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惹不起
馬奶奶看著馬慶國急匆匆的去了傳達室，不屑的看著馬優美腳上的繃帶，撇著嘴說：“越來越嬌氣了，還運動員呢！”
馬俊遲疑的站在門外，攝於趙科長的威勢，不敢動彈：“奶奶，真真姐哭了。”
“俊啊，進屋坐，真真裝呢，嚇唬你玩兒的，”馬奶奶看著馬俊嚇得不知所措的樣子，把他拽進客廳，不管不顧的往廚房去：“真真皮實著呢，從小就特別經摔，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從床上掉地上好多回，從來沒哭過，這是仗著自己拿了個什麽獎就驕傲了，還哭鼻子呢，沒出息！”
趙科長聽著不對勁，這老太太不是親奶奶是仇人吧？怎麽能這麽說人家孩子呢？他背著手踱進屋：“我說這位老太太，你是馬優美的什麽人啊？”
馬奶奶見到當官的就有點緊張：“這是我兒子家，我是她奶奶，以前來過的。”
趙科長愣了一下：“小馬？這是你奶奶？”
馬優美用手背擦擦眼角的淚，帶著哭腔：“嗯，李叔叔和孫阿姨都見過。”
上次馬奶奶在客廳裏撒潑打滾罵人的時候，驚動了單位宿舍的人，很多人因此都對馬家的印象不好，看他們的眼神隱隱帶著不喜。
直到馬優美參加運動會取得了成績，媒體多有報道，記者時有上門采訪，大家逐漸對馬家姐弟有了了解，知道他們都在一中上學，姐姐考上了本科，弟弟妹妹都是體育尖子生，頓時對馬家姐弟刮目相看，再接觸接觸家長，達秀清始終是低眉順眼的和氣模樣，鄰居們的看法才終於有所改觀。
特別是趙科長，就住在隔壁單元，每次出門時經過馬家，經常看到馬優美看書學習，對這個勤奮好學努力上進的女孩子很有好感，總是拿她做榜樣鼓勵自家孩子好好學習。
剛聽到馬奶奶斥責馬優美的話，趙科長還不明白這個老太太為何如此無理，經過提醒，突然想起來這個院子裏唯一的一次家鬧事件，蹙著眉頭問道：“老太太，你真的是孩子的奶奶？你不知道她為國爭光的事嗎？”
馬優美吸了吸鼻子，順著趙科長的質疑解釋道：“趙叔叔，我爸不是我奶奶親生的，所以我們都跟奶奶家的人不像。”
趙科長恍然大悟，孫女不是親生的，當奶奶的說話才這麽傷人，他得主持主持公道：“老太太，你知道吧，馬優美同學是我們齊市的驕傲，市長市高官都親自來看望她，給她頒發優秀市民的獎狀，你看看，牆上還掛著獎狀呢，她怎麽就沒出息了呢？孩子摔著了，你不但不關心，還責怪人家孩子是裝的，我作為鄰居，看見她摔倒了都要來扶一把，她還喊你奶奶呢，你怎麽就這麽冷血對待呢？”
馬奶奶不自然的退後，訕笑著支支吾吾：“呃，那個，我，呃，這孩子從小就愛撒謊，我以為她是裝的。”
趙科長的表情變得十分嚴肅：“老太太，馬優美同學是德智體美全麵發展的優秀運動員，你是長輩，隨意破壞馬優美同學的名譽，同樣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作為馬優美的親人，所講的每一句話都會有人相信，這種斥罵兒女孫輩的潑婦語言簡直就是給馬優美抹黑。
沒文化不可怕，不能讓人容忍的是沒腦子的行為，趙科長又打起了官腔：“老太太，馬優美同學現在代表的是齊市的文明窗口，我們不能允許任何人搞破壞！”
馬慶國滿頭大汗的推著輪椅過來，正好聽到趙科長的最後一句話，陪著笑臉上前說道：“知道知道，我們全家都很疼她的，她受傷不能回老家去讓鄉親們看一看，我媽實在是想她，一大早飯都沒吃就趕過來了，誰知道會出事呢？來，真真，小叔送你去醫院。”
態度之友好，神情之親昵，仿佛叔侄之間真的親密無間。
