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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雙頭無尾

  烈日當空,酷暑難耐,隔著鞋墊都能感覺到腳底下地板的溫度,是以繞城今的路上幾乎看不到什麽行人,但是這是這麽個氣,在一條繁鬧褥雜的大馬路邊上,有一個西裝革履的房產中介,站在公司外麵,跟人打著電話。這人十八九的年紀,櫻桃嘴,柳枝細眉,秀秀氣氣,柔柔弱弱,如不是他那一頭短發,看著到有點像個姑娘。


  他跟人通著電話,語氣極為恭謙,哪怕對話的人不在眼前,他也是略彎著身子,道:“姐!那房子你看合適麽?合適的話,咱要不把合同簽了?什麽!你沒在家裏。沒關係,你個地方,我給你叫個車,要不我過來親自接你也行。你沒在繞城?在墨爾本?!…哦!那行,那等你回來你給我打個電話!對對對,我是張!…”其實到這兒,年輕人就明白對方根本就沒把自己當一回事兒,他俗名哪兒姓張啊,隻所以應承下來,也不過是避免尷尬罷了。


  掛斷了電話,年輕人直起了身,擦了擦頭上的汗水,長籲了一口氣,他的麵上絲毫沒有半分的沮喪,相反他還一臉擔憂的將視線放到了對麵的酒樓,低聲自語道:“怎麽三師伯還沒到?他不會是沒收到我的消息吧?!”罷立馬又搖了搖頭:“這絕對不可能,三師伯做事一向嚴謹,他肯定是看見了,隻是在路上有什麽事情給絆住了腳,暫時過不來而已。嗯!就是這樣!”


  勿玄,錦府第五十代弟子,排行第六,因為本人做事方麵有些無主見,容易被他人影響,他的師父上清讓他:勿聽他人言,勿看他人行,勿嗅他人氣,勿觸他人身,顧取名為‘勿玄’;本人於丁酉年三月初三下山曆練,期間找過許多的路活,現今做這房產中介,已半年之餘,隻是到這裏,卻是最近才調過來的。


  這一調過來,勿玄就立馬察覺到了對麵酒樓的不對勁。明明是吃飯的地方,可每次進去的人,出來後都是一臉的疲憊,並無飽腹之像,反倒精氣大有虧損,像是被狐精鬼魅之類給吸了精氣。


  之後勿玄在外麵觀察了一段時間,雖並未發現異常,但是這卻讓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隻不過是自己道行尚淺,比不得這裏麵興風作浪的妖怪,這才沒有查出來。


  妖怪道行雖高,但勿玄也不是沒有製勝的手段,隻不過擔心打草驚蛇,勿玄便想找在本市的三師伯來幫忙,這種較為穩妥的方法。


  勿玄心道:“也不知絕清師伯能否及時趕來,要是今晚上還不能趕來的話,逼不得已隻能自己先進去看看。”


  暗自就這麽下定了決心,勿玄便不再看那酒樓,轉身回到了中介所,跟幾個同事相互寒暄幾句。待到了下班,色已黑,三師伯依舊沒來,於是勿玄他換上便裝隻身前往那五嶽酒樓。


  五嶽酒樓是這地界最為豪華的地方,裝修極為奢靡,地上用的都不是什麽大理石,而是有著‘玉林花神’之稱的玉檀香,塊塊齊,麵麵整,可謂是入目心悅,而有了這麽好的鋪墊,裏麵的裝修那肯定也不差,上有朱漆龍雕梁,下有三十二套古樸至然榆木八仙座,雕刻精美,渾然成,每座皆有紅漆欄相隔,但這些都不是最好的,最好的在廳中兩壁,這兩壁上掛有兩副文字,左邊是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右邊則是諸葛孔明的《出師表》,用篆刻得滿滿當當,氣勢了得,看的出這雕刻的人已有大家風範。

  勿玄看著上麵的文字,臉上露出驚喜之色,道:“沒想到,竟然在這裏還能看見師傅之筆!”隨即恭恭敬敬的衝兩邊的刻字行了個禮,頗有些見字如見人的意思。


  勿玄來的時候,已經到了酒樓快歇業的時候,還在這裏吃飯的人沒多少,但還是有一些,酒樓裏的工作人員瞧見了行為古怪的勿玄,當即便走過來一個人,道:“這位先生,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店今已經暫停營業了,廚師們都已經走了,你要吃飯的話,已經沒有人能做的出,還是請回吧!”他人一,勿玄才想起來自己是來幹嘛的,趕緊謝過對方的提醒之恩,開始認真的打量起整個酒樓來。


