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信
神鬼之事,向來便是信則有,不信則無。
比如霍姝,現在懷疑她的盒子裏,住著一個嗷嗷找祖姑奶奶的鬼。
霍姝越想越玄乎,她打開了紙條,隻見這鬼給她的回信上麵寫的是:
【真的嗎?祖姑奶奶你好厲害啊!但是,祖姑奶奶你少寫了一個字哦。】
霍姝想想自己之前的紙條。
咳,祖姑奶奶少寫了一個祖字。
原本她是理直氣壯的,但是被這麽幼稚的筆跡指出來,霍姝不禁想象著一個鬼一臉認真糾錯的模樣,就覺得自己好像是有點過分。
不能解釋,解釋就是教壞孩子。
可這匣子裏,可能並不是個孩子,而是一個鬼啊!
霍姝想到這點,忍不住抓起匣子看了看。
這個盒子是她母親給她傳下來的,據是外婆出嫁時的嫁妝,年紀可以比她還大。
這麽想來,住進一隻鬼也是情有可原?
霍姝一邊這麽想著,一邊仔細地檢查了一下這個盒子。
這個盒子很普通,是整塊黃楊木雕就的,帶著簡單的花紋。霍姝將它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隻發現了一個很細的特殊地方。
在匣子的左下角,有一串奇特的符文,看起來像是符文,卻又像是一串編碼。
霍姝對著這串編碼研究了許久,最終還是判斷這就隻是一個長得像編碼的花紋而已根本沒什麽特別的。
不過既然找不到原因,那她應該拿這個匣子怎麽辦?
霍姝想了三秒,索性把這匣子鎖進了櫃子,眼不見為淨。
隻隻要自己不理它,這鬼,應該就會消停……了吧?
霍姝就這麽下定了結論。
接下來,霍姝就把這個匣子扔到了腦後。
她的事情,其實多的要命。
她才剛被冊封為公主,還沒來得及享受作為公主的快樂,就被迫了解到一宮之主的心酸。
一整個宮殿的人指望她安排吩咐,霍姝每拿起一個賬簿,就好像看到一幫人正張嘴嗷嗷待哺。
偽十一歲少女霍姝:我還沒長大,已經體會到了養家的艱辛(疲憊jpg)
忙了整整五之後,霍姝才難得有時間喘口氣。
這也就是,她已經把那個木匣裏的鬼,整整晾了五日。
然後霍姝,忍不住又把匣子拿了出來。
一打開,霍姝就後悔了。
這匣子裏,已經多了整整五張紙條。這個鬼,還是每在給她寫紙條。
霍姝深吸一口氣,把這五張紙條拿出來,從上到下拆著看。
【祖姑奶奶,您是不是很忙呀?】
【祖姑奶奶,您收到斐斐的信了嗎?】
【祖姑奶奶,您是不是生斐斐的氣了。】
【祖姑奶奶,是斐斐錯了,斐斐不應該您少寫字的,你理一下斐斐好不好?】
霍姝一張張的讀過去,似乎真的看見了一個孩因為祖姑奶奶不理它,然後委屈到哭唧唧的模樣。
這個鬼,還有一個暖乎乎的名字,叫做斐斐。
這個想象讓霍姝抹了把臉,覺得此刻的自己簡直就是一個冷酷無情的大魔頭。
她忍不住在心裏大罵自己:“誰讓你最開始這麽手賤回他信的?一開始不回不就好了麽!現在怎麽辦!你簡直就是罪大惡極,玩弄朋友的大罪人!”
霍姝一邊譴責自己,一邊打開了最後一張紙,結果這張紙讓霍姝的負罪感更加重了。
【祖姑奶奶,您也不要斐斐了麽?斐斐真的那麽討人厭麽?】
孩子軟軟的口吻,稚嫩的筆跡還有其中濃濃的自厭意味,讓霍姝忍不住揪著心。
而最讓她難受的,是在‘討人厭’這幾個字上,有些許水跡,如同一片綻開的水花,把字弄得都有些模糊。
哭什麽哭?
霍姝反而先惡狠狠地想,她才六歲就被堂妹推進了池塘,還不是自己爬上來了。
如果她當時變鬼,肯定是變成一隻厲鬼,哪會和這隻鬼這樣哭唧唧的!
心裏是這樣想,霍姝還是忍不住多瞧了兩眼那兩滴淚跡。
她之所以不怕,是因為想起了前世的記憶,但是這個鬼還很就被留在這個匣子裏,應該是很害怕的吧?
