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大戰之前(4)
巴拉斯能夠主動請纓對路易十四是最好的,前者也是一個幹脆的人,一得到國王的允許,就立刻告辭,他和他的修士在第二一早就出發了,胡德在窗口目送他遠去,心情複雜,這位大審判長對巫師們來可是如同惡魔一般的人物,尤其是那些法國巫師,不過就算是加約拉的巫師也對他有所聽聞——凡是來到法蘭西的異國巫師,也要心他的長鐮,他是從來不講道理的。
“有時候如何做出選擇可真是一件重要而又困難的事情啊。”胡德這麽,然後他看到一群年輕人,更正確地,大孩子們正從城堡的馬廄跑到內廣場上,他隻是一瞥,就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維薩裏,”他喊道,“那是不是維埃諾瓦王太子殿下?”
一旁正在配置藥水的維薩裏聽到他這麽,就走到窗邊往下看,果然,他一眼就認出了王太子,也就是我們的路易,之前過,路易才完成了自己的成人儀式,科隆納公爵的成人儀式就是被路易十四帶到了荷蘭的戰場,路易則被父親帶到了這裏,依照規模來,路易的排場可要比科隆納公爵大多了,不過這種排場無疑引來了凡爾賽的女士們一致反對,可惜的是,太陽王決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夠改變。
就像是現在,王太子殿下出現在這裏沒什麽可驚訝的,讓胡德與維薩裏驚訝的是他身邊的一群人並非是他們司空見慣的法國侍從與仆人,而是一群戴著氈毛高帽,穿著長袍,係著皮帶的韃靼人孩子。
“陛下知道嗎?”維薩裏脫口而出,隨即他就意識到自己犯傻了,路易十四有著極強的控製欲望,他甚至恨不能讓整個歐羅巴依照自己的指揮杖旋轉,何況是在這座城堡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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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十四確實知道王太子多了很多新的玩伴。
他端起茶來喝上一口的時候,不由得蹙眉,因為茶水裏加了糖,他捏起一塊點心,結果也是甜的,他看向侍立一邊的邦唐,“哎呀,我親愛的朋友,”國王啼笑皆非地問道:“是我在什麽地方讓您失望了嗎?”
邦唐責備地看了他一眼,口上卻,“您總是十全十美,無可挑剔的。”
“我不這麽認為,譬如我從不愛甜的茶水,也不愛甜的點心。”路易。
“我隻是覺得您最近過於疲憊,需要一點甜茶來提提神罷了。”邦唐一本正經地,從他的臉上和語氣裏,你是不會察覺一點他的真實想法的,“啊,,我知道,你是在責怪我讓路易和那些韃靼人在一起。”路易。
“如果王太後知道,聖路易的後代竟然會容許一群野蠻人的子女成為自己的侍從,她一定會當即昏厥過去的。”邦唐。
路易隨手將杯子擺在窗台上,他們和維薩裏一樣,正在憑窗眺望城堡的內廣場——這座城堡雖然老舊但足夠廣闊,采用的也是雙廣場結構,也就是,有兩道城牆,主塔和內廣場,教堂在裏側,外側是士兵與仆從,鐵匠鋪與馬廄的所在,剛才路易就是帶著人吵吵鬧鬧地從馬廄那裏跑進內廣場的。
這樣的行為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特別是路易的火槍手們,他們看上去似乎在思考,話或是休息,但他們的眼睛沒有離開過王太子,手沒有離開過他們的火槍和刺劍——路易看到盧瓦斯侯爵在皺眉,和身邊的沃邦將軍著什麽,想必他們很快就會要求覲見國王,請國王別讓王太子和那群韃靼人在一起廝混,這實在是太過有損於王太子的儀態了。
“如果他們來敲門,邦唐,”路易連忙:“就我正在休息。”