  “在哪兒?這麽濃重的味道,到底藏哪兒去了。”


  服務生見他不聽,又不像是進來吃飯的,現在還神經兮兮的到處亂逛,心想是不是腦子有問題,當下便叫過還沒走的管事,帶著一堆人擋在了勿玄的前麵。


  那管事的高高大大,身體精壯,還剃著光頭,頭上還紋著條雙頭無尾蛇,渾身透著剽悍之氣,瞧他這幅模樣,他是管事,還不如他是打手來的貼切。


  管事姓吳,叫吳,是老板的親戚,也是鎮場子的人,他擋在勿玄的麵前,大著聲氣問道:“嘿!子!你幹嘛呢你!這已經收桌了,你還逛什麽,你是吃飯的不?”勿玄見一堆人擋在自己的麵前,心中難免有些就緊張,老毛病一犯,也不知道該怎麽解決,全然沒了主意,隻聽對方問他是否吃飯,趕緊就搖了搖頭。


  那頭吳心想‘即不是來吃飯的,那便是來搗亂的,老子也用不著跟他客氣’當下也就真的不再客氣,用力朝著勿玄的肩頭推去,想著先把這子推到,給他個下馬威,之後這子要是識相的話,就讓他離開;要是不識相的話,哼哼!就讓他好好的吃吃苦頭,讓他明白,這五嶽酒樓不是什麽人都能來撒野的。


  勿玄雖然身體也算不錯,但那看起來隻是在普通人的範疇內,比起人高馬大的吳來,卻是遠遠不及,是以周圍的人此刻的眼神,或多或少帶著同情或是幸災樂禍,都不怎麽看好他。


  隻是不料吳一掌過來,勿玄左腳後挪,以左腳為支點,就這麽平躺了下去,躲開了這一擊,把在場人給震得一愣一愣的。


  這子腰也太厲害了!


  勿玄情知誤會了,正欲起身好好解釋一下,結果眼珠立時就定住了。隻見頭頂房梁上竟然有一條體長六丈雙頭無尾大蛇盤繞,全身鱗片青幽,頭上還長著肉冠,顯然是成了精的征兆。那大蛇見有人發現了自己,‘噝噝’吐著信子,口中自有一股煙霧沉了下來,其色彩斑斕,裏裏外外都透著古怪。


  勿玄見此大叫一聲:“不好!”隨即單手在地上一撐,重新站了起來,衝周圍喝道:“暫時不要呼吸!”勿玄這心是好的,隻是卻用錯了方法,他這話一出口,別人都是一愣,心想‘讓人不要呼吸?這人是神經病吧!’是以在場沒有一個人理他,而等到那層煙霧飄下來的時候,已經是來不及了。

  而吳見這臭子僥幸躲開後,又在這裏胡八道,擼起袖子就要上前把他給抓起來扔出去,可是這走著走著,就突然有些不太對勁,心中莫名的有些悸動,而且好端端的自己還興奮了起來,本來想要去抓那子的手,卻鬼使神差的按在了店內一個女服務員的身上,然後自己的意識就開始沉迷,兩個人相擁的滾到了地上,就要苟且在一起。


  勿玄看著這些人就要大庭廣眾下,就要做出丟人現眼的舉動,急的是團團轉,趕緊上前相救。隻是他抓了這個,另外兩個又滾在了一起;幫了這頭,另一頭的又開始了,周而複始,倒頭來竟一個也沒幫了,就更別去對付那房上盤旋的大蛇了。


  “心若冰清、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虛空甯宓、渾然無物!無有相生、難以相成!份與物忘、同乎混涅!地無涯、萬物齊一!飛花落葉、虛懷若穀!”


  就在此刻,大門口突然出現一個人,高聲念著清心咒走了進來。此人眉清目秀,儀表堂堂,身形清臒看似弱不禁風,但自他出場臉上便帶著和煦笑容,反倒比起那些高大威猛的混人,讓人更加心安。


  此刻勿玄也總算反應過來,接口朗聲喝道:“水流心不驚、雲在意具遲!一心不贅物、古今自逍遙!”這‘逍遙’二字一脫口,便好似晨鍾擊響,打在廳中眾人的心頭,頓時就清醒過來。


  此時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羞不可當,也不細想為什麽發生這檔子事情,胡亂的把脫掉的衣服往身上一套,便匆匆離開了,諾大的廳子頓時就隻剩下三個人。


  勿玄上前感謝道:“錦府第五十代弟子,勿玄,多謝道兄提醒。”那人見勿玄報了道號,帶著和煦的笑容拱手道:“蔡同,勿玄道兄你好!”勿玄好奇問:“道兄可是散修?”不怪勿玄這麽問,畢竟隻有散修才報俗名。


