擦汗,不知怎麽的,對於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將——他目前的職位比他高了至少三個級別,——可他總感中氣不足,“那是……”


  “勝還是敗,部分在天,部分在人。天那部分,我們無法掌控。人那部分嘛,自是事在人為了。所以明日,天遇的得勝,還需要將軍的助力。故而,我想勞煩將軍答應文叔一件事。”


  “你說。”


  “明日五度沘水,若是有人敢掉頭回來,無論是官兵還是宋兵,一律擊殺!”


  左朝陽大吃一驚,“什麽!那若是李安通回頭呢。”


  趙啟秀苦笑道,“他不會的。你隻管按我說的做就好。”


  “是是是。”他恭敬以應。


  “還有。將軍率人向羊穀挺近時,需要一路散布謠言,就說我大哥十萬宋軍已經趕來救援,同時宣告何藎誠已經陣亡。反正就是,造謠造得越起勁越好。另外,請將軍把這幾日的官兵屍體通通收集起來。每一匹戰馬上馱一名官兵屍體,還要在屍體上插旗幟,上書血字‘宜城大軍到’,然後放回官軍大營。”


  左朝陽小心地問,“做這些,都隻為亂官軍軍心?”


  趙啟秀點頭道,“不過是小計而已,主要是還是要看他了。”他嘴裏的他,就是指李安通。


  想起昨晚的對話,左朝陽仍舊讚歎,他一向覺得這兩個少年不凡,今日果然驗證。識時務者為俊傑,他本來還想為自己留一條後路,如今不如趁早賭一把,就把寶押在趙啟秀身上。


  親切地對李安通道,“安通兄弟盡管去,這裏有我。”


  李安通聽他這樣一說,也放下心來,和馮翊去了。


  正是炎夏。剛下過雨,河水暴漲——昨夜還隻是過膝,今日已有人般高。李安通率三千死士騎馬剛渡,後麵就有人偷摸著往回跑。


  隻聽得一聲慘叫,她回過頭,便見左朝陽帶人立在沘水邊,對著逃兵就是血淋淋的一刀。


  有了先例,接下來便再無人敢回逃,隻得硬著頭皮跟著李安通向前。


  寬河剛過一半,又見對麵官軍已經列起長長的厚人牆,意在阻止他們前進,聲勢浩大,每個官軍手中都是長刀利刃在手,刀光銀輝,在烈日的照耀下,反射性地灼人眼眸。


  麵對如此強悍的阻勢,李安通開口問道,“該當如何?”


  馮翊立馬應道,“唯有死戰!”


  馮翊喝完,三千死士同樣跟著喊,“唯有死戰!”


  李安通提高聲音,又問,“該當如何!”


  馮翊加大音量地回答,“唯有前行!”


  後麵的聲音旋即也震耳欲聾地傳來,“唯有前行!”


  官軍被氣勢雄渾的龍城軍震懾住了,這一批教前幾日來勢更為凶猛。


  將至河邊時,李安通把劍出鞘,揚劍在半空中,揮了兩下,三千死士齊齊跟著拔出佩劍,整個沘水岸邊都是刀劍碰撞的聲音,噌噌噌……


  李安通最後高聲喊,“該當如何!”


  這時,眾人齊聲呐喊,“不勝不還!”呐喊震懾林野,響遏行雲。


  聲落的刹那,是鮮血飛濺,是掠耳快轉,是戰聲淋漓!三千死士如黑色旋風一般地疾馳而來,碾壓一切,所過之處,官軍們紛紛逃竄。


  這是戰場上才能養出的鐵血兵。李安通劍鋒指處,所向披靡。


  更為糟糕的是,官軍中還流傳著陰間將軍的傳說,把李安通由人化鬼——她本就威猛蓋世,此刻在口耳相傳中更顯恐怖。


  加之,她麵若桃花,容色極美,與之對陣的敵將,有些從未見過李安通,隻為貪看她的容貌,可這一瞬貪歡,項上人頭便已落地。


  多日來的廝殺,把李安通傳成一個嗜血豔絕的鬼將軍。不是鬼,又何以有如此美麗的容貌;不是鬼,又怎麽會有出神入化的劍法,氣吞山河的氣勢?

