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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五)

  蕭予綾再次進城,想購幾匹綢緞和綾羅,和新茶一起,統統帶到北方去賣。轉了一個上午,她方才沮喪的發現,兩三百兩銀錢看似能用很久,但若是投資做生意,其實遠遠不夠。不說別的,單說綾羅,上等綾羅一匹就是一百多兩,絕非她能承受的價格。


  出了綢緞莊,她沮喪,走路也沒精打采。現實總是和想象差別很大,她以為隻要走上幾次貨就能賺到大錢的想法,現下看來是如此的不切實際。


  她沒有足夠的本錢,也沒有相當的人脈,一切都是紙上談兵呀。


  阿金跟在她後麵,欲言又止。


  她回首,便看見阿金嘴唇微動,目光猶豫的模樣。她不由蹙眉,問:“阿金,你可是有話要說?”


  阿金猶豫了好半響,才說道:“夫人,如此買賣實在辛苦,且要的銀錢很多,你為何一定要做?”


  “我想多賺點錢,成為富甲一方的婦人!”


  “夫人……這話,阿金放在心裏很久了。那日聽到你跟劉蠻的話,阿金方知自己誤會。阿金以為夫人的夫家遭遇大難,才會令夫人流落至此,從商乃是逼不得已而為之。遂,阿金一直唯婦人之命是從……”


  說到此,他一頓,又道:“現下阿金知道夫人夫家乃是名門望族,阿金委實不解,為何夫人要自甘墮落,做一個商者?就算夫人的夫君已不在世上,他的族人總在。夫人身懷六甲,自然能受到族人照拂,何不如回去,太太平平度日?孩子出生之後,也有一個顯赫的家世,有值得眾人敬仰的身份。否則,縱使夫人有萬貫家財又如何?這個孩子,隻是商賈之子,地位委實太低……”


  聽著阿金的話,蕭予綾嘴裏就像是咬破了膽,苦味從她的舌尖蔓延到她的喉頭。回去?不是她不能回去,而是她的尊嚴不允許她回去。


  她所要的,周天行永遠不能給,與其回去相互折磨,不如在這裏逍遙度日。


  她笑了笑,故作瀟灑的答:“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阿金滿臉的不認同,顯然確實不知道魚之樂,甚至於,對魚之樂很不以為意,斷然道:“夫人,你本是貴女,還有一個出身士族的夫家,何苦如此呢?你今日也見到了,做商者其實困難頗多。阿金願意為商,隻因腿腳不便,不能下地。否則,即便是出身卑微的阿金,也萬萬不願意當這被人所唾棄的商者,況乎夫人,況乎夫人肚中的小貴人?”


  蕭予綾一愣,這些日子阿金與她相依為命,每次談到以後掙大錢阿金總是笑笑,她以為他是向往的。沒有想到,他骨子裏麵,卻是鄙視從商的。


  思及此,她不由更加沮喪。這個時代,真是一個生生剝奪他人尊嚴的時代。無論多麽努力,無論多麽有才,出身和職業,都注定了世人的態度。


  她又想起了周天行的話,司馬相如出身寒門,卓文君乃是商女,皆為下品!

  她情不自禁的將手放到了她的小腹上,裏麵的孩子好似感覺到了她的撫摸,當即咚咚踢了她兩腳。


  她愣住,這是一個堅強的小生命呀!原本,她以為,多賺錢,多為他做些事情,他便能開開心心長大。


  可阿金的話,讓她不禁對自己的觀念產生了懷疑。若是孩子出生在郡王府裏,理應是俯視天下的天潢貴胄。


  但是,現下,孩子跟著她在外漂泊,即便以後她成了富可敵國的婦人,她的孩子在他人嘴裏,是不是也隻是出生商戶的下品呢?

  她咬了下唇,第一次懷疑自己所謂的尊嚴到底是什麽樣子。


  阿金見她一副茫然神情,也住了嘴,默默跟著她。


  兩人各懷心思的走在路上,一時間,沒有注意前方有一輛馬車正向著蕭予綾衝過來。


  待蕭予綾感到危險,舉目望去時,馬車已經到了她的跟前,被韁繩拴住的馬好似受了驚,正舉著前蹄亂踢,令她避無可避。


  她雙眼圓睜,隱隱知道厄運即將降臨到她的身上,連尖叫都來不及。


  倏忽,從側麵跑來一人,一把將她護在身後,抱著她後退了兩步。


  趕車的馬夫終於控製住了馬,馬車停下,沒有給她造成一點點傷害。隻是,護在她前麵的人,好像生生受了馬的大力一踢。


  她低頭,看見被撞的人是劉蠻,不由驚呼。他此時已經倒在地上,高大的身體顯得羸弱不堪。


  眾人皆被這一幕驚住,紛紛圍了過來。見狀,車夫有些慌張,連忙走過來查看劉蠻的傷情,當探到劉蠻尚有氣息時,車夫不由鬆了一口氣。


  車簾被掀開,一個圓頭圓腦、身著華服的男子探出頭,問道:“阿恒,被撞之人可死?”