馬優美震驚了，她絕對想不到馬慶國能說出如此做作的話，太無恥了！
她暗暗掂量了一下，皺著小臉向趙科長求助：“趙叔叔，我媽送我姐去火車站了，家裏就我一個人在，等會兒她回來看不見我該著急了。”
說實話，讓奶奶留在家裏等達秀清回來，隻怕又得有些物品長腳去了奶奶家。
趙科長有條不紊的安排：“我讓門衛室的盯著點，你媽一回來就告訴她一聲。小馬同學，你的病曆本在哪兒？記得帶上。看病的錢有吧？”
馬優美看向馬慶國：“小叔，你有錢沒？”
馬慶國看向馬奶奶：“娘老子？”
馬奶奶很幹脆：“沒有！”
趙科長也愣了，這是要把優秀運動員晾在家裏啊：“小馬同學，你媽媽什麽時候能回來？”
馬優美委屈的道：“我媽送了我姐就不回來了，直接去市場做事。”轉頭問馬慶國：“小叔，我媽說昨天她給了你兩百塊錢生活費……”
揭人短不是善茬，馬優美有些後悔自己太衝動。
打人不打臉，當著不了解內情的人的麵說這些，看起來就像是自家內訌，讓人看笑話。
重活一世，她還是有太多太多的人生短板沒有辦法彌補，比如說主動結交好友的能力，比如說對待奶奶這種態度的處理方式，等等等等，她總是在事後無數次後悔自己說錯話，最可惜的是，她還沒有對應的好辦法——所有的文明和大道理在蠻橫無理麵前總是會失去意義——話說她是達秀清親生的沒錯了。
提到生活費，馬奶奶動了氣：“二百塊錢夠花？我們老少四口吃飯都不夠！”
就是嫌少才來算賬的！
村裏人都說運動員比賽能得好多獎金，國家發，運動隊發，市裏發，省裏發，據說還有企業獎勵，馬家出了個女百萬富翁，一輩子不幹活光吃利息都夠了。
孫女富貴了，不但沒有給長輩分個十萬八萬的，兒媳婦兒還借口說孩子上大學花費大，隻給了生活費，不像兒子在家的時候，還要多貼補幾十塊錢。
馬優美睜大眼睛，眼淚汪汪的：“奶奶，我媽把給我看病買營養品的錢都湊給你了，現在我要去看病都找不到半毛錢。”
她的眼淚是真的，氣的。
趙科長看不下去了，這一家子本來孩子就多，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經濟不寬裕，沒想到老實巴交的女主人還要另外負擔四個，在如此艱苦的條件下還能培養出三個優秀的兒女，真是太不容易了！
“小馬同學，你的腳要緊！這樣吧，我給你們學校打個電話，看看他們能不能派個人到醫院裏去等著你，你的腳傷必須馬上就醫！要是沒人送你去，我現在就找人送你過去，你家裏麽，我替你看著！”
真是讓人義憤填膺，什麽狗屁長輩，都這個時候了，還在算計著自己的利益，沒有血緣就把晚輩當奴隸使喚，看著讓人寒心呐！
這個正義使者，他老趙當定了！
馬慶國的汗流個不停，明明天氣不熱，早上出門還起風了的：“娘老子，咱們先送真真去醫院吧，別耽擱了。”
大嫂給的兩百塊錢生活費，一半進了娘老子的口袋，一半進了媳婦兒的荷包，這會兒娘老子不跟著送侄女去醫院，他連掛號費都出不起。
豈料，馬奶奶一口回絕：“俊俊餓了，我先給他做飯吃，你去就成！”
趙科長出言提議：“老太太，你這孫子牛高馬大的，早都不是孩子了，一頓兩頓的不吃都餓不著。小夥子，趕緊跟你奶奶送姐姐去醫院，你姐姐去比賽的時候，腳斷了都要堅持跑完，你可不能熊啊！”
馬俊傻傻的答應了一聲，趕緊的去馬慶國身邊站好，伸手去扶輪椅的靠背，小聲道：“真真姐，你坐上來吧。”
馬優美在馬慶國的幫助下坐到了輪椅上，一開始她是想嚇唬嚇唬奶奶，沒想到這會兒真的疼起來，不由得膽戰心驚：“快送我去醫院，好像是骨折，都流血了。”
……
馬優美又住院了。