  這樣的浴血奮戰,拚命的廝殺,李安通殺到何藎誠所在的中軍之處。


  令人奇怪的是,何藎誠卻突然放慢攻勢,甚至開始按兵不動。中軍人數也有一萬八千人,而李安通隻有三千,比例也有六比一,沒有道理啊,難道是何藎誠有其他的策略?

  是夜。李安通和主要部將商議,大家都說,何藎誠可能準備置之死地而後生。


  羊穀遲遲攻擊不下,如今官軍軍心又大亂。他現在按兵不動,實則可能在準備放大招,以這二萬主力和李安通的三千死士,決一死戰。


  但就算知道如此,他們也不知如何應對,隻能既來之則安之。


  商討無果,各自休息。


  到了三更時分,突聽得外麵鼓聲大亂,李安通急忙披衣起身。


  就知道這何藎誠會有計謀。難道這幾日的按兵不動,就是為了伏擊?可是即便是在深夜裏她也加強了防守,何藎誠怎麽敢靠近呢?


  眼見一陣火光在上空燃起,隻聽有聲音遠遠傳來,“請李安通將軍入帳一見。大將軍跟您有事商議。”


  一聲剛落,另一聲又起。


  將士們紛紛勸道,“通哥別去。誰知有沒有陷阱!”


  連馮翊也道,“明日是決戰之日,他們估計是求饒來了,通哥,我們又何所畏懼!”


  他話一落,其他人便跟著喊,“就是,何所畏懼!”


  這幾日,他們還聽說,宜城的趙家軍也會趕來救援,眼看勝利唾手可得,為什麽還要前去跟何藎誠談判?

  李安通聽他們這樣一說,便拒絕了使者。


  又過了一會兒,使者又來告知,說何藎誠將親自前來和她見麵。李安通一愣,她不去,他倒是來了。馮翊等人都讓她拒絕,李安通想了一下,

  “讓他過來。”


  “通哥,有詐!”馬若男不放心道。


  李安通道,“他都敢來,我若是不敢見他,反倒是顯得我們怕了他。讓他過來!我倒要看看,他要玩什麽把戲!”


  幾聲戰鼓雷鳴,何藎誠帶著戚威、巨無霸等人過來麵見李安通,每走幾步,便聽她的將士們大喊之前的口令:該當如何,唯有死戰!該當如何,唯有前進!該當如何,不勝不還!

  最後,便大喊,“勝!勝!勝”一聲比一聲響。


  區區三千將士,卻喊出來近萬人的氣勢。何藎誠邊走邊心驚,如此士氣,什麽人能有?他匆匆聚集的百萬官軍為何一擊就潰散,道理原來是在這裏。


  而站在中間的還是李安通。在長安時,他並不把她放在眼裏,後來她殺了他的兄長,率領著西衛迅速占領長安,他才高呼,實在是輕敵!


  直到他走到她麵前,這個二十多年前叱吒戰場的老將還是不敢相信,就是這漂亮的像個人偶的少年,就是連日來斬殺幾萬人的鐵血少年將軍?


  李安通跟這個何藎誠不太熟,反倒是,他身邊的戚威,她熟得多,當年,他曾讓她跪著走長安。


  何藎誠道,“李安通。我們單獨談談?”


  李安通心想,單獨談談就單獨談談,我也不怕你。


  揮退眾人,點亮燈火的帳篷內。


  何藎誠道,“李安通。你我本有不共戴天之仇。這場戰,我若是豁出命來,放棄羊穀,加緊防衛,你猜我等有多少勝算?”


  “我怎麽知道你有多少勝算?”


  她心直口快,絲毫不給對方留情麵,把何藎誠說的老臉一黑。但他並不在意,繼續道,

  “想必勝算很大吧。不管怎麽說,你和趙啟秀兩個,打一個,我還是綽綽有餘的。”說到後麵,語氣還略帶了點狂妄……


  李安通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意思就是說,她和趙啟秀,他本來都想要。現在她把他老人家逼急了,他就全力攻一個就好了,


  “大將軍既然都這樣說了,我們明日戰場上見分曉即可。”


  這個人……何藎誠又被堵了一回,老臉一熱。現在的年輕人說話太尖銳了!所以他不是來給她留餘地來了麽!他尷尬地笑了幾聲,


  “這樣吧,你退軍三十裏,我也撤退。就是說,我不再攻羊穀,你也不再前行,如何?”


