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佛堂
竹葉簌簌。
自上而下在空中飛舞。
繼而帶著一股利刃般的劍氣。
直唰唰地朝著音離的的頭頂襲去。
南絮偏頭，閃身，將音離拉過來，大手揮過，順勢擋了那些竹葉。
“南絮！”懷中的人出聲。
“你騙我！”
掙紮著出了他的懷抱。
南絮唇上的顏色顯然淡了下來，更像是一個無事人一般。
“走！”
攥著她的手。
便要施展輕功。
“莫要強求了赤幽王！武功越高強，這無骨散的藥性也絕非一時半會能消除！”空中盤旋著蒼老喑啞的聲音。
“閣下是何人？”南絮沉聲。
“你不必知曉，我亦不過是奉人之名，將你手中的那女娃留下便可。”
“不知閣下可知曉，她是本王的王妃。”
“噢？”
隨著一聲疑問，那聲音也便消失。
音離縮了縮脖子。
“那人，是誰呀？”
“你自己惹的事，反倒來問我？”
“那你方才，果真中了毒？”探過身子，問道。
南絮借故甩手。
“不是說我騙你？”
背著雙手，往前快步走出竹林。
“哎，莫要如此小氣不是？”音離小跑追趕著。
不料前邊的南絮停下來。
她亦急急的停住腳步。
身子卻不住地往前傾。
“投懷送抱？”南絮挑眉，湊到她麵前，“王妃的手段，可是層出不窮！”
音離正要開口。
外邊的黎羽早已等候多時。
“王爺！屬下來遲，請王爺責罰！”
“回去領罰！”
“是。”
衣袖被人拉住。
南絮回過頭。
“他為何要受罰？”
“犯了錯。”
“若我以後也犯了錯呢？”揚起臉，問道。
南絮微微俯身，湊在她麵前。
“那便由我，親自罰！”
“若是，我入了軍隊，又犯了錯，可按軍法處置？”
南絮聽過，有些好笑。
“想上戰場？”
音離緊抿著唇，並不答話。
大眼睛一眨一眨。
隻當是她心血來潮的話，並不放心上。
卻不成想竟是一語成讖。
天色有些暗沉。
“南絮，你餓不餓呀？”
音離拐著彎的問身旁這個男人。
黎羽的嘴角有些抽搐。
方才經曆的那些，在這個小人兒身上竟瞧不見任何影響！
自己跟隨王爺上戰場多年，尚且知曉這個時候最應當做的便是立刻回府！
然而。
眼前已然是路邊的一方小麵館。
想起方才前這個女子豪爽地揮手。
“餓了吧？本姑娘請你們吃麵！如何？”
小臉如盛開的睡蓮一般。
閃著平和卻溫煦的光。
“麵來咯！”
音離搓了搓雙手。
身上已然換了一件男子的衣衫。
袖子有些長。
“過來。”
南絮將音離的袖子往上捋了一捋。
小人兒不等南絮脫手便埋頭，深深的吸了一口。
“好香！”
南絮並不動筷，隻是盯著小人兒的動作。
“怎麽了？”
音離緩緩抬起頭，吸上嘴邊的一截麵條。
“怎的不吃？不合胃口？”
“王爺不喜麵。”黎羽在一旁出聲。
南絮偏過頭。
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並不說話。
“原來如此！”音離低垂著眼，手卻誠實地將南絮麵前的碗移到自己跟前，“既然不喜，我便幫你解決了，”說著重新埋頭，吸溜……
“反正.……不能浪費不是？”邊吃著還要出聲。
喝完最後一口湯後，抹了抹嘴，“老板，結賬！”
“好嘞，兩碗陽春麵一共十文錢。”
手伸進胸口。
掏了掏，並無任何東西。
歉意地朝老板笑了笑，湊到南絮的手臂上，“你今日可帶了錢？”
“不是說請我吃？”
並做出一副詫異的模樣。
“也罷也罷！”又將目光轉向黎羽。
一副希翼的模樣。
“屬下亦未帶。”
方才已然多說過話，王爺亦給了警示，這回可不敢再插手。
一旁立著的麵館老板臉色有些難看。
“等會！”
音離一拍大腿！
眾目睽睽之下，從鞋底下摳出幾個銅板。
又從另一隻腳下摳出幾個。
放在桌子上。
數來數去也便少一文。
皺著眉頭。
“罷了，黎羽。”
南絮起身，笑著搖頭。
隻見黎羽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
“不必找了。”
“多……多謝……多謝公子！”
麵館老板眉開眼笑。
音離紅著臉，將桌上的銅板撈回懷中。
不情不願地跟在南絮後邊。
“這便是你請我吃飯的誠意？”
瞧著南絮掩著的笑意。
音離踢著路邊的石子。
“不怕鞋底的銅板丟了？”
“你笑話我！”音離加緊跑著，竄到南絮麵前，擋住他的去路。
“嗯。”
猝不及防的應聲倒讓音離無話可說。
“不如我折現，將這銅板送與您，也算是請你吃過飯了！”
大眼睛骨碌碌轉著，狡黠一笑。
將懷中的銅板全數塞到南絮懷中。
自己蹦跳著上前。
