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二章 奧比涅夫人與裏世界與羅馬教會的關係(2)
卡洛斯二世躺在床上,即便躺著,他也像是一隻死在溝渠裏裏的貓和狗,麵目猙獰,手腳僵硬,身體扭曲,就算是常與畸形的野獸與複生的腐屍共在一處的黑巫師,也不禁感到一陣厭惡,他們私下裏不止一次地嘲笑過利奧波德一世的貪婪,為了爭取一個盟友與西班牙的王位,他寧願讓自己的長女一待成年就步入這樣的噩夢裏。
但這時候他們自然表現的十分恭順,為首的黑巫師舉起藥水瓶子,“以防萬一,”他:“還請您們按住他的手腳。”
“這藥水會讓他痛苦嗎?”王太後問。
“我是的話,您就會放棄嗎?”黑巫師嘲諷了一句,而後像是挽回般地道:“當然,您是一個母親,但任何一種醫療方式都不會讓病人感到舒適,放血、guanhang或是用烙鐵烙,這些藥水會肅清他體內渾濁的雜質,讓他的腦部黏液增多,減少他癲癇發作的機會,還能讓他的黃膽汁增加,黑膽汁減少,好讓他的身體可以變得火熱起來,還有血液,這種藥水會讓他的血液而變得濕潤,就像是一些種子需要浸泡在水裏才能發芽,這樣他的種子才能變得強壯,在王後的肚子裏生根發芽。”
這種讓幾百年後的人們聽來簡直如同夢中囈語般荒謬的解釋卻讓王太後安心了許多——或者她必須感到安心,她從床邊退開,“我不行,”她悲戚戚地:“我看不得我的孩子受苦,讓仆人們來做這件事情吧。”
“我已經準備了幾個仆人。”攝政王,他與王太後對視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應召喚而來的仆人隻是從一處荒僻的農莊裏找來的農民,他們力氣大,見識少,甚至不知道房間裏的老爺、太太和教士大人就是王太後與攝政王,他們甚至將身著黑袍的巫師看作了教士,他們想著每個人一個銀幣的報酬,一邊按住了躺在床上的老爺,
在農夫的眼中,這個老爺也如同魔鬼一般——等被灌服了藥水,他掙紮起來的時候就更像了,王太後與攝政王都退在房間角落,遠遠地看著那雙從帷幔的縫隙裏伸出來踢騰的瘦腿,因為卡洛斯二世很少走路的關係,這雙腿對農夫們來還不如一隻雞或是兔子,他們念著主的名字,等手下的人不再掙紮了,“教士”老爺心翼翼地走過來試了試鼻息,他們在膽戰心驚地讓開,在他們魚貫而出之後,攝政王輕輕地一點頭,門口的侍衛尋蹤而去,當然,這些人都必須死在這裏,一個不留。
不管怎麽,哈布斯堡家族現在已經取代法蘭西,成為了羅馬教會依仗的兒子,為了證明自己的虔誠,西班牙的國王們從不敢公開驅使巫師,巫師們在西班牙就像是一群被到處驅逐的野狗,但這都過去了,黑巫師們不會愚蠢到一次就將卡洛斯完全地治好。不,應該,他們並不是在治療卡洛斯,隻是走了捷徑,讓卡洛斯二世成為一個非人可要比讓他成為一個健康人簡單得多了。
在巫師的藥水裏,有吸血鬼、狼人和奇美拉的血,它們與顛茄、曼陀羅與一些不可言的材料混合在一起,必須要,這也是一種需要膽量、技巧與賦的方法,因為稍有差池,卡洛斯二世就不是像現在這樣哀嚎著扭動軀體與四肢,而是立刻死了。
卡洛斯二世與和不久前死去的阿方索六世有著許多類似的地方,就像是等同於半個囚犯,疲弱的身體,失去了男性最重要的能力等等,但卡洛斯二世比起阿方索六世還不如的地方在他的頭腦與思想還不如一個三歲的孩子,他無法理解剛才發生了什麽,他隻知道自己痛、難過、想要嘔吐,他的須發暴增,變得黑硬並且尖銳,他的骨頭在皮膚下消弭或是增長,他的心髒甚至從肋骨的缺口裏跳了出來,在薄薄的皮膚下蠕動著,他伸出尖銳的指甲抓著床單,混沌不清地喊著母親、唐璜,但他們都不敢走上前。
“很快。”黑巫師看到王太後瞪著他們的時候,馬上。
