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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9章 陳盈多心路

  文豪沉浸其中,看似在聽,卻是以另一種身份、另一種視角——他試圖從中體會莫顏的心情。


  “我媽媽如願以償,當了別墅的女主人。我跟著住了進去。原本住在裏麵的母親走了,留下一個姐姐。”


  文豪霎時濕了眼睛。尋到了,那是他的小莫顏。


  “有一天,爸爸去上班,我在睡午覺,忽然看到一個吐著舌頭、披著長發的女鬼。女鬼將手垂在胸前,身穿一件血跡斑斑的長袍子,發出陰森森的鬼叫聲,在我房間裏,一點一點走向我的床。


  我嚇得發不出聲音,使勁閉著眼。


  這時候,有個聲音哭起來。


  那是跟我同睡一間房的姐姐。


  女鬼被她的哭聲吸引,朝她走過去,抓她,撓她,她嗚嗚地哭著。我一直記得那種哭泣的聲音,令小小的我忘記了害怕。我站起來,想到姐姐身邊。


  女鬼看到我,突然轉身跑了。


  姐姐也跑了。她跑到她親生媽媽那裏,從此再也沒有回到別墅裏生活過。


  那時候我才三四歲,複雜的話還說不清楚。我激動萬分地跟媽媽說女鬼的故事,媽媽非常鎮定,含笑對我說,那隻是一個夢。


  我以為那隻是一個夢。直到又過了一段時間,玩捉迷藏的時候,在媽媽房間衣櫃的角落裏,無意中扒出了那件血跡斑斑的袍子。


  那可能不是真的血跡,隻是一件整蠱的萬聖節服裝。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從三四歲開始,還是最天真爛漫的年齡,就害怕我的媽媽。


  有好長一段時間,我覺得她就是女鬼,我是女鬼的孩子,將來也會變成小女鬼。我開始尿床。做噩夢。總是哭。


  越是這樣,媽媽越嫌棄我。那時候,我有了一個小弟弟。媽媽便把我推給了保姆。


  保姆要做的事情很多,就把我放在兒童房裏,在兒童房門口,放一個柵欄。三四歲的我,既沒有辦法打開,也沒有辦法躍出去。


  後來,我去動物園。看到關在籠子裏的動物,覺得我其實就是一隻動物,根本不是人。


  就這樣,帶著對自己的錯誤認知,我到了讀小學的年齡。”


  像是陷入回憶,也像是講多了話口發渴,陳盈多停下來,舔了舔幹涸起皮的嘴唇。


  文豪歪坐在座位上,不知不覺,咬住了手指。他想象小小的莫顏被繼母嫌棄,被繼母恫嚇走的場麵,心疼無比。


  “左邊陳列櫃裏有水。你可以自己去拿。”


  陳盈多走向左邊,智能追光燈隨著她移動。一隻線條漂亮的陳列櫃出現在她麵前。打開,並不見尋常包裝的水,依稀認出一瓶是依雲。陳盈多伸手取了出來。


  不費吹灰之力地擰開瓶蓋。陳盈多揚脖兒灌了兩口。又走回之前站的地方。那瓶一喝去四分之一的水,就握在手中。


  “我媽媽愛我弟弟不愛我。不管我是小女鬼,還是小動物,對‘媽媽不愛我’這一點,都看得很清楚。我們也會去公園,我玩我自己的,我媽媽跟在我弟弟屁股後麵一刻不停歇地跑。我爸爸跟別的姿色出眾些的媽媽攀談。

  從來都是這樣,不曾有過例外。


  好在我命大,不曾遇到怪蜀黎。”陳盈多閉上眼,八九歲時有個看上去很慈祥的爺爺總是給她零食,卻又拿著零食不鬆手,喊她坐他旁邊,又讓她坐他腿上,對路人說她是他孫女……那不是怪蜀黎。是壞老頭兒。


  陳盈多睜開眼,拿手背擦一下鼻子尖。


  “媽媽把我送進了全市口碑最好的學校。那時,我終於體會到母愛的溫暖。我心裏高興極了。覺得不枉這麽多年受苦,全新的生活終於展開。我認真過每一分鍾,認真聽課,認真寫作業。我想讓媽媽為你感到驕傲。”


  陳盈多抬起頭,她的五官暴露在燈光中。


  文豪輕易看到一條淚痕,從她臉上滑過。


  “好景不長,到了二年級。二年級的女孩子們已經會評頭論足。我什麽都沒有做,卻成了格格不入的那個人。很長時間我都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後來終於明白過來:是我穿得太差了。雖然大家都在穿校服,但別人的校服簇新,我隻有兩套輪流穿,總是比別人的顯舊。


  除了校服,還有鞋子,紮頭發的發飾,書包,鉛筆盒……總之,小孩子無法頭頭是道,目光卻毒辣。她們將我區分出來,處處排擠、針對我。


  隨著年級升高,這種狀況越來越明顯。


  我很苦惱。我找到媽媽,跟媽媽說我想上普通小學。


  媽媽一口回絕了我。不是溫柔地勸慰,也不是試圖了解前因後果,就是那麽幹脆利落地一口回絕了她,然後,急匆匆忙她自己的事情去了。


  她明明不上班的,而且家裏有一位做家務的和一位做飯的傭人。她每天還是很忙。忙著插手爸爸公司裏的事情。用背著爸爸、私下聯係爸爸公司員工的方式。


  曾經體會到的點滴母愛又不見了。


  我在學校裏過著被排擠的生活。太痛苦了。


  我想到去找我的姐姐。你還記得嗎?我剛才說,我有個同父異母的姐姐,早早地被我媽媽嚇走。她也在那所學校讀書。她穿得比我還寒酸。我猜她可能隻有一套校服。”


  文豪的喉嚨上下聳動,那是難過的隱秘表現。


  “我想問問她,她在學校過得快樂嗎?她怎麽排解她的憂鬱?雖然我跟她沒怎麽相處過,畢竟我們身上留著同樣的血,我們有同一個爸爸。


  就這樣,我去高我4個年級的姐姐班級去找她。


  透過教室窗口,我輕而易舉看到有幾個女人坐在她的桌子上或周圍的桌子上,對著她指手畫腳。那種場景我再熟悉不過。那一定是在評價她用的東西質量很差之類。


  我看到姐姐討好地笑著,像是在附和。


  可是,她的低姿態並沒有得到寬容。相反,那些女生更加肆無忌憚了。她們動手拉扯她的頭發,還丟她的筆盒,筆盒落到地上,筆散一地。


  那時候我大概讀四年級,推算起來,姐姐八年級,相當於初中二年級。


  初中二年級的女生最張狂,最目中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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