  車夫答:“未曾,但受了重傷。”


  那男子很是不經意的掃了劉蠻一眼,待看清他的打扮,視線便不多做停留,從懷裏一下掏出一錠十兩的銀子,扔到了阿蠻的身邊,道:“阿恒快走吧,王公尚等著我去品茗。”


  蕭予綾憤怒,他們撞了人,居然不知道賠禮道歉,態度如此傲慢,給賠償好似施舍乞丐一般!

  她捏了拳頭,就要上前理論,卻被阿金一把攔住。


  阿金壓低聲音,小心道:“夫人不可,此乃士族。”


  她愣住,因為阿金的話,也因為阿金眼中的無可奈何!這就是現實,對方是士族,而他們是貧民,莫說對方已經給了十兩銀,便是不給,一個小小的貧民又能拿他如何?


  她愣神間,對方已經駕車離去,地上趴伏著的劉蠻也勉強開始動作。


  隻見劉蠻掙紮著,伸手將地上的銀子拿在手中,而後顫顫巍巍的站起來。


  蕭予綾趕緊上前扶他,憤憤道:“阿蠻,我們不要他的臭錢!”


  “我肩胛受傷,一月不能幹活,這……是養命錢!”


  劉蠻回答的聲音很輕,因為疼痛,也因為無力。答完,他並沒有看她,高大的側麵顯得十分落魄。


  他的話落在蕭予綾的耳中,宛如一個重重的錘砸在了一個精致的瓷器上,而那個瓷器的名字叫做尊嚴。一向被她奉為第一的尊嚴,在現實麵前,隻能四分五裂!


  她不得不承認,到了這裏之後。除了剛開始的日子很難熬,後來進了郡王府,她幾乎是在周天行的庇佑下生活,也沒有為生計操心過。


  她一直的驕傲,一直的尊嚴,她以為是她自己在維護。現下看來,何嚐不是周天行在施與?


  她胡思亂想間,劉蠻已經搖搖晃晃著身體,離開她的攙扶,轉身走開。


  眼見他如此,她回神,忙上前說道:“阿蠻,你受傷了……”


  劉蠻垂著頭,手痛苦的下垂,顯然是被馬踢到了骨頭,沒有說話,依舊往前走。


  蕭予綾急了,上前拉住他另一邊的手,道:“阿蠻,你在這裏可有家?”


  劉蠻怔了怔,搖頭。一雙虎目,此時就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獸,顯得十分無助。


  “既是如此,你跟我們回家養傷吧。”


  劉蠻的步伐有刹那的停滯,短得別人根本看不出來,好似他一直在緩緩前行。


  “劉蠻,你執意離去,是想別人指責我是忘恩負義的人嗎?”


  聞言,他似有些忐忑,聽了下來,訥訥答:“我……沒有此意……”


  “既然沒有,你便跟著我走。”


  “我……”


  “勿要再多言,我雖是婦人,可也懂得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別人說我是忘恩負義的小人!”


  “你沒有……”本欲再說的劉蠻,對上她堅定的目光,不由歎口氣,道:“好吧。”


  ……


  周天行站在昔日蕭予綾居住的樓閣前怔怔出神,一旁陪伴的王虎看了麵前空曠的地,悄悄斜睨他的神情,猶豫再三開口詢問道:“王爺,是不是想念王妃了?”


  他負手而立,喃喃自語:“本王總覺得她沒有去,或許就藏在某個角落裏看著本王,為騙到本王而竊喜。”


  聽了他的話,王虎一怔,而後拜道:“王爺節哀,王妃已經去了,侍衛們都看到她沒有出樓閣。王爺不該……”


  “是呀,大家都看到的,這麽多雙眼睛看到她進了閣樓便再也沒有出來……為何本王還是覺得她沒有去呢?”


  王虎隱約覺得自己猜到了他的心思,忙提議道:“王爺,不如命人重修此樓閣?小人記得其中每一處的擺設,定然讓它變得和王妃在時一般。”


  周天行搖頭,道:“不了,再像,她也不在裏麵。還不如,就讓它空曠一片,也好讓本王記得她的離去。”


  “這……”王虎見一個提議沒有成,忙又說道:“王爺,小人想將花園的地騰出一塊來,專門栽種曼陀羅。”


  “曼陀羅?是何物?”


