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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十)

  跟著思兒坐進了馬車,蕭予綾的氣已經消了大半,仔細一想,十分不對勁。若是周天行真的讓她赴宴,為何不派人傳話?而這個所謂的思兒,隻是曲英的族妹,即便以後做了周天行的媵妾,身份到底卑微了,怎麽可能在前廳中,當著眾人的麵與周天行說話?

  且,今日還是問天請期的大日子,在場的定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曲英再是想和她蕭予綾套近乎,又怎麽敢堂而皇之的宴請她這個世人眼中的小公子呢?男女授受不親呀!


  想通這些,她冷笑,道:“思兒小姐還請稍後,綾忘了將王爺要查閱的賬本交與王爺,此番還須回去將賬本麵呈王爺!”


  思兒先是一愣,然後勸道:“如此小事,何須公子親自回去,請公子安心,思兒命下人將話傳給小公子的隨從,命他把事辦好就是!”


  話畢,思兒扭頭,對著同坐在馬車的中婢女說:“你出去命王大跑一趟,讓他為小公子帶個話,務必要幫小公子把事辦妥當了!”


  蕭予綾卻是朗聲道:“不必了,此事事關重大,交給他人綾委實不放心,還需親自跑一趟!請思兒小姐稍後。”


  話畢,她作勢欲走。思兒趕緊跟著起身,拉住了她。


  思兒若不拉她,蕭予綾尚存疑慮,她這一拉,蕭予綾便十分肯定所謂的宴請不過是一個陰謀,一個加害她的陰謀。當真應了那句話,宴無好宴!

  蕭予綾冷笑,初次相見時,曲英向自己示好,不過是以為自己威脅不到她的地位。但上次在花園中,自己一頓的搶白,定是惹惱了曲英,才有了今天的設計。


  眼見蕭予綾冷笑,思兒有些不安,問:“小公子何故露出如此表情?”


  “曲英命你如何加害於我?”


  聞言,思兒一愣,輕咬下唇,道:“思兒、思兒不懂公子再說什麽!”


  “不懂?既然不懂,那你就讓開!”


  說著,她手臂一揮,要甩開思兒。


  哪知道,思兒一把抱住她,喚馬車中的奴婢。“快,快過來幫忙!”


  那奴婢幹慣了粗活,力氣自然是有的,上前一把抱住蕭予綾,連她的雙臂也箍住,將她死死控在懷中。


  蕭予綾暗恨,何語的這具身體還是太瘦弱,竟然輕而易舉被一個奴婢製服。


  她使命的掙紮,根本敵不過身後抱住她的奴婢。她抬腳,重重的向著奴婢的腳踩去,那奴婢不過悶哼一聲,卻絲毫不鬆手,依舊抱住她。


  見她動得太凶,奴婢惱了,將頭往前一送,狠狠的與她腦袋撞了一下。


  ‘咚’的一下,撞得她頭暈眼花,力氣去了大半,開始老實起來。


  那奴婢趁機塞了一團衣物到她嘴中,將她的嘴給堵住。


  她心中,隱隱的生出絕望,想到變態的曲懷,想到陰狠的曲英,隻覺她為魚肉,對方為刀俎,今天大概是在劫難逃了!


  唯一的希望,便是周天行能聞風來救她。


  轉念一想,不能如此氣餒,周天行有意和侯府聯姻,未必會為了她三番兩次得罪侯府的人。與其,等他人來救,不如自救。


  她鎮定下來,一雙黑亮的眼珠溜溜直轉,打量著車輿中的一切,伺機而動。


  豈料,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過了好一會,馬車仍舊未動,也沒有聽到車夫的半點聲音。


  靜謐的車輿內,突兀的響起了布料被撕碎的聲音。


  唰……唰……唰……


  蕭予綾有氣無力的聞聲望去,思兒竟然坐在坐塌上麵,慢條斯理的撕著她自己的衣服。


  一時間,蕭予綾有點錯愕,隨即一想,明白過來,連逃跑都放棄了。她的心,因為接下來的好戲,而有些雀躍。


  這個曲英,倒是有點頭腦。


  今天思兒陪著她蕭予綾一起離開王府,王府的守門侍衛還有下人們都會目睹。


  若是她無端端的被人加害,矛頭立即指向曲英。


  暫不說周天行會如何做,光是她剛剛立了大功這一點,就足以讓天下的賢士為她討回公道。


  思及此,蕭予綾有點想笑。曲英這招高明呀,讓她背上奸 淫貴女的罪名,即堵住了悠悠眾口,又讓周天行對她蕭予綾失望。


  可惜呀,可惜,千算萬算,曲英沒有算到,蕭予綾即便想奸 淫一次貴女,也委實沒有那個能力!

