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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小皇帝大獲全勝、楊閣老生死不知

  「《易》曰:『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是以「自天佑之,吉無不利」。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蓋取諸乾、坤。』

  雖無祖制,然事急從權,青史只會說大王英明神武,而非不守祖制!」

  這不?

  楊廷和一套引經據典,就可以瞬間壓制祖宗制度。

  固然祖宗制度是牛。

  但是我按古之聖君之言,選擇事急從權,那又有何不可?

  總的來說,所謂的祖宗制度,看有沒有決心去破。

  想要破,從四書五經,和歷代史書裡面去找,一樣能夠找出反對的話。

  而且很多東西,古代已經玩過不要了的東西,後世接著玩,這種事情數不勝數。

  朱厚熜聽后擊節叫好,然後說道:「善!元輔先生引經據典,不愧為狀元之才。那孤尚有疑問,還請先生作答!」

  楊廷和坐直身子說道:「殿下請言,臣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吾若在文華殿受箋成為儲君,那吾為何人之嗣?」

  這個問題是他一直以來很想問的,他要是按照內冊制度來受箋,那他是誰的太子,不可能是正德帝的吧?

  楊廷和斬釘截鐵:「自然是孝廟!」

  這也是滿朝文武百官,大家的共識,同樣也是古代小宗繼承大宗的必然路線。

  但是朱厚熜聽后就驚了:「窩屮,我又換爸爸了,這他么不是欺人太甚嘛!

  誰當爸爸,我沒啥意見,反正都是便宜爸爸。

  但是能不能事先諮詢一下我這個當事人?

  讓人喜當兒?文武百官可真尼瑪會想!」

  朱厚熜假裝火氣衝天,一把將紗冠摘下,扔在地上怒罵:「孝皇山陵崩塌已十六年有餘,孤方十五,自有父母,安得為他人之子?」

  這便是問題所在,朱佑樘死了十七八年了,朱厚熜才十四歲而已,這又不是有小蝌蚪保存庫,可以保存起來,以後再生。

  面對朱厚熜摔帽子,毫無君儀行為,楊廷和也頗為惱怒,當即呵斥:「大王失儀了,以嗣君之禮入宮,克承大統,乃是宗法制度所在,絕不可更弦易張!」

  「你……」

  朱厚熜剛準備破口大罵,袁宗皋生怕出現大問題,於是立馬將地上翼善冠撿起,走自朱厚熜身邊附耳私語:「大王莫要失儀!」

  聽到袁宗皋勸告,朱厚熜也只能暫時忍氣吞聲,接過翼善冠重新戴好,接著發問:「敢問元輔先生,孤是否已然繼承興王之位?」

  「然也!」這點楊廷和無從辯駁,這還是他吩咐毛澄做的。

  「遺詔是否尊奉,太祖洪武皇帝,《皇明祖訓·法律》中『兄終弟及』一文,命孤繼承帝位?」

  「然也!」

  「遺詔是否明言:『皇考孝宗敬皇帝親弟,興獻王長子……嗣皇帝位?」

  「然也!」

  楊廷和答完最後兩個字,全身力氣好像被抽空了一般,整個人搖搖晃晃了起來。

  因為這件事,草擬遺詔之時,王瓊就反駁過,認為楊廷和自作主張。

  不過因為當時的楊廷和,與後宮聯手權勢滔天,又素與王瓊不合,故而並未理睬。

  只是他如何想到,年紀才剛剛到達十四歲的朱厚熜,居然也能在遺詔中,找出他的紕漏,進行攻擊他。

  「來人,賜軟坐!」

  有道是,宜將剩勇追窮寇,莫要沽名學霸王!

