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從今往後，亡命天涯
子夜時分，月娘幽幽轉醒，隻覺得腹中有些不適，扭頭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忽然覺得放鬆了許多，積壓已久的不適感一掃而空。
甚至連心脈的陣痛，也完全消失了。
“吐出這黑血，我舒服了好多，你果然沒有騙我，毒素一定清除了不少。”
月娘歡喜說道，抬起頭，卻隻見屋內空空蕩蕩，一個人影也無，唯有那燈火在不斷躍動。
目光落到窗外，一片漆黑，隻能聽到些許蟲鳴鳥叫之聲。
那家夥，已經離開了？
月娘皺了皺眉，忽然覺得內心當中空蕩蕩的，她倒不是真如方雲所說那樣怕黑。
隻是平日間習慣了熱鬧，眼下孤身一人待在這破落小院當中，有些孤寂和不適應罷了。
“我睡了不少時辰！”
月娘喃喃自語，揭開被褥，站起身來，自己的衣衫並不淩亂，連鞋襪都未脫去，隻是額前頭發有些濕潤，想來剛才出了不少汗。
從懷中摸出手帕，拭去汗水，她的目光落在了桌上。
那裏擺放著一張白紙，紙上寫有字跡。
月娘便伸手去拿，默念起來。
“你體內毒素去了大半，效果比我想象中要好，再有兩次，餘毒便可盡皆清除，廚房裏有米有菜，餓了自己弄吃的，我明日或許早晨，或許中午回來。”
落款之處，寫著方雲二字。
“原來他叫方雲！”
月娘捏著白紙，本想揉作一團丟棄，但想了想，又仔細將之對折，收了起來。
另外一邊，方雲摸黑，回了城中。
昨晚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妙音坊內，卻並未有什麽動靜。
謝炎死在了雲州最為繁華的地段，不出意外，他的屍體明天就會被人發現。
按照方雲的設想，發現屍體的人首先會報官。
普通的凶殺案，武衛司肯定是不管的，這件事肯定是雲州府衙接手。
待得衙門的差人趕到現場，查明正身之後，這件事才會引起武衛司，乃至總督府的注意。
武衛司統領慘死城中，這樣的事情，會轟動整個雲州，官府一定會徹查到底。
首先要做的，就是調查和謝炎有過接觸的一切人員，然後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但方雲相信，這件事情沒有那麽快查到他的身上。
一來身份是偽裝的，二來，妙音坊那邊，關係脈絡複雜，就算是總督府，想必也不好插手其中，隻能夠慢慢的捋。
這一來二去，起碼得花上數日的時間，而這些時間，早就夠他逃出雲州了。
當然，他並不是一個逃，除了月娘之外，他還得帶走另外一個人。
李長根的妹妹，李銀荷。
天光微亮，方雲靠在一顆歪脖子樹下，摩挲著手中的銅佛。
這是當初李長根臨死之時交給他的那一枚硬物，想來，應該是為了讓李銀荷相信方雲身份，用作信物的東西。
而前麵不遠處，便是李銀荷做工的糖水鋪子。
每日清晨，天色未亮，小姑娘便要起床，準備材料，熬煮糖水，然後等待師傅們白日調配。
方雲曾遠遠的見過李銀荷一麵，那是個黑黑瘦瘦的小姑娘，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提桶打水都有些費勁，但她看起來頗為堅強。
齊伯早就派人通知過她李長根身死的消息，但外人並未見過她落淚。
對於這一點，方雲一開始也有些不明白，後來便想透了。
似李家兄妹這等身世，在外人麵前，是露不得怯的，否則便會挨人欺壓。
李銀荷的心智，比大多數同齡人要成熟不少，從某些角度來看，竟和方雲有著相似之處。
吱……
糖水鋪子的後門打開，一道嬌小的身影抹黑走進了廚房，不多時，燈火亮起。
方雲看著李銀荷打水洗臉，蹲在角落用碳渣刷了牙，又梳洗了一番之後，方才溜進了院中。
隻是他剛剛落地，便看到李銀荷手中拿著木棒，神色警惕的望著自己。
“你是誰？賊麽？這裏什麽都沒有，趕緊走，否則我便要叫人了！”
方雲有些詫異，不過也沒有解釋，直接將手中的銅佛扔了過去。
“進去說話！”
李銀荷接過銅佛，端詳片刻之後，終於確定，這是她哥哥的東西，來不及多問，便跟著方雲踏進了廚房中。
關上房門，她再度問了一遍。
“你究竟是誰？這東西，為什麽會在你手中？”
“我叫方雲，此物是你哥哥李長根臨死之前親手交到我的手中，他讓我來找你！”
時隔數月，再度聽到自己親哥的名字，李銀荷心神劇震，身體晃了晃，將那銅佛捂在胸口，無聲落淚。
方雲也不打擾，隻是靜靜的看著她。
半晌之後，李銀荷擦了擦眼淚，哽咽著問道：
“我哥他，究竟是怎麽死的？”
方雲覺得，對方有知道真相的權力，於是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清清楚楚的告知了對方。
聽完，李銀荷有些沉默，眼淚再度掉了出來。
“某種程度上來說，害死他的，既是謝炎，也是我，或者說，整個方家，你恨我麽？”
讓方雲有些意外的是，李銀荷搖了搖頭。
“我隻知道，我和我哥，在遇到齊伯之前，差點餓死在街頭，他後來成為了武者，我們才過上了普通人的日子。”
“你幫他報了仇，我不恨你，但是我不想離開雲州，我在這裏，生活了十年！”
方雲搖了搖頭，這是他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強行施加自身的意誌在他人身上。
“你必須跟我走，沒得商量，除非你以後擁有了足以自保的能力，我才會放任你離開！”
李銀荷抬起頭，半晌之後終於氣餒。
“你很厲害，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我想知道，你要帶我去哪？”
方雲笑了笑。
“未來一段時間，會在離京，至於更久的將來，我也不知道，不過有一點我會確信，我到哪，就會帶著你到哪！”
“除非有一天，我和你哥一樣，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在那之前，我會代替他，照顧你一輩子！”
李銀荷點了點頭，抹去眼角淚痕，將銅佛還給了方雲。
“這銅佛，代表著庇佑，你帶在身上，我去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