不是腳腕骨折，是右邊胳膊撞到門後的牆，小臂在門擋上撞了一下，生了鏽的門擋邊緣鋒利，把胳膊上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蹭了些鐵鏽進去，醫生怕感染，洗完傷口後不敢縫針，堅持要她至少住院一天觀察觀察。
進了病房，她不想跟奶奶小叔說話，就閉上眼睛睡覺。
誰知沒過多久，就聽到了爭吵聲。
達秀清中午回家做飯才知道女兒進醫院，聽說婆婆小叔子也來了，急得不行，飛奔著跑到醫院，一見麵就給馬奶奶磕頭作揖：“娘老子，我說了春風上大學報到要花錢，手頭真的不寬裕，店裏還有下半年的管理費衛生費沒交我都還沒湊到錢呢，我已經在想辦法湊錢給你了，你有什麽火就衝著我來發，不要拿真真出氣啊。”
看到女兒胳膊上纏著的紗布，還有另一隻手背上的輸液針頭，達秀清的心都要碎了。
馬奶奶變了臉色，啐了達秀清一口：“是她自己摔倒的，我一個手指頭都沒碰過她！跟我說沒錢，誰信呢！一會兒收到假錢了，一會兒要進貨倒騰不開了，不按時給我錢，借口多的是，好嘛，這回又跟我玩哭窮這一套，你當我不知道啊，春風去你娘家一住就是一個多月，你往你娘家貼了多少錢，別以為我不知道！人在做天在看，你總蒙我一個老婆子，也不怕報應！”
達秀清氣得兩眼發黑手腳發軟，手撫著心口，就差拿把刀子劃開心口以證清白，難過得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娘老子，我，我……”
馬奶奶這倒打一耙的本事越發爐火純青，不講理簡直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閉著眼睛靜靜的聽了幾句的馬優美再也躺不住了，伸手按了特護呼叫鈴：“我沒法休息。”
護士毫不客氣的趕人：“你們太過分了，跑到病房裏來吵架，都給我出去！”
達秀清回過神來：“我留下來照顧我女兒。”
馬優美失望至極：“不用了，你去賺錢養活小叔他們家吧，不用管我。”
誰鬧騰就順服誰討好誰，如此頑冥不化的父母簡直傷透了她的心。
馬優美覺得自己必須要下決心了，山不轉水轉，是時候痛定思痛，三十六計走為上。
醫生說她的腳腕可以拆繃帶，她一出院就去學校申請宿舍，這次誰也不告訴，搬走了再說。
達秀清被護士趕到了住院部門外，在長椅上坐下來，哭了好一會兒才靜下來：“娘老子，我現在去打電話叫建國回來，離婚！”
馬奶奶不屑的冷哼：“喲喲喲，長本事了哎！這種話你也學會了喲，說得這麽溜！離婚？這麽大的事你也好意思說出口？也不怕丟人！建國才出門幾天你就想跟他分了？我看你是找好下家了吧！你不嫌丟人，我還要臉呢！”罵得興起，冷不防馬慶國偷偷踢了踢馬奶奶的腳後跟，馬奶奶及時的生硬的開啟了下一環節話題：“可憐的建國喲，一個人在外麵打工，替人家私人老板幹活，哪能說走就走啊？來回路費那麽貴，回家裏來請假不扣錢呐？你個敗家娘們就會瞎折騰錢！”
達秀清轉身就走，站在病房門口跟馬優美打了聲招呼：“真真，我回家收拾東西去，你一出院咱們就走，回你姥姥家！”
馬慶國急得直扯馬奶奶的衣袖：“娘老子，我還差兩萬塊錢呢，你把大嫂罵走了，真跟大哥離了，我上哪兒要錢去？我都說了今天來是要搞錢的，人家等著要呢！”
馬奶奶何嚐不氣惱：“你看秀清那個死樣子，也不知道跟誰學的，越來越不聽我話了。”
馬慶國直咂嘴：“娘老子，誰給咱們錢就聽誰的啊！”
馬奶奶撇嘴：“這些年，那錢不都是你大哥給的嗎？秀清的話聽她幹什麽！”
馬慶國手背敲手心，別人不了解他還不了解嗎？大哥大嫂的錢，基本上都是大嫂掙的，就算大哥現在找到了工作，工資再高那也是遠水不解近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