  胡思亂想間,思兒已經將自己的衣服撕破,還扯壞了兜肚的係帶,露出一段長長的脖頸、勻稱的肩膀、雪白的半個渾圓,甚至於,還有那紅紅的一點也有若隱若現的感覺。


  倏忽間,那個奴婢迅速扯開了蕭予綾嘴裏的衣物,把她往著思兒身上一推。她應聲倒地,同時壓倒了思兒。


  不等蕭予綾爬起來,思兒已經伸手抱住她,雙腿也死死的盤旋在她的腰臀上,讓她根本不能離開她的身體。


  然後,那個奴婢一下衝出馬車,作出好似被人甩出去一般,咚的一聲栽在地上,大喊道:“救命呀,救命呀,王府中的小公子蕭宇嶺輕薄我家貴女,快來人呀,救命呀!”


  此時,馬車還在王府門口,這一喊,便有大堆侍衛趕到。


  大家猶豫了片刻,想到小公子平時十分得王爺寵愛,若是冒然上前查看,若真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王爺怪罪下來,誰能擔待得起?

  於是,眾人圍在馬車外麵,卻無一人伸手掀開馬車的車簾。


  甚至,有一個侍衛沉吟片刻,還小心的問道:“小公子,您可在裏麵?”


  裏麵的思兒,料不到是這個場麵,一咬牙大哭道:“你們還不快去請王爺來,快去請王爺來,讓他為我做主!”


  其實,她這話是多餘的,早在她的奴婢哭喊起來時,就有人迅速跑到前廳,向周天行稟報發生的事情。


  周天行聽到侍衛的回報,本欲悄悄處理此事,哪知道事情越鬧越大,淮山侯府的人,在前廳中當著眾人的麵,驚呼:“聽聞我府中貴女被宵小之輩欺負,還請郡王速速召集侍衛,與我等一同前往查看。”


  周天行麵無表情,頷首,舉步率眾走向大門。


  待蕭予綾掙開思兒,跳下馬車之時,周天行已經帶著眾人趕到。


  一看她頭發淩亂,束發的簪子歪歪斜斜,衣服的袖口處還有破裂,周天行的臉立即黑如玄鐵,喝問道:“到底發生何事?你如此狼狽?”


  不及蕭予綾回答,車輿中的思兒竟然奔了出來,也不管自己香肩外露,也不在乎自己渾圓盡現,跳下馬車便撲到周天行的腳下,哭喊道:“王爺,請王爺為我做主!王爺為我做主!”


  眾人顯然沒有料到這位所謂的貴女會如此奔出,一時間,在場的丈夫們都有些尷尬。本性清高者,甚至不敢再低頭,生怕有辱賢名。有些表裏不一之輩,一邊假模假樣將頭撇開,一邊卻將眼珠子斜向她暴露在外麵的身體。


  周天行蹙眉,一低頭,便看見伏在他腳上的一個大裸背,臉更黑了。


  他後退,將腳從思兒的胸脯下麵抽回,轉而問侍衛:“到底發生何事?”


  被問到的侍衛,看了看蕭予綾,又看了看地上的的思兒,再看了看周天行,支支吾吾不敢開口。


  倒是思兒的奴婢,見此狀,嚎啕大哭,道:“郡王呀,這個叫做蕭宇嶺的禽獸,竟然意圖染指我家小姐,望郡王為我家小姐做主呀!”


  王府中的幕僚和大臣都有些懷疑,看蕭予綾的模樣實在不像是奸邪之人,而且以她的小身板要同時對付兩個婦人,著實有些難度!


  但,事實擺在眼前呀,婦人重貞潔,想來這個侯府的貴女不會拿自己的名聲開玩笑!這般一想,又覺得蕭予綾真的就做了令人不齒之事。


  唯有周天行院裏的人,和周天行的心腹,覺得這個局麵荒唐無比。有幾個周天行的侍衛,有些忍俊不住,甚至聳動著肩膀憋笑。


  王府上下,素來很守本分,從不妄言和非議主子的事。因而,迎旭院中的眾人知道蕭予綾是女子後,並不外傳。


  所以,淮山侯府的人至今仍認為她是個還沒有長出胡子的小少年。


  蕭予綾眼睛一橫,一言不發,絲毫不擔心,直直看著周天行。她了解這個男人,這個男人生在帝王家,威嚴不容別人冒犯,同樣的,他府裏的事情也不容他人置喙。


  她是女子,他知道。她被冤枉,他也知道。


  一個淮山侯府的小姐,尚未過門,就把手伸到了他的王府來,他豈能容忍?


