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柏拉圖的永恒
‘砰’的關門聲響後，房間裏安靜了下來。
莫衍的雙手懸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該推開她，還是抱住她給予安慰。
以前口口聲聲聽她喊莫哥哥或是韓莫，他總會毫不猶豫的反駁，可今天，那句‘我叫莫衍’卡在喉嚨，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他的思緒很淩亂，混沌的腦海中有一個模糊的畫麵，越是想看清越是雲山霧罩。
盡管他的神色如常，沒有任何的情緒流露，然，心卻陷入深深的迷茫。
這種感覺，曾經深刻的出現在三年前。
那天，他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是雲朵。
她笑容和煦的坐在他的床前，拿過床頭櫃的粥碗，舀了一勺粥送到他的唇邊。
他不認識她，眸光凜冽又帶著深邃的審視。
雲朵卻好似絲毫不介意，柔聲細語的勸慰：“你都受傷了，不要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他從頭到腳的打量著自己，一身的病號服。
頭上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束縛著，他下意識的摸了摸，紗布纏繞了一圈又一圈，應該是傷到了頭。
接著，問題來了，怎麽受傷的？為什麽受傷？他一點的印象也沒有。
下意識的甩了甩頭，一個很白癡的問題閃現在腦海。
他，到底是誰？
那一刻，他迷茫的不知所措；那一刻，盡管雲朵感覺到他的提防，卻依舊耐著性子告訴他發生過什麽，他是誰，有過怎樣的生活閱曆。
從那一刻起，他不認識全世界，卻隻認識雲朵。
後來，他的家人陸續來看他，他覺得陌生，覺得那些人很詭異，依舊是雲朵陪在他身邊，幫他重新認識家人，看清世界。
三年，他忘卻前塵，卻從來不曾懷疑雲朵，更沒想過曾經聽過的那些故事會是假的。
然，此刻，那個模糊的片段，讓他的腦海中再次出現了那個白癡的問題。
他，到底是誰？
或許，他不該用聽的，而是追回自己的記憶。
看著自己剛剛被伊薇死命的掰，也不曾掰開的手，他覺得自己曾經做過同樣的事。
還有，那強烈的同生共死的念頭，分析出是出於本能的一刻，他背脊一僵，連心跳的頻率都加快了幾分。
隻是，對於一個已經開始懷疑人生，記憶有殘缺的人，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伊薇那一連串的問題。
“伊薇，你需要休息。”他聲音淡淡，最終，選擇了擁抱她。
她淒楚的抬起頭凝視著他，臉龐的淚閃耀著楚楚的光。
“莫哥哥……”
“你們的故事，說來聽聽。”他低沉的聲音不大，卻足夠強勢。
他不想把自己不曾確定的記憶片段拿出來與人分享，也不想白白給人希望，更怕自己和別人都會失望。
既然他什麽都不確定，她卻咄咄相逼的一定要知道結果。
那好，他不妨聽聽他們的故事，看是否能從那些事件中找出些許的蛛絲馬跡。
伊薇的眸子微瞼，生死不棄又如何？到頭來，他依舊不承認自己是韓莫。
一時間，她說不上心裏是個什麽滋味，一言難盡又淒苦的目光看著他，狀似自己受到了萬般的委屈，成千上億的傷害。
或許，她不該那麽的強人所難……
或許，她不該將自己的痛苦寄希望在別人身上……
揮手抹去淚水，她深呼吸，輕輕自他的懷中退了出來。
“我去買藥。”
如果他鐵了心不認她，她苦苦相逼，又有什麽意思？
如果他真的不是，即便她說盡相思，也隻會徒增傷心。
她需要靜一靜，而他手臂上的傷，給了她一個最好不過的機會避開。
莫衍卻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很多話已經到了唇邊，隻是，失憶兩個字滑過腦海，讓他覺得狗血，最終咽了回去。
“我去，你等著。”他的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安置她坐在了床邊。
轉身，他還來不及邁開腳步，伊薇的手反握住了他的。
她不要等，也害怕等。
這個字是她心底深深的痛和遺憾。
“一起去吧！”她的臉色微白。
莫衍輕描淡寫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點了點頭，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隻到她遭受刺殺，沒有安全感。
然，可能是受刺激過度，伊薇的腿軟的厲害，隻走了一步，腳下一個踉蹌，崴了腳。