  蔡同笑容消了,變得有些尷尬,左顧右盼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抬頭望見勿玄真誠的眼神,猶豫了片刻,才好似下定決心般重重歎了口氣,妥協道:“唉!不瞞道兄,我是蜀山出道,‘林池真璣’四輩中,我是第四輩,所以取一個‘璣’字為道號。而本人俗名又叫做蔡同,我那師傅讓我不要忘本,所以就取了姓氏中同音的‘采’字,給我取道號為采…采璣。”此話出口,采璣道人似有些悲憤,眼中有隱隱淚光滲出。


  想當初他本來性開朗,自從賦予了這個道號後,就再也沒有堂堂正正的走在大道上,就怕別人問及自己的道號。遇到一些社交場所,采璣也是遠遠的躲開,能不參與就盡量不參與,好幾次的道友聯誼就這麽錯過了,那可是有好多仙姑姐姐參與的大會,就是因為這破道號,白白失去了仙姑姐姐們親近的機會,甚至背地裏還被那些人成是悶騷男。每每想起此間事情,采璣無不捶足頓胸,以頭搶地耳。

  勿玄雖然也覺得有些好笑,但是也不好當人麵笑話對方,而且對方先前又幫了自己一個大忙,於是便準備出言安慰。可他剛抬起手要話,對麵的采璣突然凝神皺眉,望著自己背後沉喝一聲:“心!”同時一道白色的匹練自采璣背後飛出,風馳電掣的刺了過來。


  勿玄情知背後生變,當下也不回頭,抽劍回砍,正好就砍在了一個人的身上,而那人便是吳。隻不過此吳非彼吳,先前的吳暴戾威武,十足的熱血男兒,但此時的吳卻嬌柔嫵媚,渾身散發著陰柔的氣息,左手托住右手,右手翹蘭花指狀於臉頰右側,活脫的女人做派。


  吳中劍卻未受傷,反倒借著力道輕飄飄的落在後麵桌子上,雙腿並攏側坐著,道:“兩位道士哥哥,你們好恨的心,奴家難道不漂亮,惹得兩位道士哥哥要這般對待奴家,真是傷及了奴家的心呐。”聲音尖銳陰柔,話的時候還一邊扭動著身體,竟真的有幾分女性的柔韌。


  采璣看著這一幕就想作嘔,趕忙念了幾遍清心咒,這才算是好轉。長這麽大,他才知道原來男人竟然能惡心到這種地步。


  勿玄可不在乎這些,他隻當吳是被梁上巨蛇控製住,當機立斷,趁著吳還沒過來幹擾的時間,單腳朝地上一蹬,持劍朝著巨蛇刺去,一出招便是所學最厲害的‘十二連環刺’。這‘十二連環刺’倒不是錦府本有的招式,而是清為了專門為了磨煉勿玄而創造出來的,獨樹一幟。此招顧名思義,需要連續突刺十二下,其過程不光講究‘快準狠’,更要使用者心無旁騖有著一往無前的堅定意識,否則隻要是慢上一分,下一劍便刺不出來,反倒自身被對方反製,落入險境。


  勿玄搶的先機,去勢又快,第一劍便點中大蛇鱗片,不過那大蛇修行已近千年,鱗片更甚鋼鐵,是以這一劍隻留下了一道白點,並未傷及根本。但一劍未果,劍尖頓生一股力道,大蛇的身軀不自禁的後斜,全身失衡,無法反擊,勿玄趁機又是一刺,刺出了第二劍,再次將大蛇震退一寸…如此反複,直至刺完第十二劍才飄然落下,而大蛇身上已被刺出一個嬰兒拳頭大般血洞來。


  采璣見狀驚歎不已,那大蛇的防禦力他清楚得很,要是換成自己來,數百劍也不可能破得了大蛇的鱗片。而勿玄卻在十二劍裏便刺出這樣的傷勢來,是以他對勿玄可謂崇敬,對錦府派也更加敬畏,除此之外,他還對勿玄有幾分感激。。


  此招他一看便知曉,勿玄這一套劍招隻適合在單打獨鬥的時候,因為劍招一旦使完,使用者必定心力交瘁,收劍的時候破綻極大,被人偷襲的話絕無還手之力。隻有用在單打獨鬥時,他就算使完十二劍,接劍那人也必然身心皆乏,短時間內無法再戰。


  對方能夠此時此刻使了出來,那肯定是把自己這個寥寥幾句的人,當做了自己人,這等大仁大義的胸懷,讓他如何不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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