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提琴
劉思覺得自己會拉提琴。
但他自己也不太確信，尤其是他無聊時在電子屏上看那些自己有印象的曲目演奏視頻時，指揮家跳動的指揮棒、大師們飛越靈動的琴弓、上下翻飛的左手、情感至深時的演繹都讓劉思覺得提琴真是這世界上最美妙卻最難以掌握的樂器，他真的學得會這樣的樂器嗎？
但每次當他看著大師演奏或聽著那些世界名曲時，他的左手總會不自主地搭在右手上，以右手臂為假想的琴頸，跟著樂曲一同演奏、按弦，指法上竟然絲毫不差，這讓他覺得，自己應當是會拉提琴的，而且技術還不錯。
這也許大概可能就是才吧，他沾沾自喜。
病房中，舒緩的詠歎調輕輕舞動著，好像一根絲帶，又一次拉著劉思進入了他的思緒深處。總是在那裏，劉思才不會感到在這未來世界中孤身一人的迷惘。
和昨一樣，他又看到了在秋日的夜晚，在梧桐落葉中漫步的男孩和女孩。女孩開朗、陽光、有活力，總是讓靦腆的男孩不知所措。同樣的對話，女孩消失在黑暗中，好像作了什麽決定似的，男孩的步伐漸漸堅定起來。
“哢嚓、哢嚓。”
劉思沒有感覺到自己眼角竟落下了淚水。
禱告般的詠歎調緩緩結束，劉思又一次從回憶中掙脫出來。
他按動床頭的按鈕，不一會兒，一位護士推門而入，手中還拿著他一會兒要吃的藥。這些劉思像個動物，護士給他吃什麽他就吃什麽，讓他幾點睡覺他就幾點睡覺，雖然他平時就是在發呆中度過的，和睡覺也沒什麽兩樣。
護士走到了劉思身邊，瞧了瞧頭頂大屏幕上的數據，上麵監測著他的心率等指標，似乎是一切正常，便轉頭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劉思想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擠出一絲笑容，嚐試著問道：“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呢？我覺得這兩精神已經挺穩定了，失憶的事也影響不了我的生活，我會慢慢想起來的，不是麽？”
護士回答道：“還是別太樂觀了，雖然不知道具體誘因是什麽，但我聽吳醫生你的失憶是強烈的精神刺激導致的，你的大腦開啟了自我保護狀態，讓你忘記了一部分事情，保護你不會繼續崩潰的。”
劉思聽的不太明白，尷尬地眨了眨眼：“所以？？”
“所以太快的找回記憶對你來不一定是一件好事，能不能想起來還不好，想起來的你能不能接受事實也是我們要考慮的，白了，你現在的精神狀況絕對談不上好，你也不要對找回記憶抱有太大的希望，也不要在這件事上著急，吳醫生會幫助你的。”護士伶牙俐齒，讓劉思無話可，隻好幹笑兩聲，擺擺手。
護士看劉思暗淡下去的眼神，似乎是不太忍心，補充道：“不過也別太悲觀，良好的精神狀態和心態也有關係。你後就可以出院，但還是要每周來醫院讓吳醫生進行檢查。”
“好，”劉思躺倒在枕頭上，伸了個懶腰，“麻煩您了。”
咚、咚、咚。
敲門聲。
“請進。”這些過來，劉思已經把自己當成了這裏的主人，歡迎客人的聲音也比一開始大了很多。
進來的人是個穿著軍服的人，他對來者多少有點印象，在返航臨近地球的時候，第一次與地球進行通訊，就是他與劉思進行通話的。他叫張長，是航空軍的副司令，一個紅臉的中年男人，一張皮膚黝黑的國字臉，臉上帶著一兩塊曬傷的斑，眉宇間有獨屬於軍人的英氣。他叫衛兵在門口等候，自己則帶上了門，在劉思身邊坐了下來。
“長官。”劉思憑本能起身敬了禮，雖然他一度為自己軍人的身份感到懷疑，因為他覺得自己骨子裏不是個軍人。但那出艙時士兵卻真真切切地叫著他“中校”。中校，這軍銜不了吧。
張長擺擺手，道：“不必客氣了劉思中校，論年紀和資曆，你都在我們之上啊。怎麽樣，最近還適應嗎，身體狀況呢。”
劉思也不明白張長的來意，明白對方來頭不，卻專門來看望他，讓他感到一陣惶恐：“都很好的，比我們那個時代棒的多，比我想象的未來要美好。”
張長爽朗地笑了：“多謝你誇獎啊，其實我這次來主要還是想詢問你的意見，聽你失憶了，其他的我也不會多，就是問問你對自己未來的打算，部隊上會幫你安排好的。”
劉思聽到，也是一愣，是啊，這麽些過去了，他還沒有好好地考慮過自己的未來，自己要如何在這舉目無親的城市裏生活下去，繼續留在部隊嗎？
不行的，他知道自己現在這樣不僅不適合做一名軍人，而且他也沒有這樣的興趣，他覺得自己不屬於軍隊，至少他認為自己是個很難保持紀律性的人。
瞬間，那返回地球時的感覺又湧上心頭：“長官，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回家了。”
張長笑了：“也對，畢竟人都是戀家的，這樣，我們盡快會為你安排住所，一切布置你都可以告訴我，具體的要求你可以發信息過來，這是我的通訊號碼，工作也會為你辦妥。”
劉思又是一陣惶恐：“這我恐怕接受不起，長官，我沒什麽功勞，也……”
“別緊張，劉中校”張長拉住了他，“也不是沒有要求，就是希望你能配合政府做一些文科普的工作，到各個學給孩子們宣講，這是我們的希望，也是給你安排的工作，國家形勢如此，需要長期做下去，希望你能接受。”
劉思覺得這樣的要求倒也合情合理，收了好處，也得出力才是。
“還有，你出院以後新聞發布會還是要補上，希望你能做好準備。記者提問環節，我也會幫你。”
“不多打擾了。”張長轉身便要離開病房。
“好，”劉思躺回了床上，“麻煩您了。”
“對了，長官，哪裏可以找到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