她不由得哎呦出聲，將自己全身的重量傾向莫衍。
莫衍雙手一圈將她抱在了懷中，小心的安置她坐在了沙發上。
“我去買藥，叫慕白城過來陪你。”
莫名的，伊薇覺得自己卑微，莫然垂下了頭。
“你……特別嫌棄我吧！所以，飛機上，才會……那麽一言難盡。”
莫衍的步子戛然而止。
那個時候，他對她確實是這樣的感覺。
在雲朵的引導下，他總覺得她接近自己的目的不純。
現在，雖然不一樣了，但他不知道要如何解釋。
索性，他回到她身邊，二話不說，將她背了起來。
“好，我們一起去。”
伏在他的後背，將自己的下巴放在他的肩頭，有種耳鬢廝磨的錯覺。
伊薇看著他刀削一樣深邃的側臉，不由得心跳如鼓。
這份不由自主的不爭氣同五年前一樣，每次的接觸，都會讓她心跳加速，臉頰似火燒。
她癡癡的看著他，所有的感官都告訴她眼前的男人就是韓莫。
可偏偏，她對他的不承認沒有半點的辦法。
莫衍的心跟著她強而有力的心跳一起躁動，莫名的有份雀躍，聲音淡淡的閑聊。
“喂！你心跳好強。”
伊薇的眉眼彎彎如新月，卻也暗藏了少許的哀傷。
她不由得將他抱的更緊密了些，癡癡的開口。
“你還沒有習慣呀！可我已經習慣了，怎麽辦？”
莫衍沉默，腳下的步伐加快。
不管他到底是誰，現在的他都沒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
果然，他依舊不屑與她溝通，這種狀似泥流入海的深不可測，讓她茫然。
“韓莫不會這樣，尤其涉及到我們的愛情，他會不厭其煩、想方設法，或直接或間接的對我說‘我愛你’。莫衍，你……有多愛雲朵？”
莫衍腳下的步子頓了頓，然後，再次起步，步伐悠然很多。
“她……是……我的全世界。”
這是他僅能找到的形容。
他的世界，是她建立的，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自己。
所以，他依附著她的人生，完完全全的相信，也用盡了自己的溫柔。
愛嘛！他有些迷茫。
從頭到尾，他的心跳不曾被她改變。
多少次，他有心裏障礙，無法將她變成自己的女人。
或許，對她，感激大過愛吧！
“全世界呀！”伊薇的聲音微顫，有些飄渺，紮心刺骨的寒瞬間將她吞沒：“那應該……很愛了吧？”
溫熱的淚不知不覺的滾進了他的頸窩，他背脊一僵，聲音淡淡的應著。
“是嘛？一個男人沒有碰一個女人的衝動，也算愛？”
這回輪到伊薇沉默。這算柏拉圖的永恒嗎？
這恩愛秀的，讓她酸的掉牙，酸的身心都難忍的疼痛了起來。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去到了藥房。
莫衍將伊薇放在了座位上，獨自去買急救小藥箱，連帶著買了些醫治跌打損傷的藥。
伊薇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呆呆的看著他忙碌的身影，直到那高大偉岸的身影矮了大半截。
此時，莫衍已經脫掉了伊薇的鞋襪，將藥酒灑在了自己的手心：“忍著點，可能會有些疼。”
‘撕’他的話隻是從她的耳邊滑過，不曾產生半點的作用，因此，當疼痛感來襲，她不由得嚶嚀出聲。
“很疼？”莫衍瞬間收回了自己的手，那向來冷冷清清的眸中湧現出一絲的緊張和疼惜。
伊薇驚奇的看著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麽，立時搖了搖頭：“不是。”
她迷失在了他的眼眸中，心瞬間暖了起來。
腳上的灼熱感漸漸被清涼感代替，舒服了很多，看著他認真又小心的為自己揉腳，伊薇莫名的想哭。
“謝謝！”說出這話，她自己都覺得疏遠，可鬼使神差的，她就是覺得他近在咫尺，遠在天涯。
莫衍的動作一滯，緩緩抬起頭。
那透明的晶瑩一對對往下掉，砸在她的身上，一點點浸濕她的衣衫。
認識她這些天，看到最多的就是她的眼淚。
好像每一次，他的出現都會讓她傷心欲絕的哭泣。
輕輕低下頭，他幫她穿好鞋襪，依舊沉默著背起了她。
“你的傷口還沒有處理。”
再次伏在他的後背，月光下，那些鮮紅已經變得幹澀，沒有那麽刺眼，卻依舊可以刺痛她的心。
“我沒關係，回去再處理。”
這一刻，他如同一棵蒼天大樹，任憑雨打風吹都屹立不倒。
靠在他的背上，她覺得無比安全，卻又覺得可望而不可即。
他們的身後，慕白城始終尾隨。
雖然他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樣的對話，卻清清楚楚看到了伊薇臉龐掛著的淚。
這該死的假表妹，總是為了那個男人委曲自己。
他不幹，不能任由發展，一定要讓那個蠱惑人心的假韓莫得到應有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