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夏寒
鐵雲國的柳州一直以陽光和煦、四季如春而聞名。不知為何,今年的冬季卻突然刮起了瑟瑟寒風。
突然而降的大雪讓柳州的人們沒有絲毫的準備,即便這深山之中,也顯得比以往更加靜謐了。
山道上的積雪早已經沒過了膝蓋,此時,一位裹著層層衣衫的少年正在上麵吃力地行走著。
這少年眉宇清秀,長得白白淨淨的,青澀的麵孔中帶著幾分與年齡不符的成熟,看上去頗為俊朗。隻不過他身材瘦弱,再加上外麵臃腫的衣衫,顯得不倫不類。
“地火池有異動,流火郡獸潮爆發!長老閣有令,內院弟子火速前往主殿!”伴隨著一陣鍾鳴,遠處的高山上傳來了一聲粗獷的長嘯。
聽到這聲音,少年駐足而立,回頭看向了遠處山頂的一座古樸大殿。隻見,一道道健壯敏捷的身影紛紛從四麵八方朝著那座山的山頂攀爬而去。
“又來獸潮了嗎?近兩年的獸潮似乎有些頻繁。”少年羨慕地看著那些如靈猴般矯健的身影,片刻後目光化為了黯然,搖頭輕歎道,“可惜不是我,如果我沒有這傷……唉!”
說罷,少年轉過頭又看向了這條通往了山頂的道路,將手放在了心髒部位,愣了半晌之後又是一聲輕歎:“算了,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今天複習蠻道理論,得快點了。”
山路本就難行,如今又積著一層厚厚的雪,少年深一腳淺一腳的趕路,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到達山頂。
山頂上十分平坦,少年喘著氣,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後便看向了不遠處的練功場。
“來遲了半炷香。”看著練功場內一串串腳印,少年皺了皺眉頭,喃喃道:“希望我不是最後一個遲到的吧……”
少年在原地猶豫了片刻,終是向練功場的方向邁了出去。
少年行走的方向與雪地上那一串串腳印的方向一致,不多時便穿過了練功場,來到了一座造型粗獷的巨大石屋前。
聽著石屋內傳出的一道道嚴厲的苛責聲,少年硬著頭皮推開了門。
這石屋看上去是個講堂,此時其中正整齊排列著一百來號人。當聽到開門的聲音後,這一百多人齊齊向後方看了過去。
“看什麽看!誰再看,我把脖子給他擰斷!”聽到這聲音之後,這幾百號人瞬間打了一個哆嗦,齊刷刷地又將頭轉了回去。
這時,少年看向了石屋盡頭的講台,隻見講台下正顫顫巍巍地立著幾個身著黑色練功服的少年,心中暗笑:看來自己並不是唯一一個遲到的人。
“夏寒,又是你!”一道怒喝傳來,少年被這聲音嚇得一激靈,看向了講台上那名魁梧健碩的中年男子,連忙躬身施禮道,“李教習。”
李教習見少年臉上恭敬的表情,眼中的怒火頓時消了大半,同時心中幽幽一歎。
這少年名為夏寒,一年多以前來到他的勇字門,除了時常遲到外,平日裏倒也規矩。隻不過並不是個修煉蠻道的苗子,甚至可以說毫無天賦。勇字門本就實力不佳,若非長老特意囑咐,恐怕他早就將其放棄了。
見李教習麵色陰晴不定,夏寒趕緊作出了解釋:“李教習,這幾日大雪封山,尤其我住的居所道路極不易走,我已提前出發了半個時辰,卻不承想……”
夏寒話還未說完,李教習就不耐煩地一擺手:“算了,今日再給你們一個機會,來晚的站著聽課!”
聽到這句話,講台下的幾個少年連忙躬身施禮,夏寒在道了聲謝後便穿過了講堂,站在了講台旁。
剛才被訓斥的幾名少年這時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露出了憤憤不平之色。他們隻是遲到了半盞茶的時間便被劈頭蓋臉地訓斥了一頓,反而這夏寒已經遲到了一炷香的時間卻沒受到任何懲罰,這讓他們心有不服。
這時,講堂內的一些弟子也鄙夷地看了夏寒一眼。這種類似的情況不知發生了多少次,夏寒仿佛擁有特權一般,每次最多罰站,而其他人大多都會遭到拳腳相加。他們知道夏寒有些背景,但他們鄙夷的便是這種靠著背景混的廢物。
“年終大比不足兩個月,咱們今日複習蠻道理論,所有人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別一個個跟個娘們兒似的。”李教習大喝了一聲,講堂中的弟子們瞬間坐直了身子。
見此李教習滿意地點點頭,然後開始講了起來。
“修行界共分兩道,一為蠻道、二為元道。蠻道也稱體道,咱們修行蠻道之人被稱作蠻修。關於蠻道的記載可追溯到上古,蠻道不重神魂、不重內煉,隻在乎身體強度;元道則是相反,內煉元氣、注重神魂。二者雖然路子不同,但境界體係卻相同,誰來說說其中的境界體係?”李教習看著講堂上的弟子們,最後指了一個舉著手的弟子,“你說吧。”
“先有九層鍛體,再有築基,築基又分初成、小成、大成、圓滿,之後便是灌力四境!”聽到這名弟子的回答,李教習點了點頭後搖搖頭,又道,“不夠具體,我需要《蠻道基礎》中的具體回答。”
“這……”不光是回答問題的那名弟子,餘下的弟子們也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蠻道基礎》他們雖然看過,但誰會記得那麽詳細?
