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師徒之名
周芷若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了一遍，最後落在張無忌身上，聲音清亮，可卻有千鈞之勢：「張無忌，你對得起我嗎？」
張無忌心中惶恐，想要解釋，卻聽得趙敏說道：「周芷若，你少給我裝可憐。」明明就是一朵黑心蓮，卻要裝的潔白無瑕，惹得張無忌百般疼惜憐愛，趙敏心中不為不爽，說出來的話更加不好聽。
周芷若目光轉向趙敏，語氣譏諷道：「趙姑娘，你明知道張無忌已有婚約在身，卻還深夜同他相會，汝陽王真是教的好一個不知羞恥的女兒！」
周芷若回的話也是一點不客氣，罵的趙敏面紅耳赤。
張無忌見周芷若動氣，慌忙解釋道：「芷若，你誤會了，我和趙姑娘只是在這裡談事情，絕沒有……」
「張無忌，你還想要狡辯什麼？我親眼所見，難道我的眼睛也會騙人嗎？」
「可是……」
「別說了！」周芷若打斷張無忌，反而一直盯著趙敏，緩聲道，「趙姑娘你向來聰慧過人，看事情也比一般人透徹，可你說殺一人可令政治清明，百姓安康，我問你，你真這麼確定？」
趙敏皺眉，問道：「你什麼意思？」
周芷若眼鋒微涼：「你身為郡主，又長期處於政治中心，朝廷積弊已久，這個問題你不會不知道吧？」
周芷若語氣灼灼，趙敏心中隱隱覺得奇怪：「你到底想說什麼？」
「殺了昏君，即便帝位易主賢君，可朝廷積弊又豈是那麼容易消除的。朝代興替，自古如此，即便太子他有賢能想要肅清朝綱，可你以為那些大臣，那些貴族會同意？心懷大義者有之，計較利益得失者更有之，那些人嘗到了權勢金錢的甜頭，哪會甘心被人奪走。到時候就算沒有明教，朝廷也會大亂，而那些投機取巧之人又怎麼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朝廷的沒落已是必然，就算如你所願，卻也不過是多拖一些時日罷了。」
張無忌聽著周芷若這一番話，覺得十分有道理，而趙敏想要說些什麼反駁一下，卻又聽得周芷若繼續道：「趙姑娘，你心中所為的又真的是天下百姓？你不過是因為太子與你關係不錯，又向來仁德，他當上皇帝一定不會為難你們汝陽王府，你的父王也可以平安。說到底，你為的也只是你的父親，可你卻在這裡冠冕堂皇指責他人。若說勸張無忌取消刺殺元帝計劃的人心懷鬼胎，那你何嘗不是利用張無忌的仁義去為你的自私自利鋪路？」
趙敏聽著這話，只覺怒火翻騰，於是反唇相譏道：「周芷若，你到底想幹什麼？你這樣針對我，是心虛了嗎？你怕我揭穿你的真面目，怕你的如意郎君離開你，所以顛倒黑白也要給我扣上一頂帽子是不是？」
周芷若無謂的笑了笑，她本來就沒真的要張無忌相信她，她不過是不想昏君死的這麼快，破壞了現有的格局，如果真的換了皇帝，那天下戰事勢必要停息個幾年，往後事態如何，她根本無法預測。
這天下註定要改朝換代，既然如此，與其不知是誰做將來的皇帝，還不如讓朱元璋坐上帝位，這樣她也才能及時應對，不至於讓中原武林被朱元璋清剿乾淨。
她睨了張無忌一眼，道：「張無忌，你信她嗎？」
「我……」張無忌猶豫了。
周芷若冷冷一笑，道：「是你說以後和她再無瓜葛，是你說以後待我一心一意，可是現在呢？你深夜和她共處一室，在你眼裡我算什麼？」
「芷若。」張無忌張嘴解釋，「我和她之間什麼都沒有，你相信我。」
「我已經相信過你很多次，可你太讓我失望了。」
周芷若眼神中似乎有怨，可她的怨和趙敏不同，趙敏怨他，他會感到愧疚，可芷若怨他，他卻感到了害怕。
他覺得周芷若就像一陣風，有時靜靜的待在他身邊讓他覺得安心，可有時又怕她忽然飄走，再也追不上。
周芷若說完，默然轉身離去。
張無忌心中甚是不安想要追出去，反被趙敏拉住。
