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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黑死病(5)

  “教會不會指認我為異端。”路易,“因為這對於教會來,也是一樁嚴重的罪名,請別忘記,按照教會的理論,我在舉行加冕儀式的時候,聖靈與我合二為一,如果我是異端,那麽教會是什麽?”他接著:“但他們一定會借此來勒索我——如果以拉略不夠敏銳,而我的密探不夠警覺。”他輕聲歎了口氣,他在親政之後才發現需要錢的地方太多了,以至於沒有第一時間在羅馬教會安插人手——也是因為經濟窘迫的關係,那些教士們索要起賄賂來,比任何一個使臣或是總督都來來得貪婪。


  “幸而時猶未晚,”國王:“在瘟疫的爆發之事上,我們總算沒讓教會站在完全主動的位置上。”羅馬教會的計劃應該是借由瘟疫的爆發,聲稱國王已經被魔鬼迷惑,直接指向三年前國王對教皇與羅馬的不敬行為,就像是曾經的查理四世所遭到的威脅,雖然教皇可能無法直接罷黜路易十四,畢竟比起紛亂的神聖羅馬帝國,法國國王從來無需諸侯推舉,每個國王的長子生下來就注定了要成為法國的主人,但教皇依然可以用這個理由來謀殺國王身邊的得力臣子,攛掇國王的諸侯叛亂,以及將國王罰出教門,好鼓勵他的臣民們就此拒絕向國王納稅和履行義務。


  問題是,一些人或是因為愚笨,或是因為自私,倒是真會如了教會的願。


  隻是教會的棋子走到第二步的時候,就已經被國王攔住了去路,巴黎聖母大教堂的顯聖已經證明了國王的虔誠,黑死病也已經被嚴密地阻隔在法國最北端,甚至沒能越過皮卡與阿登省,國王一向仁厚,這是公認的,但對上黑死病的時候,他就成為了最冷酷的暴君——若是在三年前,想要攔截住蜂擁而來的流民是絕對不可能的,但就在亨利埃塔公主成為奧爾良公爵夫人之前,國王索要了三十艘加來船做嫁妝的時候,他的學士和工匠們就已經研製出了最簡陋和基礎的蒸汽機,這個秘密隻有寥寥無幾的幾個人知道,負責資金投入的柯爾貝爾,國王以及數位重臣,研究人員與工匠都被放在了皮托島上,皮托島是一座細長的島,藏在布洛涅樹林後麵。


  我們都知道布洛涅樹林是個什麽地方,國王與隨員偶爾拜訪那裏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而他們往往是直接穿過樹林,登上船,進入警備森嚴的皮托島。


  可以,先是有了這種蒸汽機——一開始它隻是學士和工匠們用來向國王獻媚的一樣玩具,他們大概也沒想到,在這個玩具被擴大到十倍,五十倍一百倍的時候,竟然會有如同巨人般的力量——然後才有了那三十艘加來船,加了鐵板的加來船固然可以防禦火炮,但它的重量就如大臣將領們考慮的那樣,隻憑借槳帆根本無法驅動,隻能停泊在海灣裏,但有了蒸汽機與外麵的明輪,它的速度就可以和普通的槳帆戰船媲美,但它龐大的身軀加裝了鐵板與鐵撞角後,即便不用火炮,隻用撞擊戰術都可以在茫茫大海上開辟出一條寬闊的大路來。


  隻是國王沒想到的是,在他還在加緊時間改裝加來船的時候,這些蒸汽機所進行的一項重大工作,也就是拉鐵絲——原本是他預備用在建築上的,誰知道它們還是如所有的先進技術那樣,首先出現在戰場上,雖然是人類與瘟疫的戰場。


  或許有人以為,鐵絲是一種極其現代的東西,但不,它最早出現在公元前1400年,也就是所謂的鐵器時代——不過鐵絲的製作工藝,就路易所知,幾百年來暫時還沒變過,具體點來,鐵礦石會先與褐煤一起被投入巨大的鍋爐,點火燃燒,融化的鐵水從溝槽中流出,最終凝固成所謂的海綿鐵,鐵匠們將這些鐵塊搬回到自己的工坊,要用的時候砸一塊下來,在火中燃燒到軟化,然後按照客人的要求打製成各種武器或是盔甲。


