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黑胖
“皇姐,你不來麽?”
太子把弓背在身後,手執韁繩,打馬走到霍姝身邊,關心地問道:“是不舒服麽?”
他覺得今的霍姝有點不對勁。
往日在騎射課,霍姝總是興致最高的,經常起哄讓其他皇子和他們的伴讀來比射箭,結果往往是贏多輸少,在贏了之後,便得意洋洋地騎著她的棗紅馬在草場上到處溜達,如果輸了,就不服氣地繼續練習。
可今,霍姝顯得很無精打采,在教習宣布解散自由練習之後,便牽著馬縮在大樹下乘涼,與其她偷懶,倒不如她心事重重。
太子一開口,他的兩個伴讀也嘻嘻笑起來接話,隻是他們可沒太子這麽溫和,開口便是嘲笑:
“對啊,今公主這是怎麽啦?昨個不還今日要再比一場,莫不是害怕再輸?”
吳琅是最先開口的,他平日總是被霍姝在射箭上壓一頭,昨日好不容易贏一回,可不要抓緊炫耀。
霍姝不屑地對他切了一聲。
陶知禮嘖了一聲:“你肯定是猜錯了,我看啊,公主定然是想情郎了!”
“這是當真?誰竟然能入了安陽公主的眼?出來聽聽,我倒是想見見這位勇士什麽模樣。”
“應當是三頭六臂罷哈哈哈哈!”
兩個人一唱一和的可勁調侃,他們平日裏與霍姝打鬧慣了,這種話題向來是隨意開口的。見霍姝沒精神,也想鬧鬧讓她回點神。
如果換做平常,霍姝大概已經抽出她的鞭子追著他們可勁抽了,但是今令他們意外的是,就算他們這麽,霍姝依舊是一副怏怏的模樣。
這下就讓這些子有些驚訝了。
吳琅沉默一會,忍不住:“這樣子,不會真被我中了吧?”
陶知禮質疑道:“不可能的,有情郎不應該開心麽?”然後又瞬間了然:“竟是被拒絕了麽?”
霍姝給了兩個人一個白眼,這都哪跟哪啊!但是她還是必須要解釋一下她的魅力:“誰會拒絕我?”
“哈哈哈哈,什麽不會,是不敢吧,哈哈哈哈。”
“很好。”霍姝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們嗬嗬兩聲:“其他人會不會拒絕我不知道,但是玉瓊可是很聽我話的。誰再笑一聲,但她就會知道你們的風流韻事了。”
吳琅和陶知禮頓時閉了嘴。
丁玉瓊是丁大學士的掌上明珠,才十二歲,就已生得雪膚花貌,楚楚動人。
這大周對女子的管束並不嚴格,女子可隨意出遊,平常與男子結交也並不避諱,這從霍姝可以和皇子們一起上騎射課就可見一般。
吳琅和陶知禮既然和霍姝相熟,自然也見過丁玉瓊。
年少慕艾,兩人都對丁姐有些朦朧的好感,自然不想被霍姝編排什麽。
然而閉嘴之後,吳琅又覺得丟臉,硬撐著加了一句:“我可沒什麽風流韻事,怕你不成?”
“我有就有。”霍姝哼了一聲:“你覺得她是信你,還是信我?”