可是就算這樣,他也沒有發火惱怒,反而隻是軟乎乎地責怪自己,然後自己落眼淚。
霍姝對這種白白軟軟的團子最沒辦法。
她倒寧願這個鬼朝他張牙舞爪,那她感覺自在得多。
她處理熊孩子最拿手了,上手抽一頓就好,就算換成了熊鬼,那她也有辦法。
不是鬼怕惡人嗎?真論起來,她將軍爹佩刀的煞氣,估計別鬼了,連厲鬼也要退避三舍。
但是這鬼給她來軟的……
她感覺自己連一句重話都不敢了。
可她也根本不想當這個鬼的祖姑奶奶好不好啊?
哄孩子最頭疼了v。
霍姝神色不定,把鬼寫的紙條全都翻了出來一張張理好。
這鬼大抵連啟蒙都未必入門,字是真的難看,不仔細看都認不出來。
可是霍姝,又能從他的字裏行間,看出他的認真。
這個可能連字都不會寫的乖乖,大抵是用最認真的態度在給她寫信,又是極為殷切地等著她回信。
甚至,霍姝可以想象到,她這幾日的冷處理,對於這個鬼來,是多麽大的打擊。
霍姝真的覺得十分為難,如果可以,她當真不想接手這隻鬼。
隻是如果真的狠下心不理這個鬼,那她算什麽?
是她最開始惡作劇般地給他回了信,現在又置之不理,那她和拋棄孩子的人渣又有什麽區別?
畢竟,給予希望再讓他絕望,可比一開始就不給希望殘忍得多。
啊啊啊啊啊!不管了,睡覺!
霍姝想得頭痛,索性呼的吹熄了蠟燭,啪地把蓋子一合,氣勢洶洶的爬上床裹著被子,假裝自己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她沒有見過什麽匣子,也不知道什麽紙條回信,更加沒有什麽鬼哭唧唧!
和她無關啊!無關!
夜靜悄悄的,窗外隻有微弱的風聲。
桌子上的盒子邊,那幾張紙條就這麽被堆放著。
如果主人樂意,她明就可以把它連著盒子收起來。鎖著或者扔掉,全部都可以。
它就如同那個筆跡稚嫩,隻會哭唧唧的鬼,沒有一點其他的能力。
嘩啦——
床帳內的被子被掀開,床上的人翻身下榻,借著月光點燃了蠟燭。
明亮的光又重新在室內舒展開來。
霍姝拿過了一張紙,磨了墨,咬牙切齒地提筆寫字。
她氣勢十足,揮毫間竟帶著點鋒利的意味,然而這抹鋒利落在紙上,卻又再如羊毛般柔軟。
【不哭不哭,祖姑奶奶沒有不要你……】
不就是一個鬼?不就是寫點紙條哄哄?
多大點事啊!
……
呂斐昨晚是哭著入睡的,早上起來眼睛腫得像個核桃。
玉絮端水進來的時候,就見皇子呆呆的坐在床上,和前幾一樣眼睛通紅。
玉絮歎了口氣。
果然還是個孩子。
剛來時懨懨的,前幾日又高興的像是得到了寶藏,這幾卻似乎發現了自己的狀況,就這麽哭了好幾。
可這些皇子皇孫,難道又是她們關心的起的麽?
她根本不想管太多,隻打算做好自己的事情便罷了。
玉絮原本也沒用什麽爭強的心思,隻想熬到出宮便好。
她等把早膳端給皇子之後,就收拾好水盆出去。
呂斐坐在桌前,喝了一口粥,邊喝邊掉眼淚。
祖姑奶奶已經五沒有回他消息了。
呂斐覺得,這肯定是因為他祖姑奶奶少寫了一個字,祖姑奶奶生氣了。
祖姑奶奶年紀肯定比鳳棲宮的嬤嬤還要大,肯定也容易看不清楚字的。
可是自己為什麽非要出來呢?
都怪他不懂事,所以祖姑奶奶討厭他了。
是他的錯,所以所有人都會討厭他,到最後,誰都不要他。
呂斐哽咽著喝完了粥,忍不住抹了抹眼淚,然後吸了吸鼻子。
他依舊還是不死心地,帶著點期盼地拿下了木匣,然後咬著下唇緊張地打開了盒蓋。
他已經做好了再一次失望的準備。
然而最後,在他完全打開之後,呂斐目光定住了。
時隔五,終於又有一張紙條,出現在了木匣裏。
他的祖姑奶奶,終於又給他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