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九娘的粑粑
婦人打量了她一下，輕輕地鬆了口氣，心想：原來不是長樂坊的姑娘啊……原來隻是從外麵偷著跑進來姑娘啊……原來還是個孝順的好姑娘啊……“可是，你是怎麽跑進來的呢？”婦人並沒有伸手接她的銀子，而是有些驚訝地問道。要知道長樂坊這種地方並不是誰人想進就能進的啊，要麽你有銀子進來消費，要麽你有才藝和美貌賣身進來獻藝，除此之外就是送米送油送食材和各種用品的供貨商。“我麽……”寧嫣然眨巴了一下眼睛，撒謊道：“我是趁著守門的人打瞌睡偷跑進來的。”雖然她這話經不住推敲，但是婦人還是沒有進一步為難她，而是對她說到：“你拿了東西快走吧，銀子不要了，你快走，萬一被其他的人進來發現了，你就走不脫了。”寧嫣然一愣……天下還有這樣好說話的人！不行，這銀子必須得給，我可不能讓好人受委屈。於是寧嫣然將小碎銀子往她身上一塞，說到：“我還會來的。”然後提著籃子閃身就出了門，婦人想拉都拉不住。果然，第二天中午寧嫣然又準時來到了長樂坊的後廚，見到婦人早已在此候著她了。婦人將已經準備好的食物往她的籃子裏放，一邊放一邊說：“這兩樣菜都是我悄悄為你做的，你拿回去嚐嚐，好吃的話我再做。對了，姑娘，你家住哪裏啊？你是不是不會做飯啊？依我說你以後也不必冒著險往這裏麵鑽了，你說個地方吧，我每天做好了給你送出去。”“啊……”寧嫣然張大了嘴巴……果真是個大好人啊！“我家住……”寧嫣然想了想說道：“我家住在郊外的一座廟裏……”“廟裏？就你和你爺爺嗎？”婦人有些吃驚地望著她，心想：原來是個無家可歸的姑娘，借住在廟裏，身邊還有一位年邁的爺爺，難怪她要冒險出來偷吃的……一個姑娘家，也真是怪可憐的。“是的。”寧嫣然回答道，隨即又有些難為情地說道：“可是我沒有多少銀子給你的……”是啊，寧嫣然又沒有收入，她和崔爺爺的生活來源全仗於破廟裏香客捐的那點少得可憐的香油錢。總不至於讓她一個堂堂大小姐去偷錢吧？“不要銀子的，來吧姑娘，嚐一嚐我煎的清明粑粑，我特意煎了幾個，你拿回去給爺爺嚐嚐，開胃又健脾。”婦人說著從籃裏的盤子中撚起一個蔬菜餅遞到了寧嫣然的嘴邊，寧嫣然咬了一口，甜蠕蠕的，一股清香撲鼻而入。婦人笑眯眯地看著她說：“這是糯米粉、麵粉和著艾葉做的，這個季節艾葉不好找，好在我在院子裏的花台裏種了兩株。要是到了清明前後，用清明草煎粑粑，那是更香的。”她想起了好多年前，她也煎過這樣的餅子給兒子吃，那時候兒子年幼愛生病，有人告訴了她這個偏方，於是她學著做了給兒子吃，兒子非常喜歡吃。看著寧嫣然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她心裏非常的欣慰，就像再一次看到兒子在吃她親手做的清明粑粑一樣。看姑娘這年紀，應該和兒子的年紀差不多大吧。“好吃……嗯……真好吃……”寧嫣然口裏包著清明粑粑，含混不清滴說。“好吃那就快點帶回去吧，別讓爺爺餓著了……”婦人笑著說，旋即又提醒她道：“你也別說錢的事了，這裏的人有不缺這兩個小錢。以後你要吃的盡管來拿便是，我會想法為你勻出來準備著的。”寧嫣然感激不已，忙謝道：“多謝大娘的好心，但不知該如何稱呼您老才是。”婦人一笑道：“你叫我九娘便是，不知姑娘叫什麽名字？”“多謝九娘，我叫……”叫什麽呢？說真名還是假名？看這位大娘是個好人，咱就報上真名吧。“我叫寧嫣然。”寧嫣然報上嫣然一笑。“好聽的名字，姑娘笑起來也很好看。”九娘誇道。“啊？”這麽久以來還是第一次聽到人誇她好看，寧嫣然這心裏頓時就樂開了花。正在這時，外麵響起了腳步聲，寧嫣然還來不及同九娘打聲招呼便提著籃子，霍地一下從窗戶處飛身出去了，驚得九娘差點叫出聲來……敢情這孩子是個武林高手啊？九娘做得清明粑粑真的很好吃，就連崔爺爺吃了也連連叫好。一老一少正吃得樂嗬的時候，一個人闖了進來。“好你個蔡小嬌，我尋了你多日，不見，原來你躲在這裏啊！”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成蹊。自從“蔡小嬌”生氣走後便沒有再回過巡邏院，成蹊因不喜田香雪等人，便從小巫女口中打聽到了“蔡小嬌”可能在判官廟裏，所以他便一路找著來了。既然來了，那就坐下來一起喝兩杯吧。