  所以,她不辯解,她等著他的爆發。


  周圍的氣氛十分古怪,思兒和她的奴婢再笨也能感覺出來,兩人有些慌張,互看對方一眼,唯有更加大聲的哭喊,希翼引起眾人的憐憫。


  就在這時,周炳一下衝了出來,他滿頭是汗,十分著急的跪在周天行的麵前,道:“王爺,王爺請聽奴才一言!”


  蕭予綾看他身體發顫,心裏生出感動,在場的,他大概是唯一一個真正擔心她的人。


  周天行俯首看向周炳,微微有些猶豫,麵前的這場鬧劇,不難解決。可難在,他既想給冒犯了他威嚴的曲英一個教訓,又不願意在問天的大好日子和淮山侯鬧得不愉快。


  周天行久不說話,周炳的心已經懸到了嗓子眼,他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千萬不能讓蕭予綾有半點散失。


  主意打定,他扯開嗓子,將他知道的一切一股腦的說出來,道:“郡王明鑒,這個所謂的貴女,根本不是端莊的婦人。不過是個風塵女子,她說我家小公子欺辱她,必定是汙蔑!她一個風塵女子,早已無什麽貞潔可言,而我家小公子正是翩翩少年郎,對她,何須用強?”


  說到這裏,周炳已然不再害怕,隻要能救下蕭予綾,得罪了淮山侯府又如何呢?大不了便是一死,當初沒有她,他恐怕早死了!


  他微微停頓,又道:“且,剛才奴才親眼見到,是她百般哄騙我家小公子。說什麽淮山侯府的阿英小姐宴請小公子,小公子念及阿英小姐以後是王府的女主子,推脫不得,所以才會前去!”


  他這一說,矛頭指向了曲英,在場的幾個淮山侯府人立馬否認道:“你胡說,我家小姐今日根本不曾設宴,更不會宴請一個少年,你不要無端端的汙我家小姐清譽!”


  說完,侯府中的人又轉而向著周天行一拜,道:“請王爺明察,我家小姐自幼有賢人教導,又得端莊的婦人指引,怎麽會作出不顧名聲宴請一個少年的事情來呢?”


  聽到此,周天行莞爾一笑,道:“如此說來,本王也算是理清頭緒了!”


  聞言,眾人皆看向周天行。


  地上啼哭的思兒也停了下來,梨花帶雨的揚著臉,問:“王爺可是要為思兒做主了?”


  周天行蹙眉,喝道:“來人呀,將這個假冒侯府貴女的風塵女子拿下!”


  思兒幾欲暈倒,驚呼:“不,我冤枉,我是淮山侯府的貴女!”


  周天行冷笑,問道:“你既然是淮山侯府的貴女,那為何有人指證你是風塵女子?你既然是淮山侯府的貴女,為何又要假傳侯府小姐的命令,玷汙她的清譽?”


  思兒被問住,她現下的身份,確實是淮山侯的貴女。隻不過,在此之前,她是風塵女子。因為曲英到了適婚年齡,曲懷便重金將她從勾欄樓中買到侯府。一來,可以教導曲英一些閨房之術。二來,將來可以成為侯府的助力,成為周天行的媵妾,奪得周天行的歡心。


  所以,她現下是曲英名義上的族姐。


  而今天的命令,更不是她假傳的,全是曲英授意於她。


  隻是,這些話她都不能說,因為侯府不會承認,曲英更加不會承認。說了,還等於背叛了曲英,背叛了侯府。


  就在她愣神的時候,周天行已經下命道:“此人,居心叵測,本是風塵不潔女子,卻假冒侯府的貴女,玷汙侯府的名聲,陷害本王府中的下臣,其罪當誅,其心當誅!來人呀,堵上她的嘴,把她亂棒打死!”


  話畢,不給思兒和她的奴婢喊冤機會,兩人已經被堵上嘴拖走。


  周天行轉而看向侯府眾人,道:“卿等以為本王如此處置可妥當?”