  朱厚熜見楊廷和被他問的搖搖欲墜,便讓內侍賜一個綿錦墩,準備趁他病,要他命,非要問的對方灰溜溜走。

  楊廷和佝僂著背,喉嚨沙啞著感謝:「謝殿下!」

  楊廷和重新落座之後,朱厚熜緊接著又說道:「既然如此,孤以興王身份入京,以孝宗敬皇帝親弟,興獻王之子嗣皇帝位。

  同樣也是依照《皇明祖訓》中兄終弟及一文,以大行皇帝之弟身份克承大統,而非以皇太子身份入京。」

  說到這裡,朱厚熜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提高嗓門呵斥:「那這以皇太子之禮,走東華門,在文華殿登基,請元輔先生告知,是何緣故?」

  楊廷和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本身朱厚照突然駕崩朝局動蕩,他與張太后慌忙之間敲定繼承人,然後匆忙草擬詔書,然而卻將環節問題弄錯,這才有今日之事。

  原本是因該在安陸直接冊立朱厚熜為皇太子、皇太弟身份,然後進京繼承皇位。

  可忙中出錯,變成了先繼承興王爵位,再入京嗣皇帝位。

  等他發現的時候為時晚矣,於是楊廷和想到了,在這個時間點彌補,這套程序,只要完成了,同樣符合禮法。

  可未曾想到朱厚熜,居然拿此當做攻擊點!

  一時間,楊廷和感覺自己頭痛欲裂,從沒想過這件事會變成今日這般棘手。

  雖然他希望出現一個聰慧的聖君,來挽救弘治和正德時期糜爛國事。

  但是卻不想在這一刻碰到,因為他不想朱佑樘絕嗣!

  他是成化年間進士,深受弘治、正德信任。

  與朱厚照的感情更是非比尋常,如何能夠眼睜睜看著朱厚照、朱佑樘絕嗣?

  「元輔先生?」

  「額……殿下請繼續說,臣正在聽!」

  朱厚熜的話驚醒了,正在內心煎熬的楊廷和,一絲血沫從嘴角溢出。

  但他好像沒有感覺到,可能是因為方寸大亂,已經麻木了……

  「吾已說完,還望元輔解答!」

  楊廷和進氣多,出氣少,一字一句的說道:「殿下英明,神智不下祖、宗,雖有理有據,依臣看來,始終有違祖宗家法,乃是詭辯之術。

  然大王所問,臣卻不敢妄自決斷,還需與公卿商議,再做答覆!」

  被逼入牆角無可奈何的楊廷和,只得對朱厚熜的問題緘口不言,保持觀點。

  「無妨,吾有的是時間!」

  「臣先告退!」楊廷和艱難的起身,隨後告辭。

  「吾送元輔!」朱厚熜也起身攙扶這位老者。

  他們暫時還沒仇怨,不過是因為立場不同,又因為對方苦苦相逼,所以才發生矛盾。

  如今對方被他問的啞口無言,而且好像還氣急攻心,受了不小的傷。

  朱厚熜也因此動了惻隱之心。

  沒有想過再繼續為難這個老人!

  「不敢,不敢!殿下聖明天聰,仁孝之至,臣為社稷幸,不過老臣依舊不改初衷……」

  「元輔過譽,小子不才,亦受聖人之道,此人之常理,只是望先生,周全吾父子之情!」

  朱厚熜說的倒是冠冕堂皇,實則狗屁父子之情,要說原身還真有。

  現在的他,只想以孝道撬開朝臣「固若金湯」的合作。

  楊廷和拒不作答,蹣跚離開宮殿,朱厚熜也一路相送,直至殿外。

  袁宗皋及時對著行宮內侍說道:「送元輔先生回去,一路上走穩點,萬不可有失!」

  楊廷和現在可不能死,死了不是代表朱厚熜就沒人阻攔了。

  而是代表整個大明亂了。

  說他是國之柱石,是一點錯都沒有的。

  「遵命!」

  兩個內侍,左右各一個,攙扶著楊廷和,緩緩走出行宮。

  剛剛行至半路,楊廷和只感覺後來一陣腥味上涌,急忙從懷中抽出,一張手帕緊緊捂住嘴巴。

  良久之後,打開布帕,一看是灘鮮紅的血液,一時間愣著的他,嘴裡嘟嘟囔囔的說道:「先帝呀,臣有愧厚恩,孝宗陛下,臣……」

  一句話還沒說完,楊廷和雙目緊閉……

  「來人,來人……」

  兩個內侍急得四處喊人,楊廷和要是有事,那他們兩個鐵頂缸,替朱厚熜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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