  他一個赫赫有名的名將,老將,在一個初出茅廬的小毛頭前麵如此低聲下氣,已經破天荒了,說出去都沒人信……希望這個小孩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不料,李安通道,“你能保證不再攻我們麽?你退軍,退到哪裏,退回洛陽?是真的?”


  何藎誠見她這麽不信自己,也有些生氣了,道,

  “我堂堂大將軍,難道還會騙你不成?我們君子協議!否則,我們明日戰場上見真章。反正我人多,有幾萬人,你三千人,你死得起麽?”


  何藎誠會這樣來一招,倒是把她推到了一個尷尬的境地,若是能和平休戰,再好不過了,跟著她的這些人也不用白白犧牲,羊穀也得以保全。


  問題是,這其中有多少詭詐的部分,以她的智商,她就摸不準了。她為人處世,更多的還是依靠自己的感覺。


  本來何藎誠占據絕對優勢,現在麵對她的猛烈衝擊,一時泄了氣,才有了這緩兵之計。可料不準事後稍加整頓,就突然發狠,把她惡狠狠地咬上一口。


  一旦被咬,就有可能是致命一擊。


  她需要想想。


  何藎誠見她猶疑,繼續道,“不急。李安通大將軍可以好好想一想。想好再回答我。”他笑著道,“我聽聞當年戚威讓安通兄弟雪夜蒙羞,現在我就讓他還給你。”


  他喊進戚威,命令戚威當眾給李安通道歉,再跑到外麵磕上三百個響頭,以作償還。


  戚威跟宋軍交戰多次,雖然在成昌大敗,但已經積累了一定的經驗。


  這次,他也主張,先攻正在圍困宜城的趙啟演,——那邊久圍不下,兵困人乏,正是突襲的絕佳時機,——而不是在這個堅固小城羊穀浪費時間。


  可何藎誠不聽。


  何藎誠歲數大了,好不容易出山,對排場很是看重。攻打羊穀,也是覺得自己堂堂戰神,明知仇人李安通在此,焉能輕易錯過?故而駁回了戚威的意見。


  哪知,守城的趙啟秀這般厲害,撐了足足半個月有餘。於是,本該是速戰速決的戰役,一下子變成了難以忍受的持久戰,怎不讓人氣餒呢!

  現在何藎誠還讓他當眾給李安通道歉,他心中的憤懣就更多了,也更加覺得,若是他來指揮這場戰役,根本不會輸到這個地步。


  “戚將軍,還不快去!”見戚威還立在那裏,何藎誠皺眉嚴厲命令。


  戚威哼一聲,轉身出了營門。


  李安通剛想喚住,可戚威動作快,已經率先出去了。


  當初他折她的傲氣,可並沒有太為難自己。若是以前,別人惹她,她不會放過那人。現在她成熟了不少,也不是那種以牙還牙的人。


  何藎誠問道,“安通小兄弟,可還滿意?剛才的提議,是否再考慮一下?”


  李安通道,“我要再考慮一下……”


  “還有什麽好考慮的,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若是小兄弟同意,我們現在就簽訂休戰協議。當然了,你也要馬上退軍三十裏。如何?”


  “我……”她猶豫再三,不敢擅自做主,送走何藎誠後,召集將領進來。


  馬若男道,“通哥,不可啊!再說了,為什麽讓我們先退兵?要退也是他們先退。”


  馮翊道,“對!不能退!都已經前進了。不若我們就乘勝追擊,一舉殲滅之?”


  其他人也認為,如今士氣高漲,風頭正勁,決不能在此刻退縮!

  可是還是有少部分人認為,若能休戰,何必再戰?如今兄弟們已到了精疲力盡的階段,何必將計就計,稍加整頓,再給何藎誠一個迎頭痛擊?若是何藎誠敢亂來,他們再打也就是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都有自己的道理。


  李安通想的是,若是何藎誠當真有誠意休戰,她當然樂意之至,就怕他有其他陰謀心思。


  就在他們徘徊之際,何藎誠已經送來了他先簽訂好的休戰協議,還做出妥協——不需要他們退兵三十裏。反倒是他們,會退兵三十裏,最終退到之前戚威守的廣陵城。


  協議上言語恭敬,用行動表明了誠意。如此盛情,在未知生死、前途渺茫的情況下,經過一番商討,他們決定,和何藎誠暫時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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