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迎神節到了,今年是王寶財家舉辦。
王寶財是鎮裏的首富,家裏錢財無數,金庫就不下五個,據他家的打雜的奴才都穿金戴銀,有房有田。
這次輪到他家舉辦,那是極盡奢華,極盡張揚啊。
光是那舞的龍據都是花了重金請了好幾個鎮裏手藝最好的師傅合力完成的。
以往的迎神節一就完事了,王首富袖子一揮對鎮裏鄉親:“今年我王某人做東,迎神過後兩日大辦宴席,各位鄉親不必拘束,我王某人家門敞著,來者不拒。”
但這乞丐、平民總不好和鄉紳富甲之流一起坐吧。
王寶財便想了個辦法,乞丐一律帶到下人的雜院喝酒吃飯,平民呢,在前院擺他個幾十桌,上的都是雞鴨魚肉和各種油水十足的菜。
富甲鄉紳就不同了,特地發了鎏金請帖,請到了後院花園裏。那花園的宴席啊,才是真正的宴席,歌姬美人樂師舞者,一個不缺。裏麵吃的那都是山珍海味,熊掌、魚翅、燕窩那是不在話下,鹿尾駝峰更是供不於絕。
迎神節那到了,這家家戶戶帶著豐厚的供品去祭拜神菩薩,每家的孩都會去廟裏拿一麵旗子。
中午時辰到了,幾個壯丁就抬著裝著佛像的轎子走過這鎮子的每一條街,後麵跟著的是拿著旗子的孩和大人,那隊伍比晚上舞的龍還長。
一大早,石娃子和阿飛就高高興興地衝去廟裏拿旗子。
那清晨,太陽還沒完全出來,薄霧透著清冽,盛典還沒開始,街上沒多少人。
石娃子正擔心旗子被其他孩子搶完了。
忽然間,一聲馬嘯打破了寂靜,在長街的盡頭,紅色金光冒出的地方,一紅衣少女騎駿馬疾馳而來。
那女子英姿颯爽,所騎駿馬周身雪白,隻四個足間有一簇黑毛,那女子騎的不是尋常的馬,人也和尋常女子不同,手持長鞭策馬飛馳。
不過一瞬,她甩著長鞭就超過了石娃子。
她忽然轉過了頭,就是牡丹時節,滿城牡丹競相開放,也抵不過這女子的傾國顏色。
石娃子愣在原地,半回不過神,一旁阿飛敲打他半他還不覺,隻愣愣地看著女子離去的方向。
他心亂如麻,腦海都是紅衣女子的麵容,她那回頭的一笑,燦過驕陽。
他滿腦子想著她,連自己什麽時候拿了旗子,怎麽就跟在裝佛像的轎子後走了一下午都不知道。
他隻知道他突然回過神的時候,是在夜裏街上。
這是全鎮的人都出來狂歡,街上掛滿了五顏六色的紗,少男少女執燈籠四處嬉戲遊玩。
他就一個人站在月老樹下,拿著筆準備寫下心願。
他半下不去筆,腦裏隻有那個少女的身影。
這是一個清脆的女聲從身後響起,
“兄弟,你手上這筆能借我用一用嗎?”
他回頭,那刻時間靜止,落花飄灑遮住了白皙的麵龐,但他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她依舊一身紅衣,不同於早上的勁裝,這時的她穿著紅色的紗裙,黑色金紋腰帶束身,顯出她似乎一掌可握柳腰。
她依舊是燦爛的笑,好像人生中沒有任何陰影,張揚又熱烈,令他搏動的心在炙熱中猛然窒息。
他想,世間怎麽會有笑得那般好看的女子,這若不是夢境。
王語嫣看著麵前這個比自己還矮的男孩愣愣看著自己便覺得好笑,心裏也知這麽一回事,想來呆呆望著她的男人不知好幾,“子,你幾歲了?”
石娃子一時沒有反應便出了自己的年齡“虛歲十二”
女子笑了笑:“我今年虛歲十六,好了,你寫好了把筆借我一用可否?”