  而製作鐵絲,是要將鐵塊燒成乳酪般半凝固的狀態,而後用鉗子拉成鐵絲,為了保證鐵絲粗細一致,他們有一種專用的拉絲板,板上敲著尺寸不同的洞,通過這種拉絲板,拉出來的鐵絲就直徑相同了,但用腳趾頭也能想到,這種製作方法必然效率低下,也難怪鏈甲的製作費用和時間都隻有貴族負擔得起。

  但有了蒸汽機,鐵絲的生產速度就如同插上了翅膀一般,雖然還是需要大量的人工負責其中的一部分工序,之前的兩三年裏累積起來的鐵絲,已經足夠他將巴黎盆地變成一隻毛茸茸的刺蝟,巫師們的渡鴉在空中往來飛翔,巡邏的士兵們隻要一看到烏鴉在嘎嘎大叫,就立刻奔去阻截——國王之前一力整備的新軍在領主和官員難以估測的心情中展示了以往軍隊從來不曾有過的忠誠和堅定,他們的服裝,武器和裝備更是引來了無數豔羨的眼神,也是因為黑死病的陰影始終壓在人們的心頭,不然這些強壯精神的夥子肯定會留下不少風流韻事的上好題材。


  羅馬教會也許還在等著國王在可怕的瘟疫前低下他尊貴的頭,路易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有控製腐鐲和瘟疫的方法,但就提奧德裏克和以拉略對教會的認知,他們也許已經做好了事情演變到最糟糕的地步就立即拋下民眾逃跑的準備,反正羅馬也不是第一次被拋棄——但在這之前,如果國王的罪名成立,法蘭西可能真的要成為羅馬教會的附庸了——歐羅巴的其他國家也許不會坐視教會擺布一個國王,但他們一定會想要乘火打劫,從中謀得一些好處。


  西班牙的大使之前已經來覲見過國王,很顯然,他的來意可不會單純,可笑的是,他的主人竟然不是攝政的瑪利亞王太後或是卡洛斯二世,而是那位私生子唐璜公爵。


  比起唐璜公爵的奇妙想法——他意欲橫刀奪愛,也就是,他願意以三十歲的高齡來迎娶奧爾良公爵年僅三歲的女兒,也就是,不但他的年歲是郡主的十倍,他同時還奪走了自己弟弟的妻子,不過既然是奇思妙想,國王當然不會應允,別是唐璜,就連卡洛斯二世,不到萬不得已,路易也不會讓郡主嫁給一個坐在王位上依然離不開乳母的人,更不用,他的母親是哈布斯堡的女兒,也就是法國然的敵人,他又是西班牙的國王,兩相相加,若是郡主嫁過去,隻會比現在的法國王後還要來的艱難。


  而唐璜公爵,無需多言,不單單是因為年歲相差過大,而是在歐羅巴,私生子的地位總是異常低微,哪怕這位公爵先生已經取得合法地位,得到了公爵的頭銜,他的妻子依然隻可能在王室貴胄之外挑選,除非他真的能夠成為西班牙的攝政王,而不是本末倒置,先娶了奧爾良公爵的郡主,再從法國尋求支持成為攝政王。


  隻是對唐璜公爵來,除了郡主的高貴身份之外,他可能還垂涎著郡主的嫁妝——亨利埃塔公主的嫁妝並不豐盈,但奧爾良公爵的財富卻相當可觀,其中有一部分,隻要法國國王不太過分,那就是一筆異常豐厚的資產了……而作為回報,唐璜公爵願意設法聯係他在羅馬的暗線,來緩和教會與路易十四之間的緊張局勢。隻是這位公爵先生可能還不知道,國王與羅馬教會已經站在了兩個對立麵上,教會錯誤地估計了路易的寬容——這不算什麽失誤,此時的貴人們從未在意過那些身份卑下的人,他們或許有種種美德,但聖母瑪利亞佐證,這絕對不是用在屠夫或是女仆身上的,那些教士們或許覺得,哪怕有成千上萬的平民死去,也未必會動搖國王的意誌,所以才會將奧爾良公爵,王弟菲利普當做了威脅國王的那隻公雞。


