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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小學生求問張璁

  ,明祀

  雖然事情已經定下,但風波卻遠遠未止,科道以及百官彈劾張璁奏疏日漸爭奪,每日彈劾奏本不下百本,上至內閣大學士,下至順天府生員,各自交章相彈劾。

  面對堆積如山的奏本,朱厚熜也沒有留中,而是將重要國事,比如湖廣武昌府水災,北方蒙古襲邊之事處理之後,將奏本一一批複回答,然後下發諸司。

  面對油鹽不進的朱厚熜,毛澄率領一干人等,再次伏闕請辭,言辭懇切,但朱厚熜不但沒有同意,反而執意挽留,甚至給毛澄加少師、少保二銜,每日賜酒食以慰其心,但對於張璁的彈劾,卻置若罔聞,多數之後只寫一個「閱」或者「知道了」,遇到極個別講理的,朱厚熜會將心裡話寫出,然後下發。

  當然不止有彈劾張璁者,彈劾毛澄、楊廷和等人也不在少數,面對這類彈劾,朱厚熜不但將其留中,反而下詔申飭。

  ……

  隆冬即過,季春將來,皚皚白雪早已褪去,積厚凝固的冰霜,業已消融。

  澗溪流水淙淙,順流直下,青山鬱鬱蔥蔥,爭相鬥艷,暖日折照不禁讓人感到暖意十足。

  春!

  為一年之始,萬物復甦,去歲掩藏地底種子,在此刻發芽生長,春意盎然的無垠大地,充滿生機勃勃之色。

  河南承宣布政使司、均州、新鄭縣。

  新鄭古為有熊氏封地,后武王順天應命,弔民伐罪,討伐殷紂開宗周八百年基業,周宣王庶弟姬友封國於棫林,周幽王八年鄭桓公遷都於此,因沿用舊號,又是新都,故而後世以此為名。

  《明史·卷42·志第18·地理三·河南》云:

  新鄭南有大隗山,橫跨疆域,猶如蟒龍環繞,跌宕起伏的丘峰成為新鄭第一防線,潺潺拂過,養育新鄭萬千黎民的瀷水以此為源,一直匯聚穎水。

  南邊又有徑山一道,峰巒疊嶂的丘陵,形成天然屏障,北邊為滔滔不絕,一瀉千里的黃河,澤被河南、河北兩地無數良田。

  又有溱水緩緩淌過,一直流向縣南,與洧水匯合,綠水環繞生機盎然,是時早有家禽蕩漾水面,捕食魚蝦。

  時新鄭縣東,陳破的永新馬驛內,張璁拿著一卷《禮記》細心研讀,而一張陳年腐朽的桌子之上,還有一摞政務書籍,以及霍韜所寫書信。

  張璁雖然因「禮」而被貶謫,但心中沒有半點怨恨,反而對於「禮」更加用心鑽研,不僅《禮記》,還有歷代大儒的《禮記》註疏,《漢書》、《李注後漢書》、《裴注三國志》、《資治通鑒》、《胡注資治通鑒》、《宋史》等等。

  機會向來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哪怕張璁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但依然堅持不厭其煩的閱讀這些,有關於「禮」的書籍。

  「先生在嗎?」

  這時一個身高不過三尺三寸左右,長得膀大腰圓,頭上刮著光頭,只留著兩個小發揪,穿著一身青色曳撒服的小男孩,手上拿著一本宋儒真德秀的《孟子》敲開驛站門扉。

  張璁聽到有人叫喚,當即放下手中書本,徑直往外走到門外,將小孩領了進來。

  「小子,你今天來找我作甚?」

  將小孩領進來,張璁便自顧倒了一杯水,送到小孩面前,笑著說道。

  「小子今天讀《孟子》有一事不明,還請先生賜教。」

  小孩先將書本放在桌上,讓深深作揖,再行詢問張璁。

  張璁也好似習慣了,拿著書本邊看邊問:「你先說。」

  「《孟子·公孫丑下·第七章》:『……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

  學生不解,孟子大賢,既然知孝悌,為何會崇尚奢靡,以子弟耗盡錢財,埋葬父母?

  因為所謂之孝,而使家國困弊,此父母九泉之下,豈能稱心?既然不稱心,豈非違背孝之本意?」

  張璁這才放下書本,抬頭看了看男孩,笑著說道:「非也!」

  「敢問先生,非在何處?」

  「蓋亞聖有言在先,古人棺槨厚薄尺度,並未有規矩,直到中古時期,方定棺厚七寸,槨同為準。

  可無論天子、庶人對於此事,不因只是美觀,而在於盡孝心。」

  「既然盡孝心,盡心即可,何必奢靡?」

  「孝子之欲厚送親人,得之則悅也。若因王制,不得用之,則不可以悅孝心。

  是故《孟子註疏》有云:『無財以供,則度而用之。』

  趙岐曰:『喪事不外求,更不可以借貸為為心悅。』

  孟子當初有財,且國制允許,又有何不可?,萬事有度,這也是為何孟子後言:『君子不以愛惜財務,而節省父母葬用』之理。

  然前提則在於,有財則用,且有度之用,若無財則,不可借貸,只可度而用之也!」

  「由是孔子於《論語·八佾》答覆林放:『與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之本意也!」

  在張璁的看法,則是衍生於《孟子注》,在他看來,無謂孝也好,禮也罷,首先需要明確一件事,那便是盡孝、盡禮的度在何處。

  固然人死為大,但是生者依然需要生存,故而量力而行,而非一位追求奢華之孝。

  最後引朱熹注《論語》,對於禮,與其奢侈,不如儉約,對於喪事,與其大治,不如真心哀戚。

  小孩聽后,臉上頓起恍然之色,起身執禮下拜:「學生多寫先生指點!」

  張璁點點頭,一臉讚揚道:「孺子可教也!鳳溪有福也!」隨後又補了一句:「汝當為國器!」

  「學生豈敢當之!」小孩急忙搖頭。

  「噠噠噠……」正在此時,驛站外邊傳來一聲聲急促的馬蹄之聲,緊接著又聽到一聲:「吁……」隨後馬嘶長鳴。

  一群驛站衙役快速跑進驛站,拱手對著張璁說道:「天使、老父母已至,督郵還請速速迎接!」

  張璁現在官居驛丞,按照明人習俗,所以以漢代督郵代稱,雖然督郵與驛丞相比,前者在天上,後者在地下。

  但明人多不學無術,自弘、正伊始,各種奇怪代稱皆由,無論二者是否等同,但為了大家臉面有光,遂盡量往高處說。

  這與後世省副而越稱,有雷同之處。

  張璁聽到說天使已至,先是一愣,隨後面部變得紅光霞透,整理一番儀容之後,穩步走出裝飾頗為華麗的驛站。

  驛站掌儀仗、車馬、迎送等事,來往官員、欽差時有再此留宿,且河南地處中原樞紐,南來北往官員,每日不勝枚舉,絕對不可太過寒酸,以免有失朝廷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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