他反應過來,便懊悔自己居然報了真實年齡,應該多報幾歲才是的,他一聽姑娘的請求,立馬把自己手中的紙揉成一團扔了出去,他殷勤地把筆遞上,引得姑娘一笑。
她:“我叫王語嫣,你叫什麽。”
他紅著臉:“趙無貪。”
她笑著把筆還給他,走遠了。
王語嫣啊,真是個好名字。他願望也不寫,腦子裏翻來覆去想的是她的臉,嘴裏輕聲念著是她的名字。
那日見了那風華絕代的女子後,石娃子是飯不思茶不想夜不能寐,這幾私塾不用上課,他就整日整日一個人在街上亂逛,從早逛到晚就想有朝一日再見到那王語嫣。
他那詩書不近的腦子,反複上演了意外遇到王語嫣時他颯爽風度翩翩的姿態。
他想,若是遇到了,他要帶她去看漫山鮮紅的杜鵑,石澗白色的水仙和粉嫩的山茶花,他要帶她吃糖葫蘆,帶她肆意縱馬。
她那時一定會覺得他是個很特別很特別與眾不同的男子。
他這樣想著,在街上邊踢著石子,邊露出癡傻的笑容。
沈珍兒操著搓衣板正準備趕他回家,一是因為石娃子這兩逛街的姿態,嚇得各家妙齡少女和老太太不敢出門,二當然是因為先生留得作業石娃子一個字沒動。
沈珍兒那搓衣板都高高揚起了,剛好看到石娃子那嘿嘿嘿的傻笑,她嚇得魂都沒了。
她藏起搓衣板,想著石娃子會不會壓力太大,像那劉儒童一樣傻了,她一想,嚇得哭哭啼啼地回家了,也不敢催促泥娃子沙娃子學習了。
話王寶財舉辦宴席的時間到了,因為珍兒是王家夫人的至交,我們家收到了象征貴賓的鎏金請帖。
一大早珍兒就喊我們起床,把我們好好打扮了一番。
她先給我選了一件靛藍色的長袍領口袖口都鑲繡著銀絲邊流雲紋的滾邊,腰間束著一條青色祥雲寬邊錦帶,烏黑的頭發束起來戴著頂嵌玉銀冠,銀冠上還有塊白玉。
我穿好了衣服又靠在牆上睡著了,珍兒不許我躺著或坐著,擔心衣服弄皺了沒有了威嚴。
石牛娃先被迫洗了個澡,再心不甘情不願地穿上了青邊的絲綢長袖,頭發還綁成了書童的樣子,他自覺丟臉,穿好後頭都不敢抬又一個人莫名其妙生悶氣。
沈珍兒可沒空管他,她給泥牛娃沙牛娃也選了兩件文雅的打扮,滿意地看他們乖乖地穿上後,就在那兒操心自己改穿什麽。
女人間的攀比是最為恐怖的,不分場合,不分人物,隻要有雌性就有高下,雖男人之間也有攀比,但遠遠沒有女人之間來的不動聲色又張揚,從還沒來得及開口話,攀比就開始了。
珍兒不穿大紅,怕今宴席的女主人芳菲丟了顏麵,又不想穿粉紅,妾室進門穿的就是粉紅,白色又太慘淡,在這節日顯得晦氣。
紅橙黃綠青藍紫被她挑得沒一個合適,最後她看著我靛藍色的長袍才下定決心。
一個時辰後,她已著裝完備。隻見她一身藍色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淡藍色的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
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頭上倭墮髻斜插碧玉龍鳳釵。香嬌玉嫩秀靨豔比花嬌,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
她像高傲的開屏孔雀,領著四個還沒睡醒的雞,氣場全開向王府走去。
進了王府的後花園,芳菲就親自來迎他們入座。
再那芳菲那也是國色香,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身披金絲薄煙翠綠紗。低垂鬢發斜插鑲嵌珍珠碧玉步搖,真是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石娃子在這宴席裏是渾身不舒服,他乘珍兒不注意,便偷偷溜走,在牆根下準備翻牆,這時一個熟悉的令他魂牽夢縈聲音響起。
“兄弟,你這是準備去哪?”
他一回頭,後花園百花爭豔,她卻人比花嬌。
眼眸婉轉勝過星辰,肌膚白皙勝過冬雪,一襲白裙上點點紅梅,袖口又有金絲綴流紋,外鬆鬆散散罩著紅色絲絨長外套。
眉間自有一股英氣,眼中自含無限笑意,逼得他麵紅耳赤,不知如何作答。
“我,我,我隻是隨便走走。”
她看著他慌張的神態,狡諧地笑了,“你若要離開,帶我一起吧。”
刹那間冰雪笑容百花齊放,石娃子心中何止是鹿亂撞,簡直是萬馬奔騰,他想著這或許就是他美好愛情的開端。
王語嫣伸出她的手,石娃子正顫抖的把他粗糙的手伸過去。
這時,一個惱人的聲音想起了,“哥,你在這幹什麽,娘親在找你呢。”
石娃子瞬間用看向仇人的目光看向沙娃子。
沙娃子回以人誌得意滿的可愛的微笑。
沙娃子星星眼地在兩人之間轉,“這不是語嫣姐嗎?什麽時候有空你再來教我怎麽用石頭打鳥。”
語嫣笑著“下次教你怎麽用葉子吹歌。”
石娃子瞪大了眼睛“你們認識?”
沙娃子乖巧地“是啊,前兩語嫣姐回來後,每來我們家玩,他還教二哥下象棋。”
“我怎麽不知道!”
沙娃子撇撇嘴:“你每早上逛街尋找真愛,晚上才回來,剛好錯過了嘛。”
石娃子紅了臉“誰,誰尋找真愛,你不要亂,我那是強身健體,不,不瞞你我降龍十八腿已經登峰造極了,你個臭子我要殺了你。”
那一的宴席,回憶裏是少女明媚的笑容和孩子的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