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情不知所起
夜，不如往常一般靜謐。
風將檀香帶至鼻間，一男子背過手，緩緩轉身。
身後，是一身著素淨衣服的女子，手執佛珠。
“你來了。”
“嗯，絮兒他怎麽樣？”
女子問。
赫然是先前佛堂內南絮專程來見的女子，麵容素淨，眼角便是連一絲歲月的痕跡都不曾留！
“並無大礙，隻是他如今，實在是太過緊張他那小王妃了！”
似是在打小報告一般，男子露出不滿。
“這麽些年，多謝鶴先生的照顧！”
女子忽然退後一步，就要落跪。
“哎你這是做什麽？”
男子趕忙上前伸手扶住。
沒了一如往常的雪白胡子，的確有些看不慣。
男子赫然是天下人口口相傳的鶴先生，隻不過，從未有人想到，堂堂有名的鶴先生，沒了胡子，瞧起來竟然不過比南絮大了那麽幾歲罷了！
鶴先生率先扶住，女子的膝蓋也不過是彎了彎。
下一瞬幾乎要靠在他身上一般。
麵上以可見的速度變紅，繼而是深紅！
手上也不知從何處抓著一團軟綿的肉！
五指不禁收攏，捏了兩捏。
女子卻嬌嗔一聲，推開他。
“鶴先生……”
再不濟也改明白自己抓的是什麽，鶴先生愣了愣，半天才憋出一句話。
“我會對你負責的！”
女子倒是盈盈笑了起來。
“負什麽責？你可是絮兒的師傅。”
“師傅又如何？我早將他當作親生兒子一般看待。”
頓了頓，又道。
“我的心思，你也該知曉。”
聲音極小。
女子卻清清楚楚的聽了每一個字。
瞬間無措起來。
這些年，她早對那個萬人之上的人失望透頂，鶴先生的情意也不是不知。
隻是，要入會如何回應？
“你以為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三年前的佛堂？”
男子忽的開口。
“早在許久，甚至離你進皇宮還有久一些之前.……”
思緒隨著佛堂內一明一滅的香火，緩緩飄遠。
陽春三月。
冰雪還未完全融化。
一個大約尚在妙齡之女蹦跳著來到湖邊。
鵝黃色的衣裙在這樣一切都欣欣然的季節裏格外養眼。
“小姐，您慢些！”
身後跟著數名小心翼翼的侍女以及侍衛。
“你們別跟著我！”
女子的聲音也極為悅耳動聽。
“小姐，那冰雪未融，可這河裏的冰卻載不住人！”
侍女氣喘噓噓。
“哎呀我不過去！”
話音剛落，腳下便踩著融了的雪水，混著泥土，格外黏膩！
止不住地往前滑了過去！
“啊！”
“小姐！”
整個身子不住往前，下一瞬卻輕飄飄似飛了起來一般！
“怎麽不叫了？”
直到耳邊傳來一聲戲謔，女子才疑惑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長相極為俊秀的男子。
正笑著瞧她。
忽的閃過一絲羞赫。
女子掙紮著撲騰著雙腿。
男子猝不及防，兩人雙雙落到一旁的草地上。
他伏在她身上。
四雙相對。
兩人亦征住，雙雙沉淪在彼此的眼神裏。
“小姐.……”
待侍女的聲音由遠及近，男也起身。
依舊是方才的笑。
“實在冒犯“若有不禮貌之處，還望小姐原諒在下是個粗鄙之人！”
說完便要躍身。
“啊對了，差點忘記了！”
男子自懷中不知掏出什麽，灑向天空。
躍身便離開。
女子站在原地，鼻尖留過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小姐，方才救你的那人呢？”
女子隻茫然走過。
“什麽救我？。
低語喃喃。
“那個時候，你該是將我忘記了。”
鶴先生嘴角浮上一抹無奈。
“我記得。”
不料女子道出這麽一句話。
“什麽？”
“我記得，後來的一年裏我都在河邊等你，隻是你再未出現過。”
女子轉身，眉眼裏再無波瀾。
走到桌邊，斟了一杯茶！
“你等過我？”
鶴先生有些詫異。
“不可能的，中了那“笑忘粉”，你便是如何也是記不起來的！”
女子搖頭。
“三四個時辰之後便記得了。隻不過，再沒有你的消息。”
搬來一張凳子，坐在桌邊。
瞧著閃爍的燭火。
記憶也隨著飄遠。
回了府。
女子便一人講自己關在房中。
“小姐呢？”
“小姐下午受了驚嚇，是我們照顧不周！”
“受了驚嚇？”
“是……”
卻不敢細言。
“去將小姐請過來！”
“不必了。”
女子雙眸已然清明，揮手將侍女遣散下去。
不過半日的時間。
她便已經想得一清二楚！
隻是不明白的是那男子為何灑下藥粉，企圖讓自己不曾見過他？
這樣的人，若非皇宮貴族，便隻有殺手無疑！