邦唐瞪了太陽王一眼,如今能夠與敢於這麽做的人已經不多了,但邦唐的位置看似卑微實則重要,他對路易十四又是那樣的忠心耿耿——他甚至直到現在都保持著單身,不是沒有結婚,而是沒有接受過任何一個女士的求愛,因為他——他著實沒有更多的精力才對付另一個主人了……這個玩笑在凡爾賽流傳許久,人們在笑過之後也不免有些感動。
路易十四也有意給他一個爵位,但邦唐,他要等到無法服侍國王了,要離開宮廷去頤養年才會接受這個封賞,不然他的身份反而會變得尷尬起來——畢竟路易身邊的人幾乎全都是達官顯貴。不過就算是沒有爵位,奧爾良公爵,王弟菲利普一樣要稱他為先生,人們都知道他是國王最親密的朋友。
之前過,邦唐知道的東西可能要比王弟菲利普更多,但他很少,應該幾乎沒有插手或是插話到國王處理的事務裏去,著還是他第一次付諸於神色,路易知道他的顧慮,“幫我打發了那些人,我會和你解釋的。”
“您無需和我解釋。”邦唐無奈地,轉身去應付了沃邦將軍與盧瓦斯侯爵,他回來的時候,端著一大壺沒有加糖的茶水,還有一些鹹酥點心,路易高興地提起茶壺給自己和他倒了一杯茶,“沒關係,”國王:“你是我的朋友,邦唐,一樣看著路易長大,我知道你對他的心絲毫不遜色於我和菲利普。”
“那麽我就要僭越一次了,”邦唐向國王鞠躬,感謝他賞賜的茶水,然後:“我想盧瓦斯侯爵和沃邦將軍,甚至還有紹姆貝格元帥,他們肯定還要來敲您的門,不見到您絕對不罷休。”
“因為王太子身邊有韃靼人嗎?”路易:“並不隻有韃靼人,他的侍從依然在他的身邊。”
“他們都是罪犯和異教徒。”邦唐,“所有看到這一景象的人都會憂心忡忡。”
“我知道,但路易身上一直就有一個很大的問題。”路易:“我希望能夠借著這個機會解決。”
邦唐停了停,很顯然,他不太明白王太子身上有什麽問題,王太子不如太陽王聰慧,這點是毋庸置疑的,不過路易十四從來就不是一個平庸之人,而且王太子性情敦厚,謙遜虔誠,感情豐富並且單純,如果不與他的父親比較,他是歐羅巴,甚至整個世界的君主和大臣們都想要的王位繼承人,在私下裏的談話中,凡爾賽的人們時甚至認為,如果將來是與太陽王並不那麽相像的王太子即位,也許是件好事,真的,像是太陽王這樣的國王,隻要有一個就行了。
畢竟人世間也隻有一枚熠熠生輝的明日。
那麽這位維埃諾瓦王太子還有什麽會讓路易十四不滿意的呢?想到這裏,邦唐也不免有點憂心,他決定了不娶,也不會接受任何人的愛情,沒有後裔,就已經決定了要將一身心力全都奉獻給法蘭西王室,路易十四與特蕾莎王後直到今日,也隻有大公主和王太子,但邦唐也知道,一個不受國王喜愛的王太子,也一樣會如不得寵的臣子那樣受苦和受折磨……
“你還記得你來到我身邊沒多久,”路易完全不知道邦唐的心中已經在出演《哈姆雷特》的序幕了,他之所以想到要和邦唐談談,因為在凡爾賽裏,邦唐身為第一侍從,也可以是半個宮廷首相,王太子如何,他是有權發言的,所以他的想法,邦唐必須知道:“大概就是幾個月後,就是第一次投石黨暴亂。”
“我記得,陛下,”邦唐,他是男爵的幺子,本來他的父親把他送到馬紮然主教身邊,希望他成為一個教士,他也努力服侍馬紮然主教了,誰知道馬紮然主教覺得他在這方麵有著超越常人的賦……就把他送到了國王身邊,因為在行過“吊褲禮”後,男孩的身邊就應該有自己的貼身仆從,而不是女官和女仆了:“那晚上,我被塞到了仆人的車隊裏,滿心憂慮,我以為我之後會被送到其他地方去,再也見不到您了。”
“幸而我們很快就在聖日耳曼昂萊見麵了,”路易,“然後我們幾乎沒有再分離過,我信任你,邦唐,你就像是我的另一個兄弟。”
邦唐心潮起伏,他再次微微一躬,感謝國王對他的讚譽,這比所有的鑽石別針都要來的珍貴。
“那麽您記得,直到我們回到巴黎,直到我親政,從主教先生,從王太後,從加斯東公爵,從大臣和將領手中取回我的權力,又用了多長時間嗎?”