“去哪兒？”
“佛堂！不是你說過的麽？”音離回眸。
南絮便頓在原地。
“你先回去。”
話卻是對著身後的黎羽說。
“是。”
瞧著南絮瞬間陰沉的臉，音離亦不敢放肆。
這個月能不能回天香穀，就得看能不能忽悠南絮伴著自己出府了！
畢竟，現下討好他才是頭等大事！
可佛堂是什麽地方？
往年也不曾帶自己去過。
隻是每回天亮後，他總是帶著滿身檀香。
坐在自己床邊。
每回總能染得整個床幃一股檀香味。
“抱緊了。”
正回想著，南絮已然來到跟前，將自己的雙手環著他的腰。
“抱緊？”
……
待一陣疾風從耳邊呼嘯而過，音離才算明白他的意思。
不就是想展示展示他自己的輕功？
唉.……
長長的一聲歎息。
音離瞧著南絮。
他歎什麽氣？
“抱緊了。”
“嗯。”
偷著瞧了一眼腳下，赫然是擦身而過的樹枝。
不由得加緊了手上的力量。
雖說在天香穀學到了暗器的用法，這輕功，實在是無法整日整夜的練下來。
想起師姐調侃的話，“學這三腳貓的功夫，將來可要如何保護自己？”
正想著。
耳邊的風已然停了下來。
試著睜開一隻眼。
“到了。”
南絮低頭。
便瞧見她這幅呆懵的模樣。
“到了？”連忙睜開另一隻眼。
果然。
一座金光閃閃的廟宇立在層層山巒之上。
“這，要自己爬上去？”
回過頭瞧著深厚的人。咽了咽口水。
“據說三拜九叩是最為虔誠的方法。”
話音未落。
音離便被橫欄著腰，被南絮倒掛在他肩膀上。
“我卻不需這虔誠。”
“咳咳.……你放我下來！”
小腿亂蹬。
不得安分。
“到了。”
眨眼的功夫，便到了門口。
音離被小心翼翼的放下來。
“施主。”
從裏邊走出一個身披袈裟的和尚。
“夫人久等王爺。”
“本王馬上過去，隻是我的適才不適，還望方丈照顧。”
“是。”
南絮轉過身。
“隨方丈去偏廳，待我回來，便接你回家。”
音離滿頭霧水。
方才的粗魯已然讓她失了好感，此刻為何又如此小心？
他要見的，到底是誰？
檀香繚繞。
一簾輕紗。
木魚聲陣陣。
南絮滿臉虔誠，微微躬身。
“額娘。”
“來了。”
“嗯。”
“外麵那女子？”
“是我的王妃。”
“絮兒，為娘交代你的事情，一年之期將過，你可做到？”
“戰事紛亂，天下爭權，孩兒無心為政。”
“你有心為何？”
“平息戰火，統一三國，為百姓謀生存！”
“果然，果然是他的兒子。”
婦人掩下眼中笑出的淚。
“說出的話也是一致。”
“不過是一個拋棄妻子的懦夫！”
“絮兒！”
“你忘了，你的心上人，還在裏邊躺著，那個明眸皓齒，陪在你身邊不離不棄的女孩！”
婦人不依不撓。
“你今日將你的王妃帶來，莫不是要告訴額娘，你已移情別戀？”
“額娘！”
“人人都道赤幽王冷酷無情，卻不知有情之人最多情。”
“放過她。”
南絮的聲音軟下來。
“好兒子！上戰殺敵改不了什麽！功高震主，你的忠心並非所有人相信！”
南絮不說話。
“你知道，我為何常年隱居佛堂嗎？”
“便是額娘尚在世，能為你日日誦經，長命百歲，去打這天下！”
女子忽然升高音調。
“你要知道，你的身上，責任重大！”
“是。”
“今日來得早，不如陪額娘用上一頓晚飯？也好讓我見見你那王妃。”
“不了，免得被您拿來當作威脅我的武器。”
南絮作揖，轉身便走。
檀香依舊繚繞。
“夫人，絮會理解您的。”
一女子青絲披肩，不作任何打理。
腳步輕盈，麵色卻是蒼白。
委了委身。
“多謝您，收留我。”
“你是絮兒的心上人，我自然有保護你的責任。在這亂世，這也便是他唯一能夠保全自己的辦法！”
“您不後悔？”
“隻要他能活著便不後悔！”
“我聽說，他，有了王妃？”女子小心翼翼，問道。
“想來是他皇兄安排給他的女人，他心中有你，不必擔心。”拍了拍女子的手，以示安慰。
南絮尋著音離的時候。
她正趴在水缸邊，調戲著水中的金魚。
一身素色的長袍將她的身子襯得越發纖細。
“南絮！”
從水中的倒影瞧見了南絮，便欣喜地抬起頭。
衝過去。
撲在他懷裏。
毫無禁忌。
“你回來啦？”腦袋使勁往裏蹭了蹭。
“嗯。”南絮的手順其自然落到小人兒的頭頂，使勁揉了揉，“你在做什麽？”
“在瞧了空師兄養的金魚，可大了，你來瞧瞧。”
“想吃魚？”
“能吃麽？”
兩人身後掃著地的人聽得這話，滿臉焦急。
“吃不得，山下有……”
“這回你可帶錢了？”不等南絮說完，音離便急急打斷。
“就算未帶，將你抵押也算是能抵得上一條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