卡洛斯二世的痛苦從深夜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個夜晚,異變一直沒有停止,床榻上滿是糞便、尿水、汗液和血漬,王太後與攝政王隻得先到隔壁的房間睡一覺,黑巫師們被托萊多的教士們監視著,隻能苦巴巴地忍受著卡洛斯的哭喊與****,幸而幾個時前,這位可敬的陛下就沒能發出太大的聲音了,
一個黑巫師走上前去查看了國王的情況:“他正在好轉。”他,確實,卡洛斯身上的異變正在慢慢減少,這代表他身為人類的那部分已經被作為怪物的那部分吞噬,當然,黑巫師們不會如實告訴房間的任何一個人,他們詭異地交換著眼神,卡洛斯二世可不是第一個接受這種藥水的凡人。
翻開宗教裁判所的卷宗,你會看到很多原先溫和謙卑的人,仿佛就在一夜之間變成了魔鬼的可怕傳聞,有些時候隻是以訛傳訛,有些時候就是黑巫師們的傑作,最著名的莫過於曾經在貞德麾下與英國人奮勇作戰的吉爾斯德萊斯將軍,以及在出嫁前與喪夫前一直以睿智機敏著稱的伊麗莎白巴托麗夫人。
人們將巫師們稱之為魔鬼的仆人,這並非空穴來風,巫師,尤其是黑巫師們,認為凡人不過是他們放養的牛羊,無論是被屠宰,或是被獻祭,又或是被用作實驗,都是他們的榮幸,他們多半生性惡劣,就像是博斯,時常逼迫凡人們作出種種可怕的選擇——他們不屑用武力或是魔法逼迫凡人喝下這種藥水,隻需擺明被他們篡改的“事實”,這些凡人就會不顧一切地撲過來。
當然啦,誰不畏懼衰老與死亡?
還有如卡洛斯二世這樣的情況,他的生死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而是直接牽係到西班牙和神聖羅馬帝國,尤其是黑巫師們表明,不但能讓卡洛斯延長壽命,還能讓他與女人同房,繁育後代的時候,王太後與攝政王的心立刻就向平地一側傾斜了過去。
對於卡洛斯二世所受的苦,他們大概是不會太在乎的,黑巫師們甚至可以猜到,他們也許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卡洛斯二世還是難逃一死,他們也有預備妥當的後手,隻不知道是對神聖羅馬帝國的利奧波德一世,還是對法蘭西的路易十四……
就在這個黑沉沉的房間裏,卡洛斯二世醒來了,他的肺部第一次完全膨脹了起來,他吸入一口渾濁的空氣,若是常人,一定會馬上劇烈的咳嗽起來,他倒覺得十分愜意——雖然這時候他還不知道什麽是“愜意”,他第一次可以緊貼著床榻入睡,不至於被拱起的肩胛頂到,他伸展四肢,指甲勾破了床單,他側著耳朵聽了聽,就繼續把它們撕碎。
帷幔被撕碎之前黑巫師們就覺察到了,為首的黑巫師在教士的“隨同”下謹慎地靠近床榻,他在晃動的燭火下看到了卡洛斯的臉,雖然哈布斯堡最具特色的巨大下顎還在,但一種奇妙的感覺油然而生——因為卡洛斯二世正在向他微笑,隻是一笑,然後他又重新昏睡了過去。
如果王太後與攝政王在這裏,看到了這個笑容,和那雙眼睛,他們一定會料到大事不妙,但這裏隻有對卡洛斯二世毫不熟悉的教士與黑巫師,他們並不清楚卡洛斯二世原先隻是一個愚鈍的白癡,對那雙眼睛裏顯露出的好奇漠不關心——等到卡洛斯二世再一次醒來,又是一周之後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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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捏著從托萊多傳來的密信,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想起了奧比涅夫人在之前的談話中做出的預測,或許還有指責。
