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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喬尚書義利之辨

  ,明祀

  「這……」群臣語塞,隨著皇帝讀的書越來越多,特們他們感覺奏對越發困難,有時候明明好意,卻變成宛若奸臣一般。

  「什麼這,那,如《大明律·卷4·戶律1·賦役不均》文:此條也可用之?」

  當朱厚熜第一眼看到這條規定之時,整個人都變得傻眼了,也不知道是說朱元璋理想主義入腦,還是說明初文人腦癱,居然設置這麼條,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規定。

  隨著一年時間,觀看有關明朝典籍,如《實錄》、《會典》等越多,朱厚熜越發感覺有些頭痛,就這樣居然也能躺過二百年,實在是奇事。

  當然,即使感嘆也沒啥用,他只能進行慢慢的縫縫補補,把一些害民的條律,一一重新修訂。

  隨著朱厚熜說完,群臣面色怪異,拱手而問:「敢問聖人有何不妥?女子守節,難道不應該嘉獎?若不嘉獎有德,何人又願意遵從道德?」

  朱厚熜眉頭一挑,然後便道:「這還妥當?難道道德不是靠修身而來,而是靠著利益引惑不成?

  即使有德之士當嘉獎,但婦人已出,何故除免本家差役是何緣由?

  如此一來,一些鑽營小人,豈不是為了這免除差役好處,迫使已經嫁出之女守節?」

  朱厚熜連連發問,百官一時莫敢作答,蓋皇帝所言誠為至理,自古以來,「道德」二字,皆是修身基本,而非受利驅使。

  如果以利益驅使的道德,又何談道德二字?而且用利益所驅使的道德,又何談真道德?

  正如朱厚熜所言,若是有人為求免除本家差役,故而逼迫女兒,不得再嫁,又豈非人間悲劇?

  雖然為了免除差役,本家會讓出嫁的女兒活著,最少活到五十歲以後,但其中二十年的心酸,又有誰來體會?

  寄人籬下,難免受人掣肘。

  誠然再嫁,未必能夠嫁的如意,或許比守節更加難堪,但世間萬事,豈能因咽廢食?

  如此種種之下,故而百官一時不能作答,但僅僅只是暫時,很快喬宇便出聲:「聖人之言,猶如三王述道,臣等深以為然,只是陛下謂誘之以利,導之以德之說,恕臣不敢苟同。」

  「這是開始論道了嗎?」朱厚熜不停扣著後腦勺,他發現在開政事會議之時,總能開著開著,就變成了君臣論道。

  不過既然談到這裡,那麼朱厚熜就聽聽,看這些人能夠玩出什麼花樣,於是說道:「有何不同之議?」

  「《論語·里仁》有云:又云:

  是故《呂氏春秋·先識覽·察微篇》載一事,魯國有法,魯人在外為臣妾者,若是有人贖回,可於國庫取金。

  后子貢贖人歸魯,未受金,孔子聞之,不見稱讚子貢賢德之舉,反而謂之有錯。

  而子路救溺水者,被救之人,以牛為報答,子路坦然接受,孔子聞之而謂:『魯人日後必救溺水者』。

  何也?蓋子貢為孔子門徒,大德之士,受孔子敦敦教誨,故而懂何為仁義。

  子貢當時向使接下金錢,無損君子德行,反而不受,而天下無數人未曾受過聖學熏陶者,又何能領會其意。

  故而見子貢不受,無利可圖,則便不會再有贖人之事,只待君子而行之。

  反而子路之舉,一待傳揚出去,他人以為救人必有重利,如何不趨之若鶩?

  由是《左傳·成公二年》曰:即是如此也!滿朝諸公皆知道德,然為生計操勞百姓,豈知何為德?若是真知,則天下大同,三代再復,何至於今日國事蜩螳?」

  朱厚熜細細品嚼喬宇的話,卻發現還真有那麼些道理,畢竟現在百姓,不是二十一世紀,基本上人人都受過九年義務,知道何為道德,何為廉恥。

  眼下的百姓,大多隻懂些世間常識,靠著人類雖樸素行為,前去維護最基礎的道德。

  可守寡其實並不算是道德,充其量就是一個「節」,兩者看似相同,實則有巨大不同。

  比如守寡,會被人所推崇,但不守寡,而是改嫁,並沒有人敢置喙什麼,法律也沒有不允許改嫁。

  但如果涉及到,與人野合,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可能會被嚼舌根,再更進一步,比如與有婦之夫有不清楚關係,那就更是涉及到道德、法律問題,處理的方法不一樣。

  而且喬宇潛在的意思他也聽懂了,對方並非是在說寡婦應不應該守寡,而是寡婦守寡,以小見大,該不該忠心。

  這道不是他一個人看法,而是封建主社會之下,必然會產生的東西——「以小見大」。

  寡婦守不守寡,對於滿朝公卿而言,並不算什麼事,只要不是犯七出,官員不會去管這些閑事,他們看中的是,該不該忠的問題,這是一個核心。

  朱厚熜覺得有道理的地方是,因為百姓教育不足,所以很多東西並不是太過了解,不同意的是,這些人以偏概全,不從具體事情分析,只是簡單的一刀切。

  而且忠心與否,跟守不守節,並無因果上的關係。

  明清兩朝守節婦女比比皆是,翻開一本方誌,即使裡面什麼都沒寫,必然會有孝女、節婦一卷,可投降派,依然不見減少,這說明即使婦女再如何守節,也抵不住人們趨吉避害的本能。

  於是朱厚熜道:「這些聖人大道理就休要再講,既然你都說了,百姓不懂,說這些又有何用?

  從即日起,凡願改嫁者,皆從自願,若有阻攔者,捕以嚴懲。

  另外增加凡男子娶,不經妻同意者,不可納之,若強行納入,妻可入衙門狀告得實,家產允合離,夫妻家產一半歸女方。男子若偷養外宅,官府強制合離,夫妻家產歸女方所有,若有子女亦歸女子。」

  「聖人如此,百姓何如從之?」

  朱厚熜怒目而視:「是你們無法從之,還是百姓無法從之?」

  「皆無法從之,昔日司馬溫文正公、朱徽文公等皆崇女子進學,何以今日難以為繼?無外乎那男女之妨也!

  丈夫在小,為家之樑柱,在大,為國之樑柱,躬耕田畝,砍柴擔水,征戰沙場……此種種皆是男子為主,若女子勢大,動輒悍婦盛行,因一時衝動,而狀告丈夫,日後何以為繼?此陛下不可不明查也。」

  「嗯?你不說朕還忘記了,即命將教坊司內,有才德的官宦子女發還民籍,設立女子學堂,一應與男子一般,有司即刻執行。」

  不說朱厚熜還忘了這茬,女子學校還沒有搞,這個必須要有,雖然效果肯定不怎麼樣,但起碼算是個好的開頭。

  「陛下……」

  「朕已經數思,如果誰無法辦到,可立上致仕,朕折日批發,另外王瓊戰報酌情處理。」群臣一句話還沒說完,朱厚熜直接打斷後續,然後又一次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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