  “一種長在蠻夷之地的花,王妃生前十分喜歡,一直想要種一些,可惜還沒種成就已經……”


  “她……很喜歡?”


  “正是!曾經為了種好曼陀羅,王妃還到處尋找花肥。”


  聞言,周天行頷首,道:“此事便由你負責吧,將花園的每一塊空地都翻出來,其他的花草全部挖掉。待翻完地再來稟告本王,本王要親手種下幾株曼陀羅。”


  王虎頓時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揣測到了王爺的心思,忙俯首稱是。當即,王虎便告退,命府中的下人開始挖去現有的花草。


  許是白天交代王虎之事一直被周天行所惦記,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見整個花園裏都是絢爛奪目的曼陀羅花。


  他站在花叢一邊,而蕭予綾正站在另一邊笑靨如花,向他伸出手。


  他大喜,疾步走向她,將她一把抱在了懷裏,低頭吻住。


  她的身體和他記憶中的一般軟,軟得他身體一陣一陣的熱,所有的痛感和血氣頓時都集中到了小腹的根處。


  她和以前那般的熱情,被他吻住了,一雙素手還閑不住,毫不矜持的滑到他身體最急躁的地方一把握住。


  這種真實的感覺,不由讓他悶哼出聲。


  這一聲,將他從夢中喚醒,霍然睜開了眼睛。他的身上……竟然真的趴了個婦人!

  趴在他身上的美人見他不動,也不著急,扯開他褲子上的係帶,手一探就要伸到他的褻褲裏。


  他回神,一把按住對方的手,聲音沙啞的問:“你是何人?”


  “郡王,我是路美人呀,郡王不認得了?”


  路美人?成帝賞賜給他的十個美人之一!


  思及此,他冷了臉,道:“誰準許你進來的?”


  “哎呦……郡王!”路美人說著,身體一柔,依偎向他,靠著他的耳朵吹一口氣,道:“郡王,誰人準我進來的有何重要?重要的是,郡王現下想要個婦人忘記煩惱,而我,剛好就是那個婦人……”


  “忘記煩惱?”


  周天行的低喃聽在路美人的耳中顯然就是一種邀請,她伸舌頭舔了舔他的耳垂,道:“是的,郡王不信大可一試,我可以讓你不記得任何煩惱。”


  他猶豫了,將近半年的時光,他沒有一天開心過,沒有一天能夠輕輕鬆鬆的度過。如果真如這個婦人所說,她能夠帶走他的煩惱,能夠讓他開心,他是不是可以嚐試一下?

  路美人常年以色侍人,如何會看不出他的心思?黑暗中,她嬌嬌一笑,手毫不猶豫的探到了他的褲子裏,一把握住了他已經硬起來的地方。


  他悶哼,她笑,柔聲說道:“郡王放心,我保證讓你想不起煩惱,更想不起其他婦人。”


  有那麽一刻,他真以為自己接近了樂土,忘掉了煩惱。可是,蕭予綾的笑容,一下撞進了他的腦海中。


  她說:“我還會繼續對你好,甚至加倍的好,好到有一天,即便我不在你的身邊,你還是會想起我。因為那時你會明白,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像我那般的對你好!”


  他的腦袋開始脹痛,路美人給他的快樂不在。她果然說到做到,她如今不在他的身邊,他卻總是想起她!


  那邊,路美人已經開始輕解羅裳,準備好好侍候他。誰知道,他忽然發了瘋,一把將她推到地上。


  不等路美人哭出聲音,他已經大喊道:“來人,來人!”


  隨著他的大喝,門被推開,兩個侍衛走了進來,跪到地上,小心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是誰將她放進來的?”


  “這……”兩個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說話。


  “是誰?說,不然你們全部人頭落地!”


  “是、是刑侍衛,他說王爺苦悶,理當……”


  “住嘴!”周天行好似十憤怒,幾乎開始咆哮,道:“將她拖下去杖二十,刑風杖五十,而後遣返刑家,告訴刑老,一個敢替主子做決定的隨從,本王用他不起!”


  兩個侍衛麵麵相覷,刑家曆來以忠義為傲,若是刑風被送回去……


  見兩個侍衛不動,地上的路美人已經開始哭求起來,周天行越加不耐煩,冷冷說道:“爾等是不是也不以本王為主?有了自己的主意?若是如此,可以與刑風一同離去。”


  聽到周天行的話,兩個侍衛連稱不敢,忙站起來,拖著路美人走出周天行的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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