巫師的曆史,事實上要比羅馬教會,不,甚至要比他們的救主更長,因為早在公元前,巫師們就如同水滲入土壤一般,與凡人們的生活密不可分,但那時候他們還不叫巫師,他們是長老,是祭司,是薩滿,是神祗的侍從和使者,也就是多神教最早最早的信徒,他們具有非凡的力量,可以讓那些凡人震驚、恐慌與服從,他們曾經掌握了巨大的權力,君王們也必須向他們低頭,或是與他們合二為一,就像是曾經的蘇美爾與埃及。
甚至連最早的教會親王,主教和教皇,都曾經是這些非凡者,他們原本就是從巫師裏分離出來的一支,所以才不斷地有各種各樣的聖跡出現,而聖經中所記錄的,種種可怕或是痛苦的戰爭,也幾乎可以看做兩股屬於巫師的力量在相互角鬥——無論是埃及人,還是羅馬人,又或是任何一個敢於與主對抗的種族,都是如此。
路易記得當時他就問,是不是因為巫師中也有了分歧——他們顯然想要用不同的方式來統治凡人,奧比涅夫人給出了肯定的回答,隻是他們大概沒想到,不過幾百年,他們不但沒能成為真正的神祗,反而成為了凡人的奴仆。至少在主後三百年(公元後三百年),教會已經有了兩百個主教,意味著有了兩百個教區,但從那時候,能夠顯示聖跡的聖人就已經是鳳毛麟角,再往後,就隻允許死後封聖,也是從那時候開始,開始有人偽造聖跡。
這明了什麽呢?隻能明,從那時候開始,非凡者在教會裏的力量就開始變得薄弱了。
路易曾經過梅林是巫師們的最後一搏,他也幾乎成功了,也不怪巫師們至今將他奉若聖人,但梅林最後還是失敗了,他被自己的弟子囚禁在巨石之中,不免令人聯想到巫師們的基石——他的結果也許不是那麽美妙。
那麽,那些創立了教會的非凡者們呢,他們也不會想到,他們的後裔竟然會淪落到成為被凡人雇傭的戰士,而且價格低廉——路易不知道教會是怎麽做到的,但從以拉略的情況來看,那些教士哪怕出身裏世界,也無法擺脫如同詛咒一般的理念灌輸——他們也隱約察覺到自己的力量可能與巫師同出一源,但他們不但不因此與巫師親近,反而愈發憎厭這些……魔鬼的仆從,希望能夠用自己的虔誠與性命來洗濯與生俱來的罪惡……
以拉略之所以是以拉略,還是因為他遇到了馬紮然主教,這個比起紅衣親王更像是政客的聰明人,一旦被他揭開了暗幕,想要看見和承認自己與親人的愚蠢不是什麽難事。
但羅馬教會也不是沒有底牌的,沒有以拉略,他們還會有方濟各、西彼廉、高爾乃略與多明我……他們之所以願意與路易十四談判,也不是對他有什麽畏懼之心(他們是這麽的)——“你知道吧,”奧比涅夫人:“英格蘭國王查理二世的兒子能夠誕生在這個世上,就因為他的父親服用了巫師的藥水。”
“這有點不公平,”路易馬上回答:“我並沒有權力去命令一個國王。”
“但你做了一個多麽惡劣的榜樣啊。”奧比涅夫人:“你看,在您之前,即便巫師們出入宮廷,君王和權臣們還是有意遠離這些魔鬼的仆從,他們隻能在人的陰謀與女人的裙擺下苟且,但您呢,您是怎麽做的呢?您毫無畏懼地讓他們從幕後走到了前台,您讓那些國王和大公看到了好處,他們見到你是怎麽使用巫師的,並且從中得利的,當然也會仿效。”
“更主要的是羅馬教會已經失去了對國王們的威懾力。”路易輕聲,奧比涅夫人立刻抿住了嘴唇,免得自己露出怒容:“在我第一次將巫師們派往敦刻爾克或是佛蘭德爾的時候,教會沒有給我大絕罰,這就是個錯誤。”
“是的,這是個很大的錯誤,我的外祖父也是這樣認為的,”奧比涅夫人:“但誰也不會想到一介凡人竟然能夠貪婪到這個程度……”她突然停頓了一下:“我的外祖父過一句十分荒謬的話,陛下。”
“請。”
“您沒有信仰,是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