“十年,陛下,整整十年。”
“這十年可不太好過,”路易感歎道:“而且之後的十年,我依然要與許多敵人作戰,他們一些甚至曾經是我的朋友,我的親人。”
“他們純屬咎由自取,陛下,您的寬容如同普照大地的陽光。”
“太陽也會在夜晚隱匿光芒,邦唐,我也有過邪惡的念頭。”
“人們需要光明,也需要黑暗。能夠得到永遠的安寧也是一種不可多得的恩賞。”
“但路易,”路易:“你發覺了嗎?”
邦唐沉默了一會,很明顯,他在國王的提醒下,也已經意識到,王太子路易所遇到的最大的問題。
人人讚頌王太子路易溫和有禮,那麽什麽樣的人才能時時刻刻如此呢?而且這並非是一些善於偽裝之人玩弄的把戲,王太子的寬和與慈悲是發自於內心的,這讓他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歡。如果他是一個爵爺的兒子,又或是一個商人的孩子,當然可以,但他不是,不但不是,他的身份崇高,僅次於他的父親與叔叔……
整個法蘭西,以及法蘭西的殖民地,附庸國都會是他的。
路易無疑是幸運的,他的母親是西班牙公主,父親是法蘭西國王,而且他誕生的時候國家已經初步平定,沒有太大的波瀾,他的母親與父親雖然是政治婚姻,但理性永遠勝於感性的路易十四絕對不會因為大臣或是王室夫人給王後難堪,他是在父親與母親的愛中長成的,國王最愛的女人瑪利曼奇尼夫人,與他們的頭生子,他的兄長盧西安諾因為已經有了科隆納公爵的封號,以及嚴苛的繼承法,永遠無法威脅到他——路易十四也不會允許。
之後的兩個弟弟,一個遠在佛蘭德爾,一個想必也會被封到本土之外,他們不可能如加斯東公爵或是孔代親王對待路易十四那樣動搖他的王位,反而將會成為他的臂助之一。他的妻子也已經被確定為葡萄牙的長公主,她會是他最大也是最有力的一個盟友,他的姐姐與堂姐妹的婚姻也是如此。
依照現在的情形,路易十四還會將一個無比富足與繁榮的法蘭西交給他——法蘭西的呢絨已經超越了英國、玻璃和鏡子超越了威尼斯人、染料超越了意大利人,還有從荷蘭人這裏奪取的商路航線,金融體係等等——他盡可以坐享其成。
他可以是在花團錦簇中長大的一個孩子,溫和寬容是必然的,因為他幾乎沒有什麽必須去爭去搶的。
“嗯,看來你也意識到了。”路易十四,這也是來到卡姆尼可後他才發現的。
路易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想想吧,這樣一個大好人,他會得到尊敬與愛戴嗎?不,不會,不但是法蘭西以外的敵人,也不但是敵人,一旦人們發覺,他是一個真好人,那麽就算是他最信任的親人,最親密的朋友,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背叛他,誰讓他擁有這樣大的一筆產業呢?
得到了他,就得到了半個歐羅巴。
“但陛下,這些韃靼人會教會他什麽呢?”邦唐疑惑地問:“他們是不會背叛他的,因為有您。”
“他們當然不會背叛路易,”路易:“我之所以成為現在的樣子,是因為我知道,如果我繼續無知與無能下去,將會麵對多麽可怕的結局——或許還不如倫敦塔裏的兩名王子,邦唐,就在那一晚,我離開巴黎的路上,如果沒有瑪利,早在三十年前,我就已經成為狼人的糞便了,甚至之後,隻要我稍稍踏錯一步,等待我的就是死亡甚至更為不堪的結局。”
“因為我看到過那些暴民和流民,”路易:“所以我能始終保持警惕與謹慎。”
“但路易沒有看到過,他以前接觸到的最底層的人,也不過是王宮裏的仆人,或是學院的建築工人。他不知道人類可以做出多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