隻是，那男子的眸子，生得實在是好看！
女子垂下頭，淺淺一笑。
“笑什麽？”
卻正好被身旁的父親瞧的一清二楚！”
趕忙斂神。
“父親找女兒，可有什麽事情？”
“過幾日，可便是宮中選秀！你大了，也該去見見！”
下意識便要拒絕。
不了父親似是料到一般。
“這事，沒得商量！”
她生在官宦世家，自小被教導長大了入宮，博得那人上人歡喜，從而穩固父親的官宦之路。
可自從遇見那人，她便已經魂不守舍。
可說到底，也不過驚鴻一瞥。
爭不過的，始終是命運。
女子依舊入了宮，卻並無心思討好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直到有了自己的孩子。
也便是如今的南絮。
鶴先生並未打聽那女子的下落，後悔的，便是半生。
直到偶然間遇見小南絮。
那般明亮的眸子。
像極了那一年在河邊遇見的女子。
於是刻意接近。
一陣風吹過。
“不進來坐坐？”
女子的聲音打斷鶴先生的思緒。
鶴先生笑了笑，搖頭。
“怕是會引起閑話。”
“你我之間，還顧及這些？”
女子詫異地笑起來。
自三年前的那場大火，他便一直守在她身旁。
該怕說閑話的，應該是他才對！
她一個見不得光的棄妃，如今隻能委身於這一方佛堂。
說到底，她本該在那場大火裏消失，隻是……
微微歎氣。
放下佛珠。
將茶推了推。
輕聲道，“喝茶！”
鶴先生走過去。
隻是憐惜。
“我本該早些出現！”
自責道。
“不怪你！”
女子一手覆在他手上。
“該謝你！”
四目相對，忽的激起一絲火花。
女子趕忙垂下頭，卻被男子伸過來的手挑住下巴。
鬼使神差一般。
男子在她唇邊落下一吻。
\"鶴，\"話還未說出口，唇又被他擒住。
溫熱和濕濡。
讓女子愣了神。
\"我們不該如此！\"
用了力氣推開眼前的人。
男子緩緩放開她，歎氣道。
\"若當時，我尋了你該多好。\"
起身。
緊盯著跳動的燭火。
那一日。
鑼鼓喧天。
沒有人知曉，為何新娘子悶悶不樂。
也沒有人知曉，她為何會盯著河邊不放。
直到那一聲\"起轎\"，一顆淚才至眼角滑落。
她等的人，始終未來。
隻是。
如今眼前似乎有些不大真實。
可惜，他們再無法回去了。
女子亦跟著起身。
“既然如此，夜深了，鶴先生也該回去了。”
麵色也恢複至淡紅。
“情不知所起，不如讓我照顧你，給你一切你想要的。”
鶴先生的腳步並未移動半分。
隻是緩緩道出這麽一句話。
“絮兒已經大了，我不過終日伴青燈，再沒有什麽想要的。”
女子輕笑。
眼中盡顯無奈。
“你不願意？”
男子問。
換來的不過一聲歎息。
“你該走了”
女子拿起佛珠。
作逐客狀。
“可這一回，我偏不放過你！”
男子一個箭步。
將女子摟在懷中。
“年少不更事，如今，我卻不願意放過你！”
點足就要離開。
“等等！”
滿是驚喜滿是無措。
“絮兒的毒.……”
“已經解了，從此碧海藍天，我帶你一一去瞧！”
對上她的眸子。
從前的光亮似乎又一點一點回來。
“可是.……”
“哪裏還有什麽可是？”
男子也不著急，隻是偏著頭瞧她。
耐心等著她口中的擔憂。
不料女子盈盈一笑，對上他的眸子。
“沒有了，你什麽時候走？”
仰頭。
“現在可好？”
男子欣喜。
如此果斷決絕，想來南絮那小子也是承了她的性格。
“從此絮兒的命，便要瞧他自己的造化了！”
女子忽的惆悵起來，遙望著山下的一點漁火。
她還記得，那一日，他攜著他的小王妃前來拜訪自己。
隻不過，那時沒有見著她的模樣。
想來也是個古靈精怪的女子，才能打開他的心結！
幸得他天性溫善，瞧不得百姓疾苦。
可最後，也是不得已上了戰場。
戰場殘酷，即便是凱旋歸來，他心中也未見得有多高興。
兒孫自有兒孫福。
罷了。
“想什麽呢？”
男子瞧著她出神的模樣，不禁開口提醒。
“啊？沒什麽？我們何時出發？”
丟下身後事，在一朝及時享樂！
“早著呢！”
男子將她橫抱著到了床邊。
周身檀香縈繞。
“這麽些年，誦經當真有用？”
不由得開口調侃。
“不過求個心安。”
沒了少女的羞澀，卻也平添了一股安然的魅力
“等天亮，我便帶你離開！去外邊瞧瞧大好河山！”
男子也不再繼續那個話題，隻是拉過被子。
“好。”
映著燭火，女子雙眸散發著閃爍的微光。
直教男子移不開目光。
“情不知所起，此生，我卻會一心待你！”
月光似水，透過窗縫中灑下，周身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