“……”
兩人不服氣,但是鑒於丁姐還真是霍姝的至交好友,隻能抬著下巴輕哼一句好男不跟女鬥給自己強行挽尊。
霍姝今也不想和他們鬥嘴,索性下馬把馬放開,然後坐在大樹下交疊著雙腿自顧自地想心事。
她在前幾收到了那個鬼的來信,心裏的鬼哭唧唧的和她,他被劉貴妃禁足了。
信上寫滿了前因後果,霍姝自然也知道鬼其實是受害者。她想到真正的過錯方逍遙自在,而受害者卻反倒被禁了足,頓時感到十分不爽和氣悶。
如果隻是鬼被冤枉禁足,她也不過是不高興,不至於這麽心煩意亂,連騎射都提不起興趣。
隻是她從鬼的信裏,讀出了他濃濃的自厭情緒。
這鬼似乎已經丟失了自尊,開始把所有的錯往自己頭上堆,以至於已經分不清對錯,懷疑自己。
霍姝試圖開導他,隻是鬼似乎已經認定了自己是罪人,怎麽都勸不聽。
霍姝見來軟的不行,沒忍住下筆暴躁了一些。
結果更糟了,她語氣一硬,鬼自厭感沒有減少,第二回過來的信,連話都變少了,他連自厭的情緒都不敢再向祖姑奶奶發泄。
霍姝:!!!
她這一下,不會把鬼罵自閉了吧?
悔得霍姝恨不得把昨寫的信給撕了。
她不知道這件事應該怎麽處理,晚上應該怎麽寫信才有效果,想得自己腦袋發疼,自然也沒有興致上什麽騎射課了。
太子他們見霍姝是真有心事,也下了馬走到她麵前,問她到底是怎麽了。
霍姝歎了口氣,問他們:“你們有誰被冤枉罰去禁足或是跪祠堂麽?”
太子一臉嚴肅的搖頭。
跪祠堂的太子,就不是好太子了。
“有啊。”吳琅:“多了去了。”
吳琅和陶知禮年紀比霍姝大不了多少,這個年級的男孩皮得很,多少會鬧出點事。
陶知禮還好,他父親是陶太傅,是出了名的冷麵大臣,家風十分嚴格,從根本上抑製陶知禮搗蛋的可能。
吳琅就不一樣了,他的父親是個武官,養他的方式十分豪放,平日裏不怎麽管,萬一犯了錯就抓起來揍,跪祠堂也好,禁足也罷,甚至是上家法……
反正受罰對他來就是家常便飯。
可惜吳琅皮厚,死活不改,也虧得他父親心大才沒被他氣死。
事情鬧得多了,被冤枉的次數當然也多。
想到這裏,吳琅忍不住指責霍姝:“你還好意思問我?上次偷馬騎明明是你的主意,到最後怎麽就我一個人受罰?”
吳琅父親有一匹汗血寶馬,十分寶貝,連自家兒子都不準噴。
霍姝對傳中的汗血寶馬十分感興趣,便慫恿吳琅和她一起去偷偷把馬帶出來去草場上跑一圈。
她真想知道汗血寶馬是不是真的快如閃電,還能流血汗。
可惜業務不熟練,馬還沒帶出來,他們就被逮到了。
吳琅父親自然是氣炸了,霍姝憑借著公主身份和一手出神入化的裝無辜能力,啥事沒有。倒黴鬼吳琅就慘了,被揍得屁股開花,嗷嗷叫了一禮拜。
“唉……”霍姝歎了一口氣。
她原本還想問問吳琅有沒有洗白冤枉的方法呢。
被這麽一反問,霍姝就確定了,就吳琅這智商,基本就告別反殺了。
“算了算了,你已經沒用了,一邊玩去吧。”霍姝毫不留情朝吳琅擺擺手,不指望他想主意了。
他要是有辦法,也不至於三兩頭被關禁閉啊!
霍姝移開了目光,隨手折了一根草葉叼在嘴裏,然後眉頭就皺了起來。
吳琅順著她的目光往另一邊看,就見一個胖子被一圈人圍在中間,那些人對他似乎在嘲笑什麽。
這胖子是齊南王的兒子,齊南王早年奪位失敗,退守齊南,被迫稱臣,還留下一子在朝中為質,就是這隻胖子呂保保。
齊南王既然是逆賊,呂保保在宮中的日子就很難過,其他人有事沒事就會找他取樂,雖然不至於傷害他,但是也頗為過分。
霍姝之前雖然看不慣,一般也不會管。不過現在看著這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抹淚的模樣,忍不住想到木匣另一邊那隻哭唧唧。
一時沒忍住,就站了起來。
“哎!你幹嘛呢!”吳琅連忙:“別瞎操心,你幫的了第一次,能幫得了第二次嗎?”