「你的這位周姑娘真是聰明絕頂，若她哭哭啼啼的走必會惹得你一時憐惜愧疚，但她這樣做卻更為高明，欲擒故縱，好叫你念念不忘，心中難安，此時你去找她正好合她心意。」
張無忌不願趙敏這樣說周芷若，替周芷若辯解道：「芷若不是這樣的人，她見我和你在一起心裡必然難受，生氣不理我也是應該的。」
「那你去找她啊！」趙敏放開張無忌，冷聲道，「去啊！你信不信，只要你去找她，她一定會改變態度，對你溫柔似水，然後讓你發誓再不與我相見。」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就是認定了芷若是兇手，處處針對她？」張無忌突然感覺心力交瘁，心裡仍是堅信周芷若是清白的。
「不是我認定了她，而是事實就是如此。」
「我一定會找出證據的，在事情還沒清楚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再說芷若是兇手這樣的話，芷若一定不是兇手，我相信她！」
張無忌在趙敏這裡待不下去了，他離開趙敏的房間，正躊躇著是否去周芷若房間找她時，天上突然電閃雷鳴。
轟隆的雷聲震耳欲聾，豆大的雨點鋪天蓋地。
一場雷雨陡然降下。
張無忌雖然害怕她那冰冷的神情，但心裡的擔憂不減反增，他匆匆跑去周芷若房間，見她房門緊閉屋內一片漆黑，連忙抬手敲門，雷聲越急，他敲門的聲音越急，但屋內一片寂靜，無人應答。
張無忌心中一急，猛地推開了房門，可屋內空空如也，哪裡有佳人身影？
「芷若！」張無忌又驚又怕，連忙在元帥府里找人，他一聲一聲喊過去，推開一間又一間房，把元帥府里的人都吵了起來。
「教主！」周顛來的最快，他見張無忌站在雨里渾身濕透，連忙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張無忌看見周顛，情緒激動的拉著他問：「周大哥，你見過芷若沒有？」
「周姑娘？沒見過啊，她不在房間里嗎？」周顛覺得有些莫名，但見張無忌這般模樣，反應過來道，「這周姑娘不在房間啊？」
張無忌神情委頓，楊逍殷天正等人已經陸續趕來，聽說周芷若不見，大家趕忙去找人，但找遍了整個元帥府也不見人。
張無忌內心焦急，楊逍提醒他道：「教主，或許周姑娘已經不在元帥府。」
聽到楊逍的話，張無忌更加心慌，連忙命人出去找人，一時間元帥府里的人傾巢而出，分散在毫州城裡的各個地方去找人。
而他們找的人此時正往城郊的一處樹林走去。
前世，自己只是看見張無忌和趙敏一起在房間里，而這一次或許中間出了什麼差錯，等她去到趙敏房外時，張無忌只是剛到。
她聽到張無忌說親手為趙敏做了飯菜，他們定親以來時日不短，向來都是她為他洗手作羹湯，而他待自己雖然體貼，卻不會親力親為至此。
所以，這就是區別嗎？
愛與不愛，還是很明顯的吧。
周芷若覺得自己很是可笑，光明頂上她因張無忌受了師父那一劍而立誓不放手，但她現在才發現那個誓言是多麼脆弱。
雨點瘋狂的打在身上，周芷若卻不覺得痛，甚至希望這雨還能大一些，更大一些，也好讓她這顆不再純凈的心得到洗滌。
雨果然越下越大，夜已過半，張無忌等人在城裡找了許久都沒找到人，後來他們開始往城外去找，但直到天亮也沒有收穫。
東方既白，雨勢停歇，所有人狼狽不堪的回到元帥府，剛剛走進元帥府大門，就見到殷離焦急地往外跑。
「張無忌！」看到張無忌他們回來，殷離的神情才放鬆了一些，「周姐姐回來了，你快去看看吧！」
一聽到周芷若回來了，張無忌哪裡還管得了其他，立刻腳下生風往周芷若房間跑去。
張無忌到的時候，周芷若房間的門是開著的，他在外面就能看見在屋子裡坐著的周芷若。
他連忙跑進去，紅著眼眶喊她：「芷若！」
周芷若抬眼看了他一眼，並不說話。
張無忌心裡難受，他隨周芷若一起坐在桌邊，握住她的手。
「你怎麼這麼冷？」張無忌覺得自己握著的那雙手冰涼入骨，隨即又發現周芷若渾身濕透，身上還在往下滴水，心裡又心疼又懊悔。