  這點國王並不會表露在外,這種看法與認知對現在的他來還是相當有利的,譬如,他為了遏製黑死病的蔓延,不但動用了鐵絲網,弓弩和火槍,還授命給所有的監政官,隻要有人敢於衝擊、翻越或是潛入警戒線之內的,一概殺死,一些被確定已經有黑死病蔓延的村莊和城鎮,全部燒掉,裏麵的幸存者若是能夠聽從命令,安守在一個地方直到確認裏麵沒有人發病,那麽他們或許還能活著等到國王的補償,但如果不……

  感謝依然落後無比的通訊吧,人們隻會直到黑死病又徹底地毀滅了一個城鎮。


  對於國王的做法,正如上述所言,巴黎民眾們不但不覺得他殘忍冷酷,反而認為他們的國王是個如同聖使米迦勒一般的人,足夠聖潔,也足夠有決斷,有善於阿諛的畫家,甚至將國王的臉畫在了手持火焰劍的使長身上,他的腳下還踏著代表著瘟疫的魔鬼。


  國王站在那副幾乎等同於他身高的畫像前,久久地歎息了一聲,他倒真希望自己有如同聖使一般的能力,這樣他就不必擔憂遠在南錫的弟弟,也不必為了洛林與阿爾薩斯將來必然的人口凋零而日夜輾轉難安。


  “陛下……”


  “有誰要見我嗎?邦唐?”


  “是奧爾良公爵夫人。”邦唐。


  就像是國王為了避嫌,而很少去王太後的居所,免得與奧爾良公爵夫人過於頻繁的見麵,奧爾良公爵夫人——亨利埃塔公主,也同樣很少會到盧浮宮的東側,也即是國王套房所在的地方來,免得引起什麽流言蜚語,畢竟拉瓦利埃爾夫人還曾經是她的貼身侍女,已經有人在議論,這個侍女很有可能是國王為了掩飾與她的私情而豎立起來的擋箭牌——她固然不會如同一個女人那樣愛戀奧爾良公爵,也……不能愛戀國王,她從很的時候就知道了,除了她和她的母親,法國宮廷裏沒有一個人讚成國王與她之間可能存在的婚約。


  她在出嫁之前就做好了準備,做一個性情平和的妻子,就算不能夠如夫妻一般與自己的丈夫相處,那麽至少能夠如同朋友那樣朝夕相對也不錯,幸好國王還和奧爾良公爵談過此事,那個驕傲的王子在婚後對她還算尊重,王太後安妮對她也十分和善——她是,與王後特蕾莎相比,總之,她以為自己的生活應該不會那樣快地掀起波瀾——她以為自己首先要麵對的是公爵的愛人,女人,或是男人,而後還有可能有一些宮廷內外的敵人——她沒想到的是,她首先寫給兄長的信竟然是為了自己的丈夫。


  奧爾良公爵夫人很快就走了進來,她一見到路易,就屈膝跪了下來,寬大的裙擺就如同水上的花瓣那樣鋪開在絲毯上。


  “站起來吧。夫人。”路易:“看來我們並未得到一個值得歡欣的回答。”


  “是的,他們拒絕了我。”奧爾良公爵夫人,她抬起頭,麵容就如枯葉一般憔悴。


  ——————


  查理二世怒極反笑。


  “聽聽,”他幹澀地:“聽聽,諸位,”他對自己的近衛與侍從,“我的妹妹為了英國嫁給了奧爾良公爵,她的婚事為英國爭取來了一個強大的盟友,現在,她向我們求助,好讓她不至於失去丈夫,她的女兒不至於失去父親,我也不至於失去一個從一起長大的朋友和妹夫,然後呢,你們看看議會的回答。”他抖了抖手上的記錄,“雖然冠冕堂皇,雖然言之鑿鑿,但不用多看,諸位,裏麵就一句話,他們正在狂歡!”


  “為了法蘭西的災難!”他高喊到,聲音甚至有點過於尖利,這讓房間裏的人都不由得顫抖了一下。“他們興高采烈,興致勃勃。他們就像是一群可惡的禿鷲,在將死者的上方盤旋,等待著最早的一口鮮肉!沒有一點憐憫之心,沒有一點寬仁之態!他們,啊,他們,這些魔鬼一般的人,竟然是不列顛的主宰!上帝啊,如果現在就有一個使,手持霹靂打下來,令得議院中的每個人粉身碎骨,我是一點也不會吃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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