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她需要
她想要更快地見到季初奕,想要盡快確認此刻的季初奕還好嗎,更想要盡快地抱住他,把自己的溫暖傳遞給他,不管他需不需要。
她需要。
內心焦急,秦木遙也沒催,更沒有掏出手機,有些冷,她隻想把手縮進口袋裏。
等待的心情會讓等待的時光變得漫長,可沒有辦法,唯一能做的,也隻有等待著。
約莫過了十分鍾,驀地,前方拐角處出現了一束光。
秦木遙欣喜地翹首以待,那光愈來愈近,爾後,轉了方向,朝著她。
被光晃了眼,秦木遙皺起眉,往旁邊撤了幾步。
車主人便關了車燈,就著路燈的光慢慢靠近。
能這麽貼心的,隻能是季初奕了。
車子停下,秦木遙拉開車門,上了車就給季初奕一個擁抱。
世界安靜了。
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他們是彼此唯一的夥伴。
季初奕整個人淡淡的,沒有太過濃烈的悲傷,表情木然,像是接連加了好久的班,腦袋轉不動的樣子。
“遙遙,我沒事。”良久,他道出這麽一句。嗓音有些啞,透著無力感。
秦木遙應了一聲:“嗯。”
可她還是忍不住用腦袋抵著季初奕的胳膊,抱著他,她不知道可以說什麽,隻能如一個耍賴的孩子,在寒冷的冬日淩晨,用最為笨拙的方式傳遞溫暖。
“遙遙。”季初奕再度開口,他抬手,輕撫了撫秦木遙的後背,溫柔地說道:“坐好。你這樣,我不好開車了。”
聞此,秦木遙抿著唇,乖巧坐定。
她心中藏了無數個問題,可她一個都問不出口,因是隨便一個,無須季初奕,她自己都能給出最為當然的答案——
你還好嗎?
怎麽會好呢?
你難過嗎?
怎麽會不難過呢?
……
那些問題與答案在腦海中閃過,秦木遙更覺閉嘴就是最好的選擇。
就著灰暗的天色,車子一路疾馳,駛出江城,去往鞍城。
季爸爸與季媽媽離婚後,就收拾東西回了老家。
這些年,季爸爸與季媽媽沒再見過麵,隻有季初奕早年會在兩個家庭之間奔波。
起初,他以為他自己是一條線,連接兩個家庭的圓,可後來,他發現,他不過是一個點,時而在這個圓邊,時而在那個圓邊,永遠都無法進入任何一個。
後來,他也就不再抱有奢望。
從清澈的黑到朦朧的青,他們從江城到鞍城,開了足足五個小時。
季初奕讓秦木遙閉目休息會,秦木遙不願意。
她此刻唯一的價值就是陪伴,她希望自己能夠更努力去做好這件事。而做好的方式,就是睜著眼,認認真真地陪伴。
季初奕沒有強求,眼下的他並沒有過多的力氣去要求什麽,他被深深淺淺的無力感填滿了。
鞍城是一座四線小城,人口不多,麵積不大,競爭壓力小,生活安逸,從城市的東頭到南邊驅車不過一個小時。
老人還在醫院,二人直奔鞍城中心醫院。
車停好,季初奕沒有急著下車,他的手擱在方向盤上,埋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秦木遙吞了口口水,那悲傷的情緒如潮水,一下一下地衝擊著她。
她深吸一口氣,問道:“你……還好嗎?”
這固然是個愚蠢的問題。
可她想明白了,有時候,提問並不是為了獲得答案,而僅僅是要打破這份令人壓抑的沉默。
“叮叮叮……”
電話再次響起。
一路上,季初奕接了三個電話,都是來自他的父親,季由軍。
所傳達的意思均是一致,老人想見他。
季由軍再婚後,又有了一個孩子,一個女孩,今年剛讀大一。
季初奕與他們都不太親密,在這個春節之前,甚至都沒同秦木遙提起過他的父親,隻是偶爾會說起季媽媽。
電話接通。
季由軍:“到哪裏了?”
季初奕:“到醫院樓下了,馬上上來。”
季由軍:“好。快點。”
快點。
秦木遙聽見這一句,心裏咯噔一聲。她當然知道這個“快點”是什麽意思:快點,老人撐不了太久了。
住院部距離他們停車的位置不遠,下了車,秦木遙三兩步走上前,挽住季初奕的胳膊。
這種親昵在這個環境裏顯得頗為突兀。
在醫院裏行走的多是曆經滄桑的中青年,他們多數不會這麽親密。
向來在乎外人眼光的秦木遙,此時此刻,變得格外無畏。
不管別人怎麽看,她都必須要挽著季初奕。
現在,他們需要相互扶持。
這就是家庭存在的意義。
電梯前,地麵上畫了排隊的提示線,但大部分人還是擁在門口,將門口堵得死死的。每個人都麵色焦急,醫院是不容悠閑的場所。
電梯到達,裏麵的人從夾縫中艱難扒拉出一條能夠行走的通道,外麵的人蜂擁而進。
秦木遙窩在靠門的角落裏,季初奕麵朝她,用後背抵擋住其他人,將她護住。
他們要去的是十六樓。
電梯裏的人一點點減少,到了十六樓,整個空間已是十分寬敞。
走出電梯,放眼,一股老舊的感覺撲麵而來。
這醫院瞧著有些年頭了,牆麵是白綠交接的,下半截多是斑駁,滿滿的歲月痕跡。
有人坐在對著電梯的座椅上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麽,也有人站在窗前眺望風景。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這一點,倒是與江城的醫院無異。
季由軍早早地在門口候著,見季初奕,他揮手示意,再看秦木遙,他點了一下頭,算是打了招呼。
父子見麵,沒有親密,沒有局促,有的隻是無盡的漠然。
季初奕沒有特地向他介紹秦木遙,也沒和季由軍多說話,三個人如同交接的同事,靜默著保持了一點距離地走進了病房。
“來了,來了,大孫子來!”
人群裏,有人喊了這麽一聲。
病床前圍了一大群人,大家佇立著,望著,如同一根根筆直的竹子,後排有人在偷偷抹淚,那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
深受她的感染,秦木遙也感受到了一陣一陣的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