「芷若，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張無忌誠心懺悔，但周芷若自他進來時看過他一眼外，便再沒理過他。
楊逍殷天正五散人等匆匆趕來，看到的便是他們的教主苦苦哀求周姑娘的原諒，但周姑娘卻無動於衷，不屑一顧。
張無忌擔心周芷若的身體，勸她去換衣服，周芷若也只是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沒人敢強制動手替她換衣服，是以大家只能在一旁眼睜睜的看中他們的教主認錯而無能為力。
趙敏得到消息，也趕了過來，殷天正防備著趙敏，趙敏自然不怕，她進了周芷若房間，看見張無忌低聲下氣陪著笑臉，周芷若卻置若罔聞，不由諷刺道：「怎麼？周掌門失蹤一夜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是做給誰看？讓張無忌心疼你嗎？你騙得過別人，卻休想騙過我，我不吃你這一套！」
「妖女，你夠了！」周顛看不下去，道，「即便周姑娘是故意的那也不關你的事，人家小夫妻兩個鬧彆扭你來湊什麼熱鬧！」
殷天正更是怒道：「要不是因為你，周姑娘也不會如此，你還有臉出現在這裡！哼，不知廉恥！」
聽著幾人唇舌相譏，張無忌一陣煩躁，正要呵斥，忽聽得外面有人道：「這是怎麼了！怎麼都圍在這裡？」
小魚兒以為有什麼熱鬧瞧，不等人通傳就走進了人群，見大家神色各異更覺得奇怪，待他順著大家的視線看去，見周芷若一身紫衣渾身濕透的坐在桌邊，而張無忌垂著頭一副自責的模樣。
小魚兒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忽然瞥見周芷若的一處裙角似有一縷異樣的紅色。
「師父！」小魚兒連忙衝過去一把拉起張無忌，把周芷若拉起來仔細察看，「你受傷了？你哪裡受傷了？」
看著小魚兒的舉動，明教眾人神色驟變，就連張無忌也忍不住大為吃驚，只有趙敏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但又疑惑周芷若如何做的江小魚的師父？
周姑娘和江小魚竟然是師徒！
這樣的事實完全顛覆眾人的認知。
江少俠武功高強，聰明絕頂，他們以為他的師父必然是個隱世高人，可原來竟是周姑娘。
周姑娘雖然武功不錯，更是峨眉掌門，可距離世外高人實在太遠了，這樣的落差，實在讓人意外。
小魚兒仔細看過後發現周芷若寬大的左手衣袖也有一處沾了異樣的紅色，他猛然撩起她的衣袖，見她左手手腕上竟有一道猙獰的傷痕。
眾人見狀，倒吸一口涼氣。
這傷口深可見骨，尋常人受了這楊的傷早就因失血過多而昏迷不醒了。
「快拿傷葯來！」小魚兒陡然提高音量，眾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連忙讓人去拿傷葯。
張無忌看到周芷若的傷口只覺心驚肉跳，擔憂的情緒鋪天蓋地而來。
「周芷若，你用什麼苦肉計？」趙敏只覺可笑，嘲諷道，「你如果真想死，直接抹脖子呀割什麼手啊，裝模作樣博取同情，真是好手段！」
「趙敏！」小魚兒本就擔心周芷若，此時聽到趙敏這樣刻薄的言語，再也忍不住吼道，「你還嫌我師父傷的不夠重是不是？你心腸怎麼惡毒？」
「江小魚，我這是實話實說。」
「夠了！」張無忌很少動怒，可今日，他實在忍不住，「我只想讓芷若能安安靜靜的休息，趙姑娘，你趕緊走吧，芷若她不想看見你。」
趙敏冷笑一聲，張無忌好生無情，也好生絕情。
「好，我走！」
趙敏冷哼一聲離開，同時傷葯也已經取來。
張無忌拿過傷葯，走到周芷若面前扶她坐在桌邊，又小心的挽起她的衣袖為她上藥。
明教眾人見狀紛紛離開，小魚兒看了眼張無忌和一言不發的周芷若也跟在眾人身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