  侯府眾人脹紅了臉,這個思兒,是他們侯爺高價買回來,花了很多心思調教的美人,就這樣沒了。周天行這個決定,可真是狠狠給了侯府一巴掌。


  可惜,侯府上下還得笑嗬嗬的接受,他給的理由實在是太光明正大了。若是她們此番為思兒辯駁,那豈不是承認了思兒是侯府之人?

  貴族中,買風塵女子做陪嫁的媵妾,並不是稀罕之事。但這樣的事情畢竟有辱賢名,所以都隻是私下進行。如今,思兒身份被周炳一語道破,便注定隻能吃這個啞巴虧。


  侯府眾人麵麵相覷,然後齊齊一拜,感謝道:“王爺英明,一眼看破這個淫婦的詭計,保得我侯府的名聲,我等感激不盡!”


  周天行頷首,答:“以後大家是一家人,就不必如此多禮了!不過……”


  他話鋒一轉,又道:“此事,卻也起到了一些警示作用。這個風塵女子既然能假冒侯府貴女,且騙得本王府中下臣相信,必定也是對侯府的規矩知曉一二。風塵女子居然知道侯府中事,可見阿英小姐對侯府下人平時肯定疏於看管,實在不該呀!”


  他的話裏已經包含對曲英的斥責和警告之意,眾人如何不知,隻能悻悻頷首,連連稱是。


  一場鬧劇就此收場,蕭予綾麵無表情,抿著唇,一言不發,令人看不出她的情緒來。


  周天行斜睨她一眼,動作快得她來不及分辨他的情緒。


  然後,他對周炳說道:“小公子受驚了,還不快速速送她回去?”


  周炳答應著,攙扶蕭予綾往回走。


  兩人一路無話,沒有半點劫後餘生的喜悅,好似被大石壓在了身上,各自的胸口都有些氣悶,窒息感隨著步伐越來越強烈。


  走到回廊無人處,周炳終於忍不住小聲說道:“主子,我們離開這裏吧!”


  蕭予綾一驚,抬首看他。


  他的聲音原本很小,但因為她注視的目光,他好似有了無限的勇氣,鏗鏘有力的說:“主子,我們離開這裏吧。今天這一局,是曲英為你布下的。我在侯府多年,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也知道曲懷的毒辣。你惹到了他們,日後的日子必定不好過。不如,我們一走了走?”


  他話畢,滿懷期望的回視她,她卻把頭一撇,繼續往前走,沒有對他的突發奇想發表任何看法。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她單薄的背影,一咬牙,又追了上去,繼續道:“主子,奴才知道你舍不得郡王,但是你想,郡王即便現下寵愛你,可皇家之愛,能有多久?奴才、奴才、奴才……雖然是個閹人,地位低下,但是願陪著主子到天涯海角!”


  說這話時,周炳的心咚咚直跳,說完以後,他反倒鎮定下來。剛才看到蕭予綾被思兒冤枉,他就想,若是她能平安度過這一劫,他無論如何也要讓她離開鹹陽。


  可惜,他的一番肺腑之言,在她那裏還不如一顆石子掉在湖裏,一點波痕也沒有引起。她不曾駐足,徑直往前走。


  他有些絕望,心絞疼,這種疼痛從來沒有過。


  好疼,他捂著心口,忽然意識到她和他本就不能站在一起,即便她穿著粗布,也難掩璞玉的光芒,而他即便穿著華服也隻是個以色侍人的閹人。


  可他想,他這樣做不是為了私欲,而是為了她著想。畢竟,一個郡王的寵愛,不知道能有多久。有朝一日,周天行不寵愛她,那她便和他一般,隻能被周天行的婦人們欺淩。


  心思百轉千回間,他骨子裏最卑微的東西浮了上來。


  他再次舉步追上她,拉住她的手,道:“主子,其實、其實那種事情,有很多方法的……隻要、隻要你願意帶奴才走,奴才定然能想法讓你快樂的……奴才一定對您死心塌地,您若是願意,還可以娶妻,奴才會好好侍候您的……”


  他有些語無倫次,蕭予綾卻是聽懂了,但她的心思,如何說與他聽?她拍拍他的肩膀,道:“阿炳,剛才謝謝你了!”


  “主子……客氣,保護主子是奴才該做之事!”


  “以後,不要叫我主子了,就叫我阿綾吧!”


  “主子……”


  蕭予綾笑,道:“你若是怕失了規矩,那就私下裏叫我阿綾吧!”


  聞言,周炳耷拉著腦袋,不再說話。他不笨,所以知道,她這是有意回避他剛才的話。他,到底是癡心妄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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