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 冰冷現實

  “查什麽？”


  方雩向葉映雪解釋：“我猜測當年方栩應該是當了逃兵，但是那個江秋娘提起了郭將軍，我猜測她說的應該是郭師中，郭家是祁州當地的世家大族，我就在想，方栩沒有去北境，卻和這位郭將軍扯上了關係，是不是郭家有豢養私兵之嫌，就請瑉世子查一查這件事。”


  葉映雪實在是有些意外。


  她不清楚那一日方雩與方達吵架的細節，隻是知道方雩後麵給她說了話，但是方雩此舉，若是真的查明郭家豢養私兵，等於就是斷了方栩後路。


  “那是你二哥。”


  “我和他不熟。”方雩回的更快。


  葉映雪聞言不由得笑出聲：“那也是你血脈相連的親人啊，若是一年多前你說這個話，我估計著方達都不敢救你了。”


  方雩輕歎了一口氣：“那也不同。”


  葉映雪點頭：“我懂，除開方達不說，方嬸那是真的關心你的，方達那時候不知道方栩死活，為了摟住你這個好不容易回來的兒子，就站在方田氏的關愛後頭，自然讓你以為那是一對慈愛的父母。”


  方雩眼眸半垂，頓了一下才道：“也許不完全是算計，但到底還是摻雜了算計。”


  葉映雪想要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但是一看方雩已經比自己高了許多，便放棄了：“淡定，我覺得這世間，若論父母對子女之間的感情，純粹的愛還是挺少的，不然怎麽會有養兒防老這句話呢？”


  “養兒防老，這本身就已經摻進去了不少私欲了啊。”


  周南瑉一直在一旁安靜的聽著，此刻聽葉映雪這麽說，卻有了幾分動容。


  他忍不住喃喃開口：“那照你這麽說，父母不慈，兒女便可不孝嗎？”


  葉映雪和方雩一同轉向周南瑉，隨後對視一眼，葉映雪有點兒意外，連方雩看著都還好，莫非周南瑉就醉了？

  不過這不妨礙葉映雪趁著周南瑉喝醉了表達一下自己的觀點。


  “瑉世子，以下的話，你認為是大逆不道那就認為，但是確實是我的觀點。”


  “每一個小孩子來到這人世間，其實都不是自己選擇的，你不能選擇你的父母是誰，也不能選擇自己出生在什麽樣的家庭，更不可能選擇自己未來的命運是什麽樣的，當你還小的時候，從出生到三四歲吧，那時候的你能懂什麽？其實你是在認識這個世界，而帶領你認識這個世界的就是你的父母。”


  葉映雪幹脆找了把椅子坐下來說。


  “你現在想想，你所以為的周圍的樣子，和我所以為的周圍的樣子，一定是一模一樣的嗎？”


  周南瑉愣了一下。


  “比如說我覺得鹹鮮口非常好，比其他的口味都好，你是不是一定會反對我，因為你最喜歡的應該是甜口的，對不對？”


  “那再比如說，我覺得那口水井的位置最好，上有樹蔭，井邊清涼，你會不會覺得井邊雖好，可院子裏的小亭子更好，特別是紫藤蘿開放的時候，紫藤蘿纏著亭子垂落下來，花香滿地，情景最好？”


  “這就是你我對周圍認識的不多，那麽對這個世界的認識自然也是不同的，你我不同，那麽父母與父母之間也自然不同，他們以自己的認識來帶領自己的孩子認識這個世界，其實灌輸的就是他們自己的想法。”


  “人們常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所以不能不孝，但是反過來想呢？你來到這個世上不是你自主選的，而是你的父母選擇的，他們把你生下來，希望你繼承他們的血脈並傳承下去，所以他們把你養大，培養你，然後等他們老了，需要你來養老。”


  “我們剝去這中間所有加諸於親人身上的親緣情感來看，那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父母需要孩子，傳承血脈也好，證明他們是一對父母也好，應付上一輩或者身邊其他人的言語攻擊也好，或者是單純的愛孩子也好，那是他們需要孩子為先，所以他們生了孩子，就有責任培養他們長大，而等孩子脫離父母獨立之後，等到父母老去，慢慢失去各種能力，已經長大的孩子就需要贍養他們，等到他們死亡之後，再安葬入土。”


  “如此循環往複，人類不斷的繁衍。”


  其實葉映雪想把這件事說的更簡單粗暴一點，那就是生孩子不過是人類為了這個族群能夠持續下去而繁衍的本能罷了。


  剝開所有粉飾上去的所謂的情感文化等等因素之後，留下來的，也就是冰冷的現實罷了。


  “但是人有情感，人也不會一直隻在父母羽翼下從不接觸外界，因為我們光憑自己的雙手所能掌握的東西太少，能夠弄回來的東西也少，所以我們才有了集體這個概念，又因此自然地域不同，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出產，人與人不同，不同的人可以掌握不同的技藝，所以為了生存，我們需要與人交換食物，為了生存以外的欲望，比如說愛美，比如說變強，我們會交換各種物資，為了整個族群的發展，而有了社會這個概念。”


  “坐在帝王之位上的人，會用文人的筆杆子來教化百姓，讓百姓信奉他是天，那麽身在父母之位的人，當然也要在孩子心目中建立自己是父母的權威，所以你才會聽到類似於‘天下無不是之父母’‘百善孝為先’這樣的話，而同樣也有從中反思的人說‘子不教父之過’‘慣子如殺子’這樣的話來。”


  周南瑉越聽越糊塗。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麽？”


  葉映雪笑了一下：“我想說，身為子女，如何看待父母確實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或許我們會被情感蒙蔽雙眼，也會被父母的表現蒙蔽雙眼，當然也有那種真正的不孝子女，讓父母被情感蒙蔽雙眼，有時候不妨剝開所有的情感來看看，父母和子女的利益糾葛到底是什麽，也許能把事情看的更清楚。”


  “而剝開情感，弄清楚其中的利益，我們則需要了解父母和子女之間這一層關係的本質，而本質，上麵我說過了，很冰冷，但是是事實。”


  我前天晚上加班到十一點半，昨天晚上又是加班，要是哪天我突然沒更新了，就一定是加班ing，勿擾。