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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王家父子坐對談

  ,明祀

  楊一清家裡燈火通明,王鏊家裡卻是鶯聲燕舞,一群妙齡少女,身穿彩練,吟唱新詞。

  王鏊端坐首位,聽著吳儂嬌語,看著妙曼舞姿,伏在桌案的小手,輕輕擊打著節奏,一副享受非常的感覺。

  此時坐在下手的王延喆,對於父親的舉態實在不解,就算父親想要聽鄉音,也沒必要在這麼緊急時刻聽吧?

  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的他,對著王鏊道:「孩兒不懂,爹你為何要將遷走張永嘉的事,跟楊安寧說?

  楊邃庵為人姦猾事故,你又何必與他為伍呢?」

  楊一清和王鏊同品,而且資歷也是大致雷同,所謂一山不容二虎,王延喆斷定二人不可能是蕭規曹隨。

  既然不是同一類人,那又何必與對方走的這麼親近,難道就不怕被反噬?

  他可不信,楊一清是什麼世外高人,對於官職視若無睹,哪怕自己父親,起初也絕了再次做官之心,可落在這個位置上,不久又愉快的每日點卯了?

  可如此危險一個人,王鏊不但不把對方踢走,還傾心相交,實在令他費解。

  「你懂個什麼?」

  王鏊眼皮都不帶抬一下,說完之後,依舊自顧欣賞著歌舞,輕輕和唱,彷彿陶醉其中。

  王延喆心中憤慨萬分,追說道:「孩兒是不懂,可我想懂。」

  「啪!」王鏊一拍桌案,舞樂當場停止,隨後揮揮手將舞女趕去,厲聲說道:「你要懂得幹嘛?難道你還不知道你日後的路途?」

  王延喆繼續追問:「憑什麼?」

  「憑什麼?憑我在外是朝廷總裁!在內是你爹,說不允許你中科入仕就不準,起碼在我活著之時。」

  「焦黃中、楊慎可以,為什麼我就不行?孩兒文章雖然不及你百一,但區區中第入仕,我視若探囊取物,為何你要斬斷我的念想。」

  王延喆心中不甘之意愈演愈烈,楊慎也就不說了,連焦黃中都行,憑什麼他不行?

  而且又沒有制度規定,內閣大學士、總裁兒子不能科舉。

  王鏊眼皮一拉,端著桌上的茶水品茗幾口,然後道:「焦黃中現在如何?楊慎現在又如何?」

  「這……」王延喆這下可算真的被問住了,焦黃中本來就不是進士的料,因為其父焦芳背靠劉瑾,在能夠高中,而且高中還是王鏊與李東陽所為,定二甲第一名。

  後來因焦芳不得劉瑾之心,被迫致仕下野,焦黃中隨父歸鄉,等到劉瑾被誅,二人同樣也沒有逃得過清算,還一都被人追捕,倉皇逃竄出京。

  至於楊慎,結局大家看到了,跟著老爹在內閣坐冷板凳,這輩子恐怕也是沒有出頭之日。

  正在王延喆不知如何回答之時,王鏊又道:「楊慎這次還是因為陛重恩情,體貼舊臣,不然你以為楊新都如此苦苦逼迫陛下,他楊慎能夠討到好果子?

  近幾個月我常常再說皇上聖明,你以為我是在阿附上意?那為父就告訴你,我不曾有半點違心之意,而是實打實真心話。

  我朝自祖宗以降,還從未有陛下這般聖明天子,施恩如沐雨露,施威如降甘霖,登基不過年余,僅靠幾個無足輕重的年輕人,便將舊黨擊潰。

  你想說陛下既然聖明,又為何要立皇長子為太子是吧?

  嘿嘿,天下人都這麼疑惑,我也疑惑,為何陛下會有此昏招。不過最近這兩天,我算是看出一點端倪,除非陛下早崩,不然這個太子恐怕長不了。」

  王延喆臉色一變,隨後道:「何解?」

  「當初聖人初踐大位,滿朝文武與之同心者少,而楊新都等人又持為人後者,為人子之言。

  然而我看來,陛下不過是不想過多生事,恰逢皇長子生,於是順水推舟,來了個兼祧。

  可以陛下聖明,難道不知,兼祧之事決計無法通過?可聖人依舊固持己見,不聽他人之言。

  現在我算是明白了,從今往後,聖人即為禮法,其他人的話,又如何能夠阻撓天下大勢?如果皇長子得聖心還則,不能得聖心,只怕是給真天子用來過渡而已,屆時誰有會再次提及大宗絕嗣之事?」

  王延喆細細一思,說不定皇帝還真可能有這意思,不然何至於一而再再而三提及禮出於天子?

  可越是往這一塊想,王延喆越就汗毛直立,今上居然有如此之心,視天下蒼生為器物,只在同時便用,不用時便棄之敝履,哪怕親子也亦然。

  所謂不知者無畏。

  當他猜透其中內幕之時,只感覺頭皮發麻。

  如此薄情寡義,簡直世上少有。

  更重要的,還是成為他們的君父。

  自古明君好侍奉,昏君更好侍奉,唯獨這種君王,難以侍奉。

  蓋因誰也不知,下一刻自己是否會被棄之敝履。

  就在此時,王鏊又道:「還想入仕嗎?連為父這種久經宦海之人,在聖人手下,每日無不是戰戰兢兢,唯恐一日辜負聖恩,招來殺人之患,你又有和能力,想要踏足官場?」

  王延喆咽了口唾沫之後,艱難說道:「那大人為何不向陛下請辭?而且既然父親如此清楚處境,為何還要與楊石淙如此親密往來?」

  「呵呵!」王鏊冷笑一聲,然後道:「你以為國事台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地方不成?沒有陛下示意,誰敢私自決議?一次兩次,聖人尚可無視,可次數要是多了,難免不會招來以退為進的嫌疑。

  至於我為何與楊安寧親密,無他,惟試一試安寧而已,看他到底是走向哪邊。」

  「為什麼?」

  「你這痴兒,一虎狼之輩安居身側,如何不需要試探一番?今日楊安寧若是通風報信,那他必然不是與我同路。若是不報信,則證明此人,暫時無心爭鬥。」

  楊一清這個人,做人實在太過圓滑,一到國事台,事事故意請教自己,這就讓王鏊不得不懷疑他的目的。

  至於說什麼甘願附驥這種話,狗都不信。

  楊一清不是那種老好人,更不是那種甘願人後的人。

  寧做雞頭,不做鳳尾,才是他的真正性格,至於其他的,不過是他的一副偽裝而已,能騙得了別人,還能騙得過自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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