見此,李教習冷哼了一聲,看向了講台旁的夏寒:“夏寒,你來。”
夏寒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先有九層鍛體,後氣血飽滿蘊養筋骨,之後步入築基。築基初成之後……圓滿後引天地之力滋潤筋骨皮肉,步入灌力四境。”
李教習輕輕點點頭,又問:“灌力四境分為哪四境?又如何劃分?”
“分別為搬鼎、抬鼎、舉鼎、托鼎四境,四境之中每個境界又分初成、小成、大成和圓滿。”夏寒在回答完第一個問題之後,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又道,“境界突破後,自身會有感知。一般以專用的金鼎來進行修為劃分,若超出極限,則以血氣觀之。”
李教習點點頭,之後又問了幾個問題,最後滿意地拍了拍夏寒的肩膀,對著講堂下的弟子們吼道:“看見了沒有,為什麽夏寒就能回答出來,你們都是豬嗎?還上什麽課,都給我滾出去練功!下次你們再回答不出問題,老子打斷你們的腿!”
聽到此話,眾人臉上露出了興奮的表情,相比於上這種無聊的理論課,他們更喜歡實打實的練上一場,於是一窩蜂地衝了出去。
不多時,講堂內隻剩下了李教習和夏寒二人。
“夏寒呐,今年年終大比的文試就靠你了,你回去再好好看看《蠻道基礎》。我放你幾天假,等你複習好了再來練功,你看如何?”
“那弟子告辭!”
練功場內眾弟子脫下了身上的衣衫,口中發出一聲聲厲喝,如同發泄仇恨一般,將拳腳砸在身前的木樁或石柱之上。在這種氛圍下,夏寒沒有在第一時間走出練功場,反而走向了角落裏的一座木樁。
這木樁比碗粗那麽一些,看上去極為堅硬。隻見夏寒蹲了一個馬步,隨後便一拳打了出去。
“砰~砰~砰~”
連續數拳過後,夏寒疼得倒吸了口冷氣,看著已經變得通紅地雙手,苦澀一笑:“我果真如此不中用嗎?文試,又是文試!在這搬山道院內文試又有什麽用!”
“書生又練功來嘍!”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練功場內的弟子們紛紛看向了角落的夏寒,臉上露出了嘲弄的神色。
“夏寒,我向你請教一個問題。《蠻道基礎》似乎有一個關於修煉年齡的,那一節是如何說的?”說話的是之前在講堂上回答問題的那個少年,隻見他滿臉嘻笑,走到夏寒身前躬身行了一禮過後說道,“請先生解答!”
見此,眾人先是一愣,隨後臉色通紅,不知誰起的頭,也就片刻的時間,練功場上傳出了陣陣嘲笑聲。
“根骨篇,第三節。修行以三到六歲為佳,苦熬筋骨八至十年,應以十六之前步入築基。”夏寒在一年多以前才來到搬山道院開始修行蠻道,再過年他就十六歲了,他知道這個弟子是在戲弄他,在回答過這個問題過後,便盯住了這個弟子的眼睛,平靜地說道,“意思就是十六歲以前不入築基,這輩子在修行上就沒什麽成就了。張小九,如今你已經十七歲了,卻還在停留在鍛體七層,也就是說你這輩子沒什麽成就了。我回答的對嗎?”
“你……”名為張小九的少年一下子變得啞口無言,愣了半晌過後突然不屑地笑道,“我沒什麽成就也比你強得多,最起碼我十五歲的時候沒停留在鍛體一層止步不前。”
夏寒神色依舊平靜:“我雖然才鍛體一層,但這是我自己的事。但你已經十七歲了,我不由的擔心,當你過二十歲時還沒築基成功,會不會被道院趕出去!”
“你找死嗎?”張小九咬著牙,本想戲弄夏寒一番,沒想到終究是搬起石頭砸到了自己的腳,於是目光中多出了幾分怒氣。夏寒說得沒錯,十六歲之前如果沒有築基成功,這輩子可能就止步於此了。他今年十七歲,已然到達了極限,夏寒的話如同鋼針一般刺入了他的心髒。
“你最好別和我動手,眾所周知我心髒有問題,稍遇刺激便會暈過去。你把我打傷了沒關係,但萬一我死了,按照道院的規矩,你以為你能活?”
聽到這些話,張小九鬆開了拳頭,目光中露出一絲驚恐。但圍觀的人中,顯然有不怕事的。不知是誰起哄,喊了一聲:“張小九你個慫包,打他!”
“打他!”
“打他!”
麵對著眾人的挑撥,張小九仿佛看到了人群中傳來的不屑的目光,捏起拳頭便朝著夏寒胸口打了過去:“我讓你狂!”
“砰~”
胸膛傳來了一聲悶響,夏寒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張小九,沒想到這次失算了,自己的這一番話竟逼得他出手了。一息過後,夏寒隻感覺心髒跳動加速,一股如刀絞般的劇痛傳來。仿佛呼吸都困難了起來,他大口地喘著氣,不久後隻感覺眼前白花花的一片,然後就沒有了意識……
眾人看著昏倒在地的夏寒一時間傻了眼,沒想到一個玩笑竟然成了真。這時,一位弟子蹲下身,將手指放在了夏寒的鼻子前,十息之後突然顫顫巍巍地拿開了手。
“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