崔爺爺熱情地招呼成蹊坐下，並為他斟了一杯果酒在麵前。他這正要喝酒，寧嫣然卻一把拉了他道：“快嚐嚐這個……清明粑粑……包管你喜歡吃！”清明粑粑？成蹊心裏一動……這名字怎麽這麽熟悉？他正在疑惑，寧嫣然已經用兩根手指撚起一個粑粑送到了他的唇邊……一股清香刹那間就透入了他的鼻孔……他一怔之後猛地咬了一口，還沒開嚼，一股熟悉的味道便已經在口中彌漫開了。他狼吞虎咽地吞下了整個清明粑粑後，急切地問著寧嫣然道：“你從哪裏買來的這清明粑粑？告訴我！”哇嗚，就算好吃也沒必要反應這般強烈吧？寧嫣然瞪大了眼睛望著他。“告訴我，這個粑粑你是從哪裏得來的？”他已經離了座，雙手攫住了寧嫣然的肩頭。“不是我買的，是九娘做得啊。”寧嫣然奇怪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何突然間就發瘋了。“九娘在哪裏？在哪裏？快帶我去找她！”成蹊那攫著寧嫣然肩頭的手更用力了，差不多是在猛力地搖了，就像在搖一棵樹。“你幹嘛啊！”寧嫣然有些生氣了，衝著他叫到：“一個長樂坊的廚娘，她與你有什麽關係啊？”“長樂坊……”果然是長樂坊！成蹊什麽話都不再說，
丟下寧嫣然轉身就飛奔而去。“神經病！”寧嫣然衝著他的背影罵了一句。崔爺爺在一旁含笑不語。卻說成蹊一路狂奔，下得山來，飛身上了拴在路邊的馬兒背上，然後朝著城裏飛奔。他一口氣跑進了城，衝進了長樂坊。當長樂坊的老板娘看清楚了衝進來的是巡邏大人後，成蹊已經拽著一個小丫鬟讓她將他帶去了後廚。“那就是九娘……”小丫鬟指著一個婦人，怯怯地說。可不是嗎？那就是母親九娘啊！她穿著一身簡樸的廚娘衣裳，烏黑的頭發被一張藍花布帕子包裹著，那麵容雖不再嬌豔，但仍然美麗。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九娘還在廚房裏忙著燒水，成蹊已經衝到了她的麵前，一把抱住了她叫了聲“娘……”九娘一下子就呆住了，手裏的火鉗也“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你……你認錯人了……”呆怔了一下之後，九娘強裝正經地將他一把推開，道：“這位公子，我並不認識你啊。”“娘，我是成蹊，是成蹊啊！”成蹊又撲上去，噗通一聲跪在了她的麵前，並死死抱住了她的雙膝，淚流滿麵地哭叫道。“我不認識你。”九娘硬著心腸說，將臉別到了一邊。這時長樂坊的老板娘已帶著人，正堵在門口，不知該進還是不該進……采取行動吧，貌似不妥，畢竟他是個巡邏官，管理著整個陽城的治安呢，得罪了巡邏官將來隨便找個什麽茬子將你的生意場封上幾天，你倒是吃不了兜著走了！不采取行動吧，他這樣大刺刺地闖進內院來，惹得院裏一幫子的人跑來看熱鬧，這影響多不好啊！雖然此時並不是上客的高峰時段，但是也還是有少許客人在裏麵玩耍休憩的，瞧這光景恐怕也都驚動了。老板娘朝著那四個蠢蠢欲動的打手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對他們小聲吩咐道：“你們幾個就在這門口堵著，別放人進來了。”然後她扭著腰肢一步一步來到了成蹊麵前，說道：“哎呀呀，巡邏大人，這是我們長樂坊的廚娘呢，並不是大人要找的姑娘啊……”“你走開！這是我娘！”成蹊厲聲喝道，並不肯放開九娘的腿。老板娘一愣，用十分詫異的眼光盯著九娘看。九娘一見這架勢有點不好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了，這樣傳出去可對兒子的名聲不好。於是她低下頭來小聲地對成蹊說：“這裏不是胡鬧的地方，我們去外麵找一個僻靜的地方說話去。”“好，隻要娘肯跟著孩兒走，咱娘倆去哪裏都行。”成蹊從地上站了起來，挽著九娘的胳膊就往外走。老板娘見巡邏大人虜走了廚娘，還叫她為娘，很是訝異，又不敢得罪巡邏大人，隻得為他讓道。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老江湖了，為了替巡邏大人圓麵子，老板娘還對看熱鬧的人不斷解釋說：“誤會，誤會，就一乳母，是奶娘，奶娘！”並轉身吩咐身邊的人不要亂說，“誰亂說重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