呂玨本來就身份敏感,欺負他的又是向來和太子不對付的大皇子,最好還是不要起衝突。
“怎麽就幫不了第二次?”霍姝嗤了一聲:“放心,我和你一樣傻麽?”
霍姝背上弓箭騎上馬,慢悠悠地走到大皇子麵前,問道:“昨日好比箭,還比麽?”
找人比箭,這是霍姝一貫的習慣,大皇子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便問道:“比什麽?”
霍姝一指前邊一棵樹,這棵樹還比較細:“很簡單,再往前走十步,我們各對它射十隻箭,誰留在上麵的箭越多,誰就贏了。”
“彩頭呢?”
霍姝道:“若我輸了,就把昨日那方墨硯還你。”
大皇子自然是高興地應了。
霍姝又下了馬,順手把掛在馬背上的箭筒取了下來,似乎是順手就丟給了坐在地上的胖子。
“幫我拿著。”
她動作很自然,還頗不耐煩地催了一句:“快點。”
沒人覺得不對。
胖子抓著箭筒爬起來,吸著鼻涕跟在她身後。
霍姝和大皇子各站定了位置,霍姝自然而然地就讓拿著箭筒的胖子給她遞箭。
大皇子很認真,霍姝卻有些放水。最後十隻裏中了六隻,比大皇子少了兩隻。
霍姝自然是輸了。
大皇子得意洋洋地問她要硯台,霍姝就假裝有些不高興地嗯了聲,對胖子了一句跟上來,然後轉身就走。
大皇子正得意呢,一點也沒記起胖子的事。
胖子就這樣跟著霍姝來到了太子陣營。
吳琅和陶知禮給霍姝比了比拇指,霍姝轉身對胖子道:“你以後就幫我拿箭筒吧。”
拿胖子當下人使喚呢!夠壞了吧!
而且這理由可不止能用一次,連胖子跟著的名頭都已經找好了。
胖子抱著箭筒,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霍姝,然後使勁點頭。
霍姝樂了:“幫我拿箭筒這麽高興?”
胖子繼續點頭,然後含糊不清地用帶著齊南口音的話:“你,好看,高興。”
胖子年紀不大,原本隻會齊南話,進宮當了質子之後逼著學了點官話,隻是得頗為艱難。
“嘿,真會話。”霍姝聽得可真高興,心想沒白幫他。
“我,你,以後,一樣,漂亮。”胖子同樣十分愉悅地開始暢想。
吳琅都快笑死了,忍不住伸手捏他臉:“漂亮?就憑你臉上這堆肉?還黑?”
胖子的皮膚是深麥色,這或許是因為他的母親是齊南人的緣故。總之他現在又黑又胖,確實和漂亮一點邊都搭不上。
“現在不是,保保,漂亮!以後!”
胖子這麽樂觀地堅持著。
“哦?你怎麽知道的?”陶知禮也覺得有趣,便去逗他。
“保保,就,知道。證明,你們,看。”
霍姝見胖子完之後,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個木雕。
從外觀看,這個木雕似乎是一隻白鹿。
“保保,以後,漂亮?”
霍姝見胖子這麽對木雕。
然後胖子捏著木雕,讓白鹿點頭,自己也不自覺得跟著點,自問自答:“保保,以後,漂亮。”
這麽完之後,得到白鹿肯定的胖子,就變得十分自信地對他們:“保保,以後,漂亮!”
吳琅和陶知禮都快被笑死了,就連故作老成的太子,這下也不由得笑彎了眼睛。
霍姝也忍不住跟著笑,然而笑到一半,她突然頓住了,看看胖子,又看了看木雕,目光驟然一亮。
她想到應該怎麽